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姜小妹一听这大嫂居然敢当面编排她，立即回呛，“陈春妮那是外人，我们是自家人啊！外人就是外人，平时说得关系有多好，还是想断就断了，但我们跟姜宁在血脉上的关系是怎么也断不开的。”

    董美香呵笑了声：“你是可以自封是姜宁的自家人，但人家姜宁认么？”

    砰砰！

    姜小妹恼得直拍桌子，气冲冲地说：“怎么不认？她娘没了之后，亲人只剩下昭仔这么个小崽子，能顶什么用？

    “在血缘上我们就是她正儿八经的亲人，就算之前……她心里存了疙瘩，但早晚会松动的。萧昊只给钱，人基本上都不回来，时间长了她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多势单力薄了！

    “你等着看吧，以后自己种自己地，抬脱粒机都没搭档她就晓得我们这些亲人的重要了！娘过去一次她不松口，就多过去几次啊，早晚会磨到她再接受我们的。”

    姜三婶：“没错。”

    董美香仗着姜三婶看不到，在黑暗中冲姜小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不管，你想磨就磨，反正事先得说好，你们要把胜仔拉过去做筏子也不是不行，但去归去，不能再唆摆他像今天这样在地上滚了，要是他真的被泥呛出了个好歹，占的那点便宜都不够药钱的——”

    砰！

    姜三婶也拍了桌子，勃然大怒：“你这孬嘴里就吐不出来好话了是吧！？”

    “艹！不想睡觉的都特么给老子滚出去！”南间传来姜老三暴躁咒骂的声音。

    北间也有人在翻身和小声说话。

    原来姜三婶气得一时忘了收敛力度和音量，把两个正房的人都给吵醒了。

    姜三婶急忙“嘘”声，压低声音从牙根往外挤话，冲着董美香恶狠狠地说：“你再胡忒招口孽试试？！要是应在胜仔身上，到时你自己掏钱买药我跟你说，别找我要钱！”

    “娘，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吗？”董美香悻悻地道，“你是没听到胜仔咳得有多厉害——不行，要不明早还是带他去大队诊所看看，不然我不放心。娘，你给我五毛钱。”

    “我给条命你要不要？”姜三婶没好气地道。

    “那、那我先带他去看看，要是真的要开药再来拿钱。”董美香嗫嚅道。

    姜三婶：“咳嗽不能吃肉，明天别切腊肉了。”

    董美香马上改了口：“娘！我看胜仔就是缺少营养体质才这么弱，动不动就咳的！那明天就先给他吃完肉，要是还没好再去诊室吧！”

    姜三婶冷笑：“呵，我看你——”

    “哎呀娘！你们别再说这个了。”姜小妹有点烦躁地敲着桌面打断俩人，“重点是姜宁的事好不好！”

    姜三婶语气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哄道：“乖囡，你说。小声点，别吵你爹睡觉。”

    姜小妹酝酿片刻，才道：“姜宁不是因为黎桂英总凑过去给她帮忙才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经常给东西作谢的吗？上午才给了十斤虾苗，下午林家人就只在推番薯回家时顺便搭上她那三四包，她又给了两个老大的芋头！”

    姜三婶同仇敌忾道：“对！跟个傻子似的。”

    董美香接着翻白眼。

    “哎呀娘！”姜小妹跺脚，“你别打断我的思路！”

    姜三婶：“好好，你说你说。”

    姜小妹想了想：“娘，你这样，平时多带着胜仔过去，看到她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就搭把手，积极点。

    “你们没事就过去留在她家不走，她有什么给萧昭吃的，胜仔也在，总不好意思让他眼巴巴看着不给吃一口吧？

    “等关系再近点，我也可以时不时过去……或是你看到什么好东西，就跟她开口要，说我从来没有吃过，能不能带点回来给我尝尝。”

    “我平时要上工，回来也要做饭，哪有这个时间总往姜宁家跑？”姜三婶有些迟疑。

    “让小妹去上工呗！”董美香这时插口道，“娘就在家里打理家务不下地，时间不就有了嘛？”

    “作死咯，你个黑心肝的。”姜三婶立刻骂，“你小妹还没有嫁人，上工将她晒黑了将来怎么找婆家？”

    “……小妹今年才十三就为出嫁捂白，是不是早了点？”董美香不服气，“晓兰可是出门子前一个月才开始捂的。”

    “那你也说了她才十三，你就要逼她下地？”姜三婶瞪着她。

    “怎么就是我逼的了？”这话赶话的，董美香的火气也被燎起来了，可能是黑暗中看不到姜三婶的瞪视给了她勇气，她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压不住都冲了出来，“放眼整个大队，哪一家的孩子不是六七岁就开始干活的了？

    “人家不去领打猪草或除草的工分，也能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只有咱们家小妹，长这么大了，一工分没挣过，在家里也是连碗都没洗过一个！

    “以前是拿要上学当借口，成绩差成那样就不说了，就当是她头脑不好要花更多时间用功读书。现在呢，学也不去上了，在家里还是两手一摊什么也不干！

    “但凡她能把家务接过去，娘你也能挣满工分，年底的分红至少能多二三十块钱，不至于拿个几毛钱去诊室都没有！”

    她越说火气越大，声音也不自觉地越拔越高。

    “诊室诊室诊室！我看你是真有病！”姜三婶忍不住还是又拍了桌子。

    “嗤啦”一下，姜小妹划着了刚摸到的火柴，把桌上的煤油灯点亮，冲着董美香挑衅地冷笑一声，然后一头扑进了姜三婶的怀里：“娘！大嫂说我吃白饭！”

    董美香：“娘，我可没——”

    砰！

    南间的门上突然被什么硬物砸得发出了巨响。

    “还有完没完！！!”姜老三暴躁的声音传出来，“早说了你们不睡的话都给老子滚到外面，爱怎么说怎么说！听不懂人话？！！”

    厅堂瞬间鸦雀无声，三人面面相觑。

    董美香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拍拍屁|股走人：“振兴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得去看着胜仔，别被他压到了。”

    姜三婶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轻拍姜小妹搁在桌上的手，哄孩子似的：“乖囡，快去睡吧！我会帮你骂你大嫂的，明天罚她一半口粮，让她只吃番薯，别想吃一粒米！”

    “我要吃肉！让她只能看着流口水！”姜小妹恨恨地强调。

    姜三婶半拥半推着她往北间走：“行行行，快去睡吧，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