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啊，连脑袋也没了。”陈天遥说。

    “他们的脑袋估计是被兽人吃了。皇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兽人最喜欢吃的就是人类的脑子和内脏。”

    陈天遥连忙左顾右盼：“现在附近没有兽人了吧？”

    “没有，昨晚都被你杀光了。”

    陈天遥稍稍松了口气。

    “皇子，现在我们什么打算？是回莱拉镇，还是直接返回都城？我觉得妖火可以交给驱魔师来处理，我们应该尽快回去向陛下禀告这件事情。”

    “什么事？”

    “当然是关于这些兽人。兽人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出现在桑丘平原上了。我觉得这支队伍千里迢迢来到西北，肯定带着某种目的。说不定，还不止这一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边防没有发现他们，难道边防已经沦陷了？”

    陈天遥听厉羽这么一说，确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两百多年前，艾瑞盖斯大陆爆发过一场空前绝后的人兽大战。当时的北方兽王率领三十万兽人，大举入侵桑丘平原。那是人类第一次与凶猛的兽人作战，百万军队在前线节节败退，一直退守至都城巴安城。

    兽人生性残暴，每攻下一片区域，便焚烧城镇，屠杀所有无辜的平民。以至于到了后面，庚达王国境内所有的地方，除了巴安城，均惨遭血洗。人类在濒临灭亡的绝境里，苦苦支撑了三年。

    当时庚达仅剩不多的高段位剑客全部集结在了巴安城。剑客并入了军队，在四名十二段剑客的指挥下，一次次击退了兽人的攻潮。最后，来自东方的暮灵不忍生灵涂炭，干预了这场人兽大战。

    十万暮灵涌向桑丘平原，成为了战争的转折点。暮灵的魔法让兽人苦不堪言，人类联军一直从艾瑞盖斯大陆中部，杀到了北方兽族的老巢——位于艾瑞盖斯东北部的紫荆丛林。而后兽人逃进了山洞，人类撤回桑丘平原重建家园，暮灵归返深林之中。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陈天遥说。

    厉羽拔起插在地上的兽人火把，“我们的火把昨夜被雨水浇毁了。听说这东西泡过水还能点着，而且非常耐烧，一会儿到了晚上试试看。”

    陈天遥朝山下走去。穿过几处树丛之后，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死去的面貌依旧骇人，从尸体身边经过，能发现他们握着的短斧其实相当于人类的长斧。

    昨夜虽是空凛言第一次遇见兽人，不过，在陈天遥的脑海中有许多关于兽人的记忆。

    据记载，北方兽族一共分为青绿、深红、暗紫三种肤色。其中青绿肤色的兽人战斗力最弱，数量最多；而暗紫肤色的兽人战斗力最强，数量最少。

    在先前的人兽大战中，一个全副武装的深红肤色兽人，能够抵上五六十名精锐人类士兵。更不必说战斗力更强一阶的暗紫肤色兽人。

    暗紫肤色兽人通常是兽族中的长官，他们具有极其恐怖的作战能力。

    北方兽族延续着一个亘古不变的传统：兽人们食量庞大，而资源有限，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通过种族内部的竞争来产生出一批更适合生存的兽人——选拔性的殊死搏斗。

    只有少数赢得选拔的兽人才能够活下来，选拔的间隔时长取决于兽人数量的多寡。

    兽人存活的时间越久，体型越大，肤色越深。进化为暗紫肤色的兽人有权不再参与这项种族筛选计划，他们成为了‘考核官’。

    不过，有一项更为残酷的选拔等待着他们：如果有暗紫肤色的兽人想要成为兽王，那么需要在铁血牢笼中击败所有竞争者，然后才有资格挑战兽王。

    这一项挑战的难度极大，首先参与竞选的兽人们会关进一个刚好能容纳他们所有人的牢笼中，然后兽人们不仅要在密闭的空间里赤手空拳杀死其他竞争者，还需要保留体力在获胜之后挑战以逸待劳的兽王。

    每个阶段，这两项选拔同时进行。兽人们把前一项选拔称为：新生，另一项选拔称为：登王。如果没有人想要‘登王’，那么该阶段只举行前一项选拔。

    在兽族历史中，王位的更迭十分漫长。兽王是整个兽族中筛选出的最强基因，如果没有出现一位强大的挑战者，那么兽王只会无疾而终。北方兽人的寿命通常在两百至三百年。

    那些在筛选中被淘汰的兽人会沦为种族的公共食物。兽人在一般情况下很少愿意吃同类，不仅仅是因为肉酸难吃，而且他们似乎天生便有这种排斥心理。

    陈天遥找到了那把杀死空凛言的弯刃，不过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看见那具暗紫色兽人的尸体。

    他走着走着，心里觉得不对劲。

    这些兽人入侵到人类的领地，不去骚扰城镇，反而跑到远离人烟的草原上干什么？

    而且，昨夜兽人遇到空凛言他们似乎是场意外。兽人将火把插在那两具尸体旁边，难道是想观察尸体？

    按照兽人的食量，这两具尸体远远不够填饱他们的肚子。

    难道，他们是在寻找那颗水晶?

    陈天遥想到这，心里抖了抖。这颗水晶要是落到兽人手里，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抢回来。

    在山脚下，陈天遥发现了那具暗紫肤色兽人的尸体。没想到他被刺穿咽喉，还能爬行这么远。这个肤色的兽人身上也是毫无遮掩，没有生殖器官。

    陈天遥有些好奇，兽人究竟是如何繁衍的呢？

    他望了望草原，眼下又有另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我们要怎么回去？”陈天遥问。

    厉羽笑着问，“这都忘了？”随即他吹了两声口哨。

    马上，草原上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昨夜消失的马儿从山丘的另一侧飞奔过来。

    陈天遥想起：每当空凛言和厉羽在野外遇到危险时，为了避免马儿受伤，没工具赶路，于是总是让它们先跑。久而久之，马儿形成条件反射，一旦遇到突发情况，不用吩咐，等他们一下马便自行躲了起来。

    陈天遥的马飞奔至他面前乖乖停下。这匹马膘肥体壮，看样子空凛言平时没少费心喂养。陈天遥生疏地骑上马，面对一望无垠的草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麻痹了神经。

    他被困在工作的牢笼中历日旷久，早已厌恶了那个低眉顺眼、唯命是从的自己。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松懈。

    他对厉羽说：“我们去莱拉镇。”

    “什么？”厉羽脸上写着疑惑，但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

    在视线的尽头，天边交际之处，陈天遥望见一排高耸入云的雪山。它们高度相近，简直就像一面砌在世界边缘的白墙。

    “那是什么山脉，竟然和天一样高！”陈天遥惊叹道。

    “皇子，你在明知故问吗？”

    厉羽以为陈天遥故意逗他，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向他介绍了起来。

    那是位于艾瑞盖斯大陆北部的永冻雪山，高度高达两万米。传说山顶是造物神——昼的暂居所，艾瑞盖斯大陆从来没有任何生灵能够登上山顶，因此这个说法也无从考证。

    据记载，永冻雪山上曾住着一群山岭巨魔，它们以积雪为食，体型庞大无比，移动时，宛如一座小型山丘。到达成年（具有繁殖能力）的山岭巨魔身高可达六十多米。它们的体型会随着年龄无限增长，没有寿命一说，除非死于自相残杀。

    年长的巨魔通常居住在山脉的更高处，这是因为它们食量更大，也更加耐寒，不愿与年轻的巨魔们挤在一块争夺地盘。如今山岭巨魔已经销声匿迹，亡灵王乌尔发动的那场世纪大战似乎将巨魔一族定格在了艾瑞盖斯大陆的历史中。

    陈天遥问，亡灵王乌尔是谁，厉羽只知道他是六百年前世纪大战的发起者，其他的得回去翻翻古书。陈天遥从厉羽口中得知，七颗水晶中有四颗在大战之后流失不见，目前掌控着水晶的种族分别是北方兽族、暮灵和人类。

    同时他还了解到，艾瑞盖斯大陆曾经一共生存着七个种族，除了人类、暮灵、北方兽族、亡灵、山岭巨魔，还有蛮族和南方兽族。

    一路上，陈天遥与厉羽聊着闲天，借此完善他心中的世界框架和空凛言的记忆构图。

    骑着骑着，陈天遥忽然瞥见草里闪出一道亮光。他下马一看，竟然是自己那一只黏着粪便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