……

    天色灰蒙，白轿车碾过积水。

    “画画有什么前途，出社会后都找不到好工作。”驾驶位的黑影说。

    “孩子还小，考虑出社会后的事干嘛。”副驾驶的黑影说，“我听说老林家的小孩就是学画画的，都得过好多奖了呢。”

    “奖奖奖，有个屁用！”

    “那你说什么有用？”后座的夏烨恨着脸，车窗被阴雨拍得朦胧。

    “我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我们家资金比较紧张，你知道买绘画工具需要多少钱吗？而且你这什么语气，我今天专程给公司请假，不就是为了送你去报那什么破绘画班吗！”

    “你这是看在妈的面子上。”

    “你有种再说一遍！”驾驶位的黑影踩下刹车。

    “怎么？还不让说实话了？”

    “老子一天累死累活，不是为了听你顶嘴的！”黑影扭过头，夏烨看不清他的脸，一切都很模糊。

    “你对这种新闻感兴趣？”

    画面转为漆黑，明明睁着眼，却又重新打开眼眸——夏烨倒在后座，周围是呛鼻的汽油味，能隐隐透过烟尘看见面前立着个圆滚滚的东西。

    晕眩感、刺痛感、无力感。

    恍惚大半分钟，夏烨突然从汽油味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眼睛适应黑暗的刹那，他猛地发现立在面前的竟是一副倒挂的染血面庞！

    “卧槽！”

    他本能地想要退开，身体却被车体死死夹在后座，双臂已经麻木，只有左腿能做出一些轻微的动作。

    此时，染血面庞开口道：“你觉得这两件事儿有关联吗？”

    “……”

    夏烨沉默，吞咽一口唾沫，将视线移向破碎的玻璃窗。

    出租车师傅的脑袋已经拧成一百八十度，身体被安全带牢牢固定在驾驶位上，双手紧握方向盘，动作跟先前一致。

    这一切都太特么诡异了。

    像是没有尽头的噩梦。

    师傅继续自言自语，嘴里涌出一股股的鲜血，上衣被浸成暗红色。

    电台发出呲呲声。

    广播断断续续。

    嗒…嗒…嗒…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烨听见公路有动静，貌似是脚步声。

    他刚准备呼救，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感觉左腿被拽住，对方已然开始发力。

    只闻“轰”的一声！

    夏烨直接被拖到公路上！

    剧痛涌上大脑，四肢被玻璃碎片刮得满是血痕，但他没有时间查看伤口，因为那个漆黑的影子正将他拎向半空。

    倒挂视角下，他发现拎着自己的东西足足有三米之高。

    没有皮肤和耳鼻。

    全身包裹黑色的肌肉线条。

    ——是阿飘？！

    “该死！”夏烨想要挣脱，记忆却在脑子里游走起来。

    他猛地捂头，扯拽头发，表情越发难看。

    信息堆积，头痛欲裂。

    这是超载的前兆！

    怪物不理解夏烨的行为，左手化为骨爪，缓缓逼近了夏烨的颈动脉。

    此时，公路响起轰鸣。

    赤红摩托飞速赶到现场！

    即将撞到怪物的瞬间，女生猛踩刹车、甩起车尾，强大的惯性瞬间将怪物砸得横飞出去！

    夏烨一惊，身子悬到空中，还未落地，又觉一阵柔软触感，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被女生以公主抱的姿势护入了怀中。

    “你……？”

    “凌月，我的名字。”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凌月甩手丢掉夏烨，切出蝴蝶刀，目光移向不远处的怪物。

    摩托车大灯照亮前路，怪物爬起身，没有轻举妄动。

    观察片刻，它挥动骨爪。

    顷刻间，黑雾袭来，无数漩涡脸的忆渊嘶喊着涌入公路！

    “情况变得麻烦了。”凌月靠到夏烨身旁，目光依旧停在怪物身上，“你是叫夏烨吧，要不咱俩先合作一会儿？”

    “我可没本事跟你合作。”

    夏烨半躬身子，满头虚汗，还没从超载的边缘缓过神来。

    不过凌月并不打算给他休息的时间，踹开摩托车侧箱，拔出短刀，丢在他面前，好似在说：你要是不合作，就拿这玩意儿自刎去吧。

    “姐，您高看我了。”

    “赶紧的。”

    “……”

    夏烨心里苦，不明白现在的女生为啥都不喜欢给人拒绝的机会。

    “我可提醒你，别指望我能守住你的后背。”

    他捡起了短刀。

    “亏你是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跟漂亮女生说话的？”凌月抬起大长腿，将扑来的一只忆渊踹飞，动作利落得像是在教夏烨如何释放男性荷尔蒙。

    谈话间，更多忆渊袭来，奔涌的黑雾逐渐形成旋涡，把两人围在中心。

    为首的怪物躲入黑雾，不知何时会发起偷袭，不难猜测它是想利用杂兵消耗猎物的体力，最后一击制胜。

    凌月不傻，并未胡乱进攻，始终维持着防御姿态。

    夏烨则是杵在原地，活脱脱一块等着挨打的靶子，浑身都是破绽。

    突然，骨爪探进旋涡！

    凌月一瞥，侧挥蝴蝶刀，精准地帮夏烨挡下致命一击。

    “你发什么呆！”

    “怎么了？”

    夏烨满脸无辜，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嗝屁，气得凌月当场就想把这猪队友宰了祭天！

    “你要是再敢拖我后腿……”

    话未说完，怪物已是展开追击，骨爪径直刺向凌月眉心！

    见状，凌月立刻仰身，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偷袭。

    可还未回正身子，

    余光又见利刃袭来！

    无奈，她只好单手撑地，强行给自己一个支撑点，这才用蝴蝶刀挡下那突如其来的斩击。

    “你他妈做什么？！”她怒声质问偷袭者。

    “试刀。”偷袭者回道。

    发起斩击的不是别人，正是旁边的夏烨。

    凌月想回正身子，不料夏烨还在往下加力。眼看骨爪再临，她只得旋转身体，弹开短刀的同时，横腿踹开骨爪，然后迅速拉开距离！

    “靠！跟老娘玩阴的是吧！”

    “都说了是试刀，万一你给的是把样子货呢？”夏烨继续辩解道：“而且我是明着偷袭的。”

    “？？？”

    凌月差点被气笑了，转念又想自己果然没看走眼——夏烨偷袭得相当果断，正好卡在她难以防御的瞬间，这显然不是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人能做出的判断。

    在别墅时她就观察过夏烨，此人的体脂率应该只有10%，肌肉也比普通成年男性结实许多。

    虽说算不上健美身材，但也是运动员的水准了。

    一个美术生，身体素质却能达到如此程度，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既然大家互不信任，那就别合作了，坦白身份吧。”凌月说。

    “哪有什么身份，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夏烨无奈。

    “那你为什么能看到忆渊？”

    “忆渊？你说这些阿飘？”夏烨盯着漫天的黑雾苦笑：“我也不知道。反倒是你能看见它们让我觉得意外。”

    “咱能诚实点吗？”

    “姐，我老诚实了。”

    凌月冷下脸，无话可说，夏烨也是懒得再浪费口舌，他知道就算把超忆症的事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一旦在心里认定了答案，就不会考虑正确与否。

    好在轮回解除了，比起跟人形复读机各说各话，他还是更愿意跟凌月各执己见，至少这样不会因为堆积过多重复信息而临近超载。

    “刚才你说这些东西是……”

    夏烨瞥向凌月，一愣。

    同样的，凌月也愣住。

    两人的位置已然改变，姿势已经回到谈话前——凌月仰身撑地，夏烨下压短刀，骨爪无声袭来！

    “见鬼。”

    凌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重复之前的动作，却在翻身过程中发现怪物袭击的目标并非自己。

    或许是不想夏烨死得太过草率，她连忙提醒：“小心身后！”

    “我知道。”夏烨的反应十分迅速，侧步横刀，直斩而上！

    然后……

    两人再次轮回。

    “卧槽，老娘的腰……！”凌月差点被压得喘不过气，由于夏烨轮回前是全力出刃，所以这次下压的力度比先前两次都要蛮横许多。

    “你还不快收力！”

    “惯性懂不懂？”

    “我去你丫的惯性！”

    凌月一脚踹上去，怪物还没进攻，夏烨就负伤成了内八字。

    无言，旋涡中传出讥笑。

    凌夏二人相视一望，莫名达成了某种共识，异口同声道：

    “合作？”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