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陈天遥一愣，空凛言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咯咯。”奈德桑笑着捋了捋脸上的长须，“皇子这才外出多久，就把老夫给忘了？”

    陈天遥想起那只从老人胸口处找到的布袋，布袋里曾掏出过一张人皮面具。他冲上前，抓住奈德桑的脸，使劲一扯，没想到松垮的面容没有扯下来，反倒手里多了一撮完整的胡须。

    “凛儿，你干什么！”空凛世喝止道。

    周围的大臣被陈天遥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退了几步。奈德桑捂着下巴叫了起来，“哎呀，皇子，你扯老夫的胡须做什么！”

    奈德桑脸上的胡须全没了，看起来像个怪老头。陈天遥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尴尬地将胡须递了回去。

    空凛世看着奈德桑将胡子沾回下巴处，问：“奈德桑，你不是之前就有胡子吗？怎么还戴着假胡子？”

    “前几天，老夫睡醒发现胡子全掉光了。长了几十年，说掉就掉，实在是没有办法。”

    “凛儿，你也真是，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平时你可是对奈德桑毕恭毕敬的。”空凛世的语气略带责备，“对了，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会在那儿遇到兽人？”

    “陛下，北兽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出现在王国境内了。他们不去入侵城镇，反而躲在山里，肯定怀着某种目的。”有大臣强调道。

    “没错，老夫猜测，他们很可能正是在找黑暗水晶。”奈德桑说。

    “你怎么知道？”奈德桑旁边的大臣问。

    奈德桑习惯性地捋了捋胡须，“北兽的巢穴位于艾瑞盖斯大陆东北处的紫荆丛林。他们要是直接穿越桑丘平原来到西北，那陛下应该早就得到了边防的反馈。老夫觉得，他们或许是从永冻雪山经过，途中翻越孤山，来到了本属亡灵故地的诅咒森林。他们沿着诅咒森林四处搜寻，最终踏入王国境内。”

    “看来，西北需要增设一些边防部队。奈德桑，你真的确定那就是黑暗水晶？”空凛世说。

    奈德桑摇了摇头，“老夫不敢确定。”

    “那你还说什么说。”旁边有大臣忍不住嘀咕道。

    “学士说话总是跟放屁一样。行了，都退下吧。七日之后，寿宴就按刚才商议的方案举行。”空凛世大手一挥，大臣们陆续离开王宫。

    陈天遥跟在队伍的后面，被空凛世叫住。

    “来。”

    空凛世让侍从给陈天遥斟了一杯酒。陈天遥不想喝酒，但推辞不过，无奈饮下。一阵烫喉的劲爆口感涌上他的神经。

    “凛儿，下次长点心吧。若不是你那封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用洞察水晶找你，你可能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你究竟是怎么搞的？堂堂一个六段剑客，被一群小人围殴？”

    陈天遥听见‘洞察水晶’这几个字眼，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你...能把洞察水晶给我吗？”

    “你？！”

    空凛世脸上勃然变色，像是被人顶撞了一般。

    陈天遥以为是自己忘了带上称呼，又礼貌地问了一句：“父亲，听说洞察水晶是你的宝贝，你能借我用用吗？”

    没想到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空凛世。他愤怒地说道：“这话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是真没想到，你变得和那逆子一样狂妄！怎么！你想继承王位了？”

    话里流露出一串信息，陈天遥沉默了。他忘记问空凛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刚想问，空凛世朝他吼道：“出去！”

    陈天遥离开了王宫，沿着印象中的石子路回到住处。

    现在是午后，四月的天气春光明媚，微风中带着浓郁的花香。空凛言的住处在一座大院里，也是一座小型宫殿，不过规模没有王宫那么大。院子外面有一块空地，两边摆着武器架，看样子是练剑的地方。

    陈天遥踏进门，邋遢的样子吓了侍女一跳。

    “皇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浴池，里面热气腾腾，专门供空凛言使用。陈天遥正准备脱衣服，却发现侍女站着没走。她背对着陈天遥。

    “你为什么不走？”

    “皇子，我要拿走你的脏衣服。”

    陈天遥闻了闻身上，几天没换的衣服什么味儿都有。

    “扔了吧，我要重新换一套。”

    “真的呀，皇子，你终于舍得换新衣服了！”

    “呀——你别转过来！”

    侍女笑着抱起脏衣服跑了出去，她好奇地闻了一下，立刻干呕了起来。

    陈天遥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后，门外已经放好了干净的新衣服。他穿好走到正厅，看见桌上摆满了各种酒食。吃饱喝足后，陈天遥四处逛了一会儿。

    他来到空凛言的书房，里面有好几排书架，都堆满了泛黄的书。在桌上，摆着一叠夹好的羊皮纸制成的本子。

    陈天遥翻开，里面的内容是空凛言的日记，记录着他经历的冒险，日期有的时候间隔几天，长则半月。

    最新的一页写着：

    “我一直在追随着他的脚步，我知道自己比不上他，无论是在剑术方面的造诣，还是对于整个种族的意义来说，我都与他相差甚远。但我相信，我始终会成为他，这将不再是一个永远不能揭开的秘密...”

    陈天遥往回翻了几页，有一页写着：“我还是没找到它，甚至连蛛丝马迹也没有...”

    陈天遥翻遍整本日记，也没弄清‘他’和‘它’指的是谁，很快觉得无聊，又来到了寝屋。

    屋里四处点着熏香，似是侍女刚刚来过。这味道闻起来跟他在亚卡城闻到的很像。屋里的床很大，被单是光滑的缎面。陈天遥躺了上去，感觉非常柔软，在被子里也能闻见一股清香。

    他在香气缭绕的屋子里很快熟睡过去。

    睡梦中，他发现自己来到在一片岩浆周围。头顶上似乎是个深不可测的山窟窿，幽暗无光，不知离地面多远。脚下的岩浆不断碰撞，迸发出灼热的火星。

    陈天遥望见，有一条路通往着岩浆中心处。那里有个石台，上面摆放着一具暗金色的棺材。陈天遥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棺材里的人还活着，听见脚步声后，棺材开始抖动。随着陈天遥越走越近，棺材也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等到陈天遥停在棺材面前，抖动消失了。

    “来...”

    陈天遥听见棺材里发出极其沙哑的声音，于是赶紧上前抬动棺材板。这块棺材板也呈暗金色，上面刻着一串他看不懂的暮灵文字，很沉，很重，陈天遥抬得很吃力。

    他费尽力气终于推开一角，还没来得及歇息。一只枯手迅速从棺材里钻了出来，死死抓住陈天遥的手腕。那是一只仅见白骨的手爪，陈天遥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抽甩着自己的手臂。

    “啊呀！哥哥，你抓我的手腕干嘛呀！”

    陈天遥惊醒，眼前出现一张俏皮可爱的脸庞，正对视着他。陈天遥立刻松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去...”

    床边蹲着的女孩是空凛言的妹妹，空秉秋，今年刚满十八岁。

    “哥哥，你刚才做什么梦了，这么害怕？”空秉秋捂着脸嬉笑道。

    “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啊~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本小姐的剑段已经突破到了三段！”

    空秉秋站起身，说话时左右踱步，然后开心地转了一圈。她脸上洋溢着尚未褪去的孩子气，曼妙的身姿已初具成熟女性的柔美。

    空秉秋是王国的公主，是皇室三兄妹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从小在父亲的溺爱中长大，不过没有落下任何娇生惯养的毛病。她既能享受荣华富贵，也甘愿吃苦，与哥哥空凛言一样，向往自由的人生。

    “哥哥，你怎么不夸夸我！”

    “真...真好。”

    “我听父皇说，你被押到了亚卡城，差点就要死了。吓死我了！我想去找你，结果父皇死活不让。对了哥哥，你手上的戒指怎么变了？”

    “出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跟我说说呗。”

    空秉秋坐上床，一只手搭在陈天遥肩膀上。

    陈天遥感到害羞，

    “你怎么脸红了？”

    “屋里有点热。”

    “那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正好城里的樱花开了。”

    屋外已是黄昏，向晚的风吹得人非常惬意。

    “哥哥，我听说，厉羽的腿落下残疾，以后他是不是不能陪你一起去游历了呀？”

    陈天遥不知道说什么，空秉秋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以后就让我来顶替他吧，反正我也有三段了，而且，我成年了，该学的书已经学完啦。”

    陈天遥沉默地走着，忽然发现原本并肩走着的空秉秋忽然停下来。他回过头，见空秉秋站着不动。

    “怎么了？”

    “哥哥，你快说同意不同意。”

    “矫情。”

    陈天遥继续往前走，空秉秋从后面追了过来。

    “你这次不宠我了。”空秉秋嘟起脸。

    陈天遥路过一栋建筑，里面似乎是个书库，他看见奈德桑正在里面整理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