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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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这风景不错

    随着高富左拥右抱,朗朗白日之下便随着一群莺莺燕燕的走进教坊司的后院,今日之事总算是完成了一半。

    虽说盛远钱庄经营多年,有着自己的底蕴与能耐可以核查一应往来客户的身份,可这份能耐也要看看跟谁比。

    两个假名看似玩笑,实际上生平履历各种关系早已在神刑司与刑部两大衙门的联手运作之下真的不能再真。

    接下来的一半到底该如何做,就要等到高富批下银子后,再去寻肖乐了解了。

    “你说肖大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平白无故向盛远钱庄借出这么多银子来,光是一年的利钱就要三十万两,总不可能借了银子不还,拿这个要挟他说出幕后主使是谁吧。”

    拜别了高富,白杜二人也没有在教坊司多停留的心情,立刻就上了回程的马车,车夫当即在城内七拐八拐起来,试图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

    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毫无演戏经验的杜子腾却已等不及到安全之地,便开始拆卸脸上的人皮面具,同时问向白玉。

    然而白玉听了他说的话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便薅过了他的衣领,晃了杜子腾一个七荤八素。

    “不还钱?他敢不还?!那抵押做保的人可是我!若是他真的不还这笔钱,我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就都得打水漂了!”

    杜子腾一时之间被晃得有如波浪鼓一般晕头转向,但是他还是听清楚了白玉到底在说些什么。

    抵押近三百万两银子的家业,竟然只是这几年攒的?!

    “白大人,你什么背景?你不是在神刑司内搞这种贪污受贿的把戏吧,三百万两银子只需要攒几年?于公知道不扒了你的皮?”

    “贪污?呵,看来杜大人还是不够了解我。你以为我是怎么进的神刑司?除了因为本公子乃是一代经商奇才千百册账目过目不忘,还有便是因为本公子背景深厚,视金钱如粪土,钱这种东西不是想赚多少,随时都有多少吗?”

    白玉却是突然骄傲了起来,冷哼一声便松开了杜子腾而后故弄玄虚的卖弄开来。

    杜子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却很快想到了些什么。

    “你姓白,又是满嘴的北方口音,你不会是那关中首富白家的人吧!神刑司什么时候也接受捐官了!我就说你这样的于公招你肯定有问题!”

    “你丫的把嘴闭上!你白爷爷我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考进来的!爷是真的经商奇才!老头子当年只不过给了爷十万两就把爷撵出家门了!”

    十万两,还而已。

    哪怕是杜子腾一直认为自己的仕途远比金钱重要,此刻也不由得由心底泛起了一股酸意,一名正常的二品官几十年的俸禄也不过勉勉强强能达到十万两罢了。

    当然,白玉这般所说也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确实就是杜子腾猜测的那般背景。

    关中白家,大周朝乃至于如今天下都很有可能位列前三的巨富商贾,而他家的生意、他家的财富到底有多少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周朝与草原金帐、楚国等地的外贸生意若是一担,那么白家独占九斗,剩下一斗,余者共分!

    别的不敢说,在白家势力稍微强大点的地方,绝对没有人敢想肖乐家所在的登甲巷一般脱口而出贱商二字。

    然而身份背景被猜出来的白玉,确是被杜子腾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不得已只能把话题引向了别处,而最好的话题便是刚刚杜子腾提出的那个问题。

    “你刚才问肖如剑想要干什么?说实在的,最开始他让咱们去借钱的时候,我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如今见过这个高肥猪,我大致明白了他实际想要干什么。

    借的钱还不还不是关键,我猜他的目的是在短时间内让盛远钱庄在长安的分部银库的大部分现银被抽空。不过他到底是怎么算出来三百万两这个数目的?哪怕是我爹,不看账目的话也不可能准确的估算一家钱庄的银库里,到底有多少银子,能够接受借贷的极限又在哪里。”

    杜子腾闻言却是有些困惑。

    “肖大人算的很准吗?”

    “很准,从高肥猪的反应而言,作为一地分部掌权的大掌柜,绝不应该是这样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除非这笔单子真的很大,大到能够让他吃的盆满钵满又不需要汇报上去承担风险、分享利润。

    而各家钱庄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大掌柜能够做主的最大的单笔贷银数额,不会超过分部当前所存现银的七成,超过这个限额,无论有多大的功勋,查实之后都会开革出行,永不得踏足钱庄生意,而举报他的人则可以连升三级。

    我敢保证,如果高肥猪真的按照肖如剑这随口一估的数额把现银如数交付,盛远钱庄的银库里剩下的银子绝对不满四成。”

    “既然想不通,就去封信问问看吧。”

    看着冥思苦想而百思不得其解的白玉,杜子腾突然开口,而后不等白玉拒绝又说道。

    “技不如人不丢人,技不如人又不肯学,那才丢人。”

    白玉略带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沉思许久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

    而此时让商贾世家出身的白玉百思不得其解的肖乐,也终于跟着玄峰来到了这所谓需要赶一段路才能到的未来师父所在之地。

    此时的肖乐一身衣袍早已被汗透湿,手中的食盒更是早早的就换到了玄峰手中,哪怕如今已入修行,也在不住地喘着粗气。

    说是赶一段路,实际上却已不在同一座山中,在古茗山的后方有一座大概高度相等,却难见半分翠绿满山皆是嶙峋怪石的奇特峰峦。

    而肖乐正是被玄峰一路以一个刚好可以让他跟上,却会一点一点的消耗真元与体力的速度引到此处的山顶。

    吃进腹中的食物,不过半途之时便已化作一股股暖流用来补充体力和真元,显然这并非是一般的饭食一定在里面加过一些很珍贵的东西。

    从古茗山的半山腰下山,在一路以一个绝不算慢的速度爬到这座山峰的峰顶,肖乐的体力极限被拿捏的恰到好处,而就在他体力终于耗尽,腿脚酸软,忍不住坐倒在地的那一刻,他也终于见到了玄峰口中那由山主亲自为他指定的师父。

    这是一张绝对足以让小儿夜啼戛然而止的脸。

    苍老的面孔上满是刀劈斧削的痕迹,左半张脸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余下一个幽深空洞,与之一道消失的还有左侧的手臂与齐根而断的大腿,而作为拐杖支撑他站在山峦之巅的是一把锈迹斑斑,残缺破败的铁剑。

    但是哪怕已经是这样一副残缺的身体,他却仍旧保持了一个无比挺拔的站姿。

    这是一位军人,真正的军人!

    仅仅只是一眼,肖乐便无比笃定自己这个判断,这是源自他两世积累的识人之明。

    “这就是言澈那老东西分给我的弟子吗?”

    老人的声音正如他的相貌一般,有如破洞的风箱粗糙且沙哑,好似九幽索命的厉鬼,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比他的音容相貌还要让人心惊。

    “想跟我修行的话,你要从这山上跳下去。”

    “古师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听闻老人所言,哪怕是一直面色愁苦的玄峰,都不由得陪着笑脸想打个商量,然而肖乐却是独自一人爬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崖边,认真的向下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座足有百丈高的山峰,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哪怕是蜿蜒的渭水河也只不过是一条丝带的粗细,尽管河水就流淌在这座山峰的脚下,然而从这个高度跳下去落在河面上与落在地面上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师兄,他如今才不过一境,要不您通融通融……”

    眼看着老人闭上双眼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玄峰也不由得走进了几步,而正是这几步的距离让他忽略了在一旁喘气休息的肖乐。

    当他再看向肖乐时,肖乐竟已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崖边,对着二人鞠躬行了一礼后,竟是面带笑容便转身一跃而下!

    “你你你你你!你疯了不成!”

    眼见着肖乐有如一只翱翔的大鸟一般坠落下去,玄峰顾不上礼数便已直直扑了过去。

    然而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就在肖乐面带笑容一跃而下的时候,老人那张残缺骇人的面庞上似是挤出了一丝看起来极其恐怖的笑意,而后便有如一只腾空而起的巨隼一般,越过了玄峰向着崖下笔直的下落。

    明明是后发,他的速度却莫名其妙的追上了肖乐,而后在半空之中被剧烈的罡风剥夺了视听能力的肖乐,突然感觉到有一只衣袖紧紧的捆住了自己的腰。

    下坠的过程猛然一滞,紧接着肖乐便腾空而起,落在了这崖壁中间一块足以让一个人坐卧的岩石上,回过神来向下望去,这陡峭的悬崖之上,竟是每隔数丈便有一块这种明显是人工开凿而出的岩石,而从峰顶的角度,这些岩石却是全然看不到半点影子。

    而此时,那一身黑袍的老人正如同一只伏在崖壁上的巨鹰,那柄握在其手中的锈迹斑斑的铁剑,已深深插入山岩之中,将他的身体固定于此,有如鹰隼的利爪。

    “有意思,这个弟子我收了。”

    古姓老人声音依旧沙哑难听,玄峰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尽管此时老人已经看不见却还是恭谨的行了一礼,而后才出言告辞。

    而在他离去之前最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探了探头,瞟了一眼崖下的肖乐,然而映在他眼中的却是肖乐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玄峰师叔,这风景不错,要不要下来一起看啊!”

    “……”

    玄峰一时无语凝噎,半饷才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

    “滚。”

    “好嘞,师叔您慢走。”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