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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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真正的战斗

    一片广袤无垠的黄沙地,行走着几道身影,他们手拿利器,身体略微下蹲,让自己保持着最佳的战斗状态。中间那位身后背着一完好无损的少年,其余五人长袍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看着颇为狼狈,但是依旧有四人占据四方将两人围在中央,以便应对随时而来的危机。这正是柳尺一行人,其余几位分别是青榜前十之人,祁容裔,紫家三兄弟,紫轻云,紫轻风,紫轻歌,以及符雪凝。这才是进入五行秘境的第一天,便已多了几场生死较量了。

    “是土髓骨蜥,师妹,保护柳尺,其余人,速战速决。”

    土髓骨蜥,形似蜥蜴,骨刺从少量的肉中突起,寒光四射,长约三丈,属黄土沙漠的地精,先天亲五行之土,一身精华汇聚在腹中脊骨中部,名:土髓。属九品灵兽,眼前这七只,三只九品元兽,两只一品灵兽,一只二品灵兽,一只三品灵兽。显然,对于队伍中的一位九品元道境,三位八品元道境,一位七品元道境以及一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柳尺来说,无疑是一场硬仗。

    “行钺式,猛龙过江。”

    祁容裔双手紧握利器,长袖瞬间被震碎在空中起舞,双臂的块块肌肉冒起,似在诉说,这一斧头下去,要是接不住,会死。九尺长钺横锋而行,这一击,便攻向了最强大的那两头骨蜥,只是这体型之差,颇有一种吃奶小孩儿拿着个钢叉便要去攻击手握长枪正整装待发的士兵的那种即视感。水火两条双龙并肩而行,龙吟声四起,龙头撞向那只三品骨蜥,接着龙身横对二品骨蜥,一击过后,黄沙四溅,两边却未有丝毫停战的意思。

    “紫陌枪法,鹰击长空。”

    一声起,三身动,而后三枪至,动作与神态仿若复刻一般。三人迎上这剩下的五头骨蜥,却在与之相碰面时突然神枪离手,带着三人的意志攻向了那只三品灵兽,而他们三人却是完全暴露在那无头骨蜥的面前。祁容裔也没办法思考太多,心中虽急,却也只能安慰自己,希望时间还来得及。远处的符雪凝此刻嘴巴张大,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忘记了那个需要自己守护的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喧嚣的沙漠里好像有一低声“磐石”二字响起,大地颤动,风沙狂绕。待到一切平息之后,那头三品骨蜥头上只留下三只枪柄,枪身与枪尖皆已没入其头颅。而另外的那头二品骨蜥,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玄钺上的斧刃上,落下了一滴黄色液体,“滴答”一声,沁入黄沙之中。接着便是更让人震撼的一幕了,紫家三兄弟毫发无伤,前方反而是多了一个人和一道紫色的屏障,而那五头骨蜥,被这紫色屏障振飞了数米远。其余人都还好,只是前方那个双手举起一根方棍,且面色坚毅的人,此时有些尴尬。

    “咳咳,师弟你醒了?”

    “啊,是天黑了吗?我怎么看不见了?哎呀,我晕了。”

    说着便真的倒在了地上,三人心有灵犀地看了一眼对方,在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人,会心一笑,反而轻松了许多。祁容裔也走了过来,看着几人都没事,嗓子眼的心也选择归了家。至于那几头骨蜥,看着老大都别人捶死了,早偷摸着跑了,何况这是人家的主场,是打还是跑,都由它们。

    “师弟,我今天喝了好多水啊,你躺着的这个地方,我很喜欢呢?”

    “既然师兄喜欢,那师弟只有割爱了,师兄请便。”

    看着某人就要开始解裤带,地上昏迷的人直接弹射而起,还抽空拍了拍身上的黄沙,落地之时已经出现在符雪凝的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虽然他昏迷了,但是外界发生的事,他全都知晓。眼前的师兄们,确实是尽心尽力地护他周全,并未沾亲带故,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同门,还有宗内长辈的一个嘱托。这种被人拼命保护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新奇,很喜欢,也很珍惜。所以在他们遇到危险之时,他拼了命地要醒过来,至于能不能接下那几头骨蜥的攻击,那个时候,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不过运起全身力量,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而大家都在看着,真就控制不住地脚趾抓地。

    “感谢各位师兄,一路相送。”

    “都是自家师兄弟,应该的。”

    几人简单打扫了一下战场,便走了过来。听到柳尺的道谢声,老大紫轻云伸手示意其不用客气。而一旁的祁容裔有一些眼神躲闪,柳尺昏迷的时候还好,醒来之后,看着他的眼神,他感觉有些害怕。就是这个宠辱不惊的眼神,却是让他后背发凉,对着柳尺的道谢也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而且他觉得柳尺很危险,那是作为一个人的第六感,他以前仅是听过,这次让他真正体会了一番,感觉不太好。当他试着去记起之前发生的一些细节的时候,发现胸口有些疼痛,他却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也搞不清自己为啥无缘无故地被揍了一顿,去长老那里寻求帮助,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

    “你们这算是打扫完战场了,就取了土髓?”

    “不然应该怎样?”

    见状,柳尺并未多言,只是走进那几头已经睡不醒的骨蜥面前,顺着伤口取下指甲盖大小的碎肉,送入口中,另外一头也如是。前者甘辛参半,还带有微弱咸味,后者则是甘味过甚,还余有后知后觉的辛味。向着几人借了把锋利的匕首,将这骨蜥的皮肉分隔开,再将脊骨取下,不一会,两头骨蜥只剩下两滩快要被风沙掩埋的血迹。

    “那两块土髓,一为先天土金,后衍生五行之水,是一具三属性的地精。另外则就只有两种属性,土为主,金为次。”

    “你怎么知晓?”

    几人先是看向祁容裔,像是在询问,在得到他的确定之后,满脸困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柳尺本来想与他们说说,关于这骨蜥的一些有用的知识,他勤俭持家的好习惯不允许别人这么浪费。但是看到他们的求知的目光,便知自己任重而道远。

    “记住一个口诀:苦赤心火,生土克金;咸黑肾水,生木克火;辛白肺金,生水克木;酸青肝木,生火克土;甘黄脾土,生金克水。五色五味,五行五脏,据此便可轻易找到自己所缺的那一二。如此,便能够免于伤及无辜。须知,可持续发展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

    “你的意思是说,若我未能补全五行,在这看到一天灵地精就得先看看它的颜色,或者是尝尝它的味道,再决定是不是要去对它动手?你倒是把这世道想得过于美好了,要生存,就要去争,争的代价无非就是你死我活。我不能否定你的话语的正确性,但是这是要建立在一定的实力之下的。若你是这九天第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你不是。而我也不是,我只知道,若是我对它们手下留情,它们也会对我手下留情吗?若是不呢?那我可能会失去我的亲人,朋友,更或是我自己的生命。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师弟,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先走了。”

    转眼之间,这里便只剩下柳尺与符雪凝两人了,紫家三兄弟是最先离开的,接着便是祁容裔。柳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最后看向了眼前这人。

    “我说错了什么吗?”

    “当然没错。”

    “那他们?”

    “我听过这样一句话:劝人向善,便是掘人坟墓。”

    “何解?”

    “恶人一开始便是恶人吗?你又怎么去定义恶人?你又怎么判断你对恶人的定义就是对的呢?”

    “言多则必失,亦不要好为人师。受教了。”

    “哎呀,你别这样,我也是听人说的。”

    柳尺对着眼前之人鞠了一躬,有我师者,未必三人。世间的善恶如何能够一语道清,世界可能会有一个与我共用一面的人,但是那绝不是我。经历不同,眼中的世界便不相同,构建起来的观念也必然不同。与人为善是我的修养,劝人向善便是我的罪恶了。

    当想通了一件事的时候,前进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而这一事,也让柳尺萌生外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这世间的一切,善恶好坏,皆想着自己去看看,这书中的东西,到底有几分如这世俗一般。而这一次,他们的目的,便是为符雪凝补齐五行属性,符雪凝先天具水木属性,加上由木所生之火,便是五具其三。所以这次的目的地,便是这黄土沙漠的中央:传说中的绿洲。

    路中的见闻便是最直接的感悟,这天灵地精很多即便是自觉博览全书的柳尺也是不曾知晓的,然即使是这样的生物,在两人靠近时,也是身怀敌意,厄令两人离开他们的领地。更或是直接对两人发起攻击,柳尺一开始也是手下留情,但是在看到符雪凝受伤之后也开始痛下杀手,杀着杀着便已经是麻木了。开始有些明白了,他们这些闯入者,本就不怀好意,这一来,便是来取其性命了。还自诩什么清高,杀与被杀,也都是命,没有好坏,也不分贵贱。

    空气中传来青草的香味,令人心神一震。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两人脚步一顿,想要隐藏身形的时候,却已经是被十多双眼睛盯着了。显然,想要安稳地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在看到新出现的两人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将手中的武器拿了出来。

    “两位,这么着急离开吗?”

    “道一宗柳尺,符雪凝。还未请教各位。”

    “看到那边那个东西了吗?”

    柳尺顺着望去,一片可移动的绿洲,但是却被三面青色阵旗笼罩其中。再仔细看,里面还存在着一生物,绿洲便是随着这生物的移动而移动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黄土沙漠的独有天灵:天清子。天清子,应天而生,好似上天在人间撒下的种子,因为未曾有人抓到过,对其描述也是极少,但却是肯定的先天亲五行之土,又是天灵,那绝对的补全五行之土的最佳选择。看着柳尺认真的模样,那说话之人都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是,你真看啊?那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抱歉,小宗门的人,没什么见识,让各位见笑了。”

    “啥时候道一宗成小宗门了,光是你们副宗主道玄,我们兰家,也要礼让三分呢。”

    一听到是兰家的人,柳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符雪凝却是知道道一宗与兰家的恩怨的。便旁若无人地与柳尺交流了起来。

    “尺子啊,以前我以为人只有男人和女人,没想到还有第三种人?”

    “嗯?什么人?”

    “阴阳人啊,不然怎么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那我们走吧,别被感染了。”

    说着便真的带着符雪凝离开了,只是那亮眼的刀剑已经攻向了两人的后心,显然并不想让他们离开。柳尺轻轻将符雪凝拉至身后,单手执尺,将对准两人的刀剑拍开,接着连出两脚,将来袭的两人踢飞回去。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也不想牵涉到你们的纷争之中,再阻我,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柳兄请便,但是此地看到的,还请不要传出去。”

    “三少,他…”

    “他太从容了,给我一种错觉就是,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留不下他。”

    “他不过初入元道境。”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离开兰家吧!”

    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这被叫做“三少”的少年并未再作阻拦,这三年便是兰家的三公子兰亘,四年前原是兰家的第十一位少爷,而今也不过十六岁,就成了兰家的三少爷。这条路,他走了四年,而今,他还活着,这已经能证明很多事情了。而后,他看见这个家里安排的同龄随从离开了,还带走了两人,他也并未挽留,再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也只能叹了口气,这个方向正是柳尺两人离去的方向。

    “兰兄还是如此谨慎啊,但凡觉察到一点危机或是不确定,都会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去应对。”

    “见笑了余兄,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不谨慎的已经没有谨慎的机会了。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这其中经历的风险,只有我自己知晓,也更相信我的第六感。”

    “那也是,自己还能骗自己不成。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去收取这个天清子吧。呃,这个,天清子呢?”

    出现和离开的几人,吸引了停留的这些人的目光,以至于没人发现,那片绿洲早已消失了,仅余留下三面随风飘荡的青色阵旗。

    “这天清子,先天亲土是肯定的,主属性一定是土,木克土,所以用青木阵旗镇压,也是没问题的。按理说,这黄土沙漠的天灵是不可能身具五行之木,除非是由水所生,所以这天清子,先天便有五行之水土,土生金,水生木,四属性。亏大发了。”

    “不妨再大胆一些,先天五行俱全。”

    “嘶…并非不可能啊。”

    “走,追上去。”

    一行人心中也是憋屈,是时候要找什么来出口气了。而他们离去的地方,依旧是柳尺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在他们身影刚还消失的时候,凭空出现了几个黄衣人,这几人几乎是与这方环境融为一体,便也想着那个吸引人的方向而去。在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兰亘停了下来,众人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他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身体一震,前方的沙土被吹开,里面露出三具尸体,正是之前离开的那三个随从,都是一击致命,被人一剑封喉。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死了也好,这种不听主子话的奴才,活着反而会给主子带来麻烦。放心吧,你的家人我会给你安顿好的,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哎,这人生就是充满了变数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躺在这里的人,会不会是我,实在是不谨慎不行啊。”

    “谁动的手?”

    “我怎么知道。但是未必是那柳尺二人,这地方,对这种落单的,要么就是又绝对的实力,要么就是像这三个大脑延迟发育的,被人杀人越货,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是那二人出手的概率要大一些。而且,还要避免有人黄雀在后。”

    “那现在,往哪儿走?”

    “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吧,我感觉还会遇见他们。”

    “好。”

    说话的时候,兰亘看了看后方,虽然那里空无一物。然后继续向前,只是没人注意到,随着往前越走越远,兰家的人整体呈包围的形式,将兰亘包围在中央,若是有人想要对他出手,那必然要先越过他前后左右的人。而被选进来的人,没有几人是泛泛之辈,这江湖之人,又有几人不惜命呢?而一些人的命,是与他身旁的这人的死活息息相关的。

    半天之后,兰亘一行人终于是追上了柳尺两人,而他们两人刚好在打扫战场,以至于武器都还未收起来。兰亘心头已有答案,因为这柳尺手握的是一根长棍,虽然这棍子较其它相比有些怪异,但是怎么也不可能在尸体上留下剑痕。至于一旁持剑的符雪凝,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是她,他的只觉从未出错过,所以这另有其人。

    “柳兄,又见面了。”

    “这五行秘境还是有些小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柳尺肩上,约莫拳头大小,整体呈现椭圆状,其中探出一个没有脖子的脑袋,头上还有一棵小绿芽,顶上的壳被一分为四,垂在身下,像是穿了一件小黄裙。同时,一片绿洲随之出现在柳尺二人脚下,连带着周围的环境都变得让人赏心悦目起来。只是这一幕便是让众人的眼光都注视在柳尺身上,让人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各位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柳兄请便。”

    柳尺见状便先退着离开,带着的一片绿意倒是引人注目。而当柳尺离这些人约莫五十米左右时,他们也开始继续前进,目标依旧是柳尺离开的方向。随之缓,随之急行,不靠近,也不远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机会。柳尺又如何不知身后跟着人呢,他们不会放弃这天清子,没有动手便是在等待着什么人,而这天清子既然能从阵法里逃脱,那身后的人可能也没有什么把握能留下它。如今,它既然出现在我的肩上,我若是不暴露一些实力,我一样也没把握留下它,最主要的是,它对我没什么恶意。而且,柳尺能够感受到,这小家伙,好像如他一般,身具先天五行。这赶路的几个时辰,已经比得上数天的修行了,这好处真就是看得见的。

    突然,柳尺感觉头皮一麻,剑光一闪,穿心而来,而此刻的他能做的就是将身体倾斜,躲避这致命的一击。便听到“噗嗤”一声,这一剑从心脏的左边穿到后背,身体由于倾斜,这一剑直接切断前胸的两条肋骨,而后背穿出的地方则是接近了后心。这样的疼痛也只是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而看到身旁同样被一剑穿心的那人,身上的痛被瞬间放大了数十倍,瞳孔在这一瞬间暗淡如墨。身形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将符雪凝抱在怀里,而那两个黄衣刺客,胸口出现了两个方形血洞。

    “护着她,我不伤你性命。”

    柳尺对着肩上那只天清子平静地说,那漆黑的瞳孔让它打了一个冷颤,这居高临下的语气,似有一种天然的气势,它微微点了下头,从柳尺身上跳到符雪凝身上,符雪凝身体瞬间被赤红的灵气包裹,不断修复着她受损的心脏。柳尺手中衡尺,一分为二,成为两柄异形长剑,一柄似那无边黑夜,一柄似那极昼长空,剑中各留一字,“断”与“剑”,这便是柳淳留给柳尺的武器,衡尺,断剑。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完全就是真正的杀人技。像个没事人一般闲庭信步,每向前一步,便有一人倒在地上,而这手中之剑,却如那附骨之疽,不断啃噬着这些黄衣蒙面人的生机。此时,任何的身法武技,亦或是掩人耳目之法,皆如同虚设,直到最后一黄衣人倒在地上,才停下身来,而那在远处观望的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柳尺并未理会他们,而他们在柳尺离开后也离开了。

    “真没用,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柳尺的瞳孔开始变得正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地上的符雪凝背在身后,缓缓向前走去。风沙越吹越烈,高山变低谷,平地起峰峦,将人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一一隐藏,或许多年后,那些埋藏的枯骨会重现人间,但想必也是沧海桑田,日月星辰移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