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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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鬼夜行,铜镜变

    空空荡荡地街道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声音似乎带着一种敲鼓的节奏,咚、咚、咚……

    周三凝神看去,一副令他吃惊的画面随着那奇异的声音响起时,开始出现。两旁的街道边慢慢浮现出两三个人影,慢慢地汇聚到街心的队伍中。队伍最前面一个看不见面孔的黑袍人,拿着一个红色灯笼,另外一只手隔一会儿就会敲击身上的方形皮鼓,每敲击一下,就往前移动一段距离,然后停下来,回头看向后方。

    这时,队伍里忽然出现了四个身着黑色短衫的人,扛着一个血红色的轿子走向黑袍人。同样地看不清面孔,后面的七八个黑影跟在轿子后,在慢慢往前移动。一阵风晃过,轿子被掀开了一角,好像有人走了进去。

    黑袍人挥了挥灯笼,四个抬轿人缓缓抬起轿子,这时周三才看清楚几个人的样貌,一例的青黑色皮肤,绿色眼睛,戴着黑色的高尖帽,帽子还插着绿色的羽毛。抬轿人脚下似乎是空的,每踩一步都像是才在无形的棉花上,轿子也开始微微起伏摇动。

    周三知道自己遇到了类似前世的鬼抬轿。前路一小鬼指路,后面四鬼抬轿,据说可以片刻间横跨遥远的距离,将轿中人送到指定的地点。也有人说这是道家秘法,上可请神,下可请鬼,神异莫测。

    但用轿子来招生魂的行为,这也是头一次遇见,感觉处处透着诡异。不过,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这里是道门地盘,不应该存在这种邪恶之术。就他的了解,四宗道门里似乎没有这么诡异邪乎的法术。但现在确确实实出现了,这就显得更加怪异。

    正在思考间,轿子在医馆前停了下来,接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尖细声音在周三脑海中响起:“鬼仙夜行,道人也该回避!”

    随即就感觉到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透过窗棂飘了过来。

    周三上辈子最讨厌装神弄鬼的神棍,可现在这一幕超越了他以前的认知,自己又不会什么伏魔降妖的道门法术,根本没有对战这种邪物的经验。情急之下默念七星决,起手一招八卦掌向前挥去。

    可那绿色烟雾仍然透过手掌,渗透进周三的身体,径直往丹田冲去。周三一时大急,调动内劲守住丹田。但没到一息之间,绿色烟雾就冲破真气进入了丹田,缓缓往中心散去。绿色烟雾的阴寒之气游走于丹田时,周三感到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凝固了起来,他眼神开始变得恍惚,脑海中的有一个声音催促他往前走,在这个声音下,他的脚步也在缓缓向前窗前移动,身体里一个和他一样的虚影正在被被绿色的烟雾牵引出来,那虚影正是他的命魂。如果虚影被拘,他必死无疑。

    正在这危机时刻,他身后一声清清脆的铃声响起,铃声带着清灵之意,仿佛能够穿透灵魂,昏昏沉沉间,命魂被身后的铃声唤醒,已经被牵引出小半的魂体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直到此时,周三才清醒过来,心里一阵后怕,只觉得全身都是冷汗。

    赶紧回头一看,小狐狸还在睡觉,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完全没有影响它的睡眠。但周三如果此刻走近小狐狸的话,就会发现小狐狸嘴角流出的鲜血。它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过去了。

    接着,街道边又传来三声诡异的铃声,周三丹田里的绿色烟雾骤然增加,在迅速占据了丹田后,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脑海中,这一刻,他再次体会到死亡临近的滋味。心念电闪间,迅速拿出银针,狠狠刺入人中、少商、隐白三穴,其余几针也马上要被他刺出,情势紧迫,他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因为小铜镜像喝了安魂汤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自刺鬼穴,就成了目前可能化解危机的唯一办法,之前就是救人,但这一次却是自救。到底有没有眼红,他不知道。

    三针几乎同一时间刺入,三穴顿时散出大量金光。金光与绿色雾气甫一接触,绿色雾气就迅速消失了一大半,剩余的雾气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直接飞出周三体外,迅速消失在窗棂间。此时,周三其余几针还没来得及刺出。不过,让周三诧异的是,他体内的金光竟然也迅速追了出去。

    听到外面响起一声惨哼,周三快速走向窗前,看到金光在绿色的烟雾中灵活地游走。绿色的雾气大片大片消失在金光中,雾绿色雾气开始减少,周三借着金光终于看清了黑袍人惨白的面孔和阴鸷的眼神。这时,停在空中的红轿突然晃动,沉闷的铃声急促地响起,一阵浓稠的宛如实质的绿雾出现,阻挡住了不断扩大的金光。

    绿雾越来越大,直到后来队伍中所有的鬼影都被笼罩其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绿雾所吞噬,绿雾越发显得妖异起来。里面的金光一开始还能隐约看到,但此刻金光已经完全消失。这时绿色雾气一卷,连带着周三一起消失在街道。

    此时,已过了子时,街道已然冷清如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小狐狸,还在昏迷中。

    朦胧中周三只觉得耳边呼啸声四起,睁开眼一看,自已经坐在轿中,外面漆黑一片。他运足目力看去,顿时发现轿子已经在极高的天空飞行。轿子前面的血色帘布随风晃动,伸手一碰,帘布发出微光使得他无法揭开。

    他开始四下打量,寻找机会。轿子的左右两边都是石刻的诡异图像,左边的图像是一个手持利剑的骷髅骑士倒在血泊中,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袍巫师,正用一把骨刀切割骑士的头颅,头颅弯曲向上,惊悚地看着巫师高耸的鼻子和深陷的眼眶,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干瘪的心脏,巫师身后的背景是一个留着暗红色血迹的灰色帐篷。

    右边的图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边上围坐着一群穿着兽皮的野人,眼神紧紧盯着中间的篝火架子上的残肢断臂,上面有血水和油脂滴入篝火中。沼泽里有正在被黑色怪鸟啄食眼球的道士,也有咧嘴哭泣的婴儿,还有赤裸着身体下降的女人,更有兽皮被剥光的魔兽……

    轿子顶上,画着一群穿着不同颜色长袍的人,似乎是信众,男女老少从头到脚仍然是清一色的长袍打扮,所有人都虔诚地跪向位于中心位置的金色轿子。轿子里坐着一个黑袍身影,用手指向周围下跪的人群。

    从上往下看,黑色身影正好可以俯视左右两边的所有画面。而整个轿子的边框,都是暗红色的诡异花纹,似乎与画面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轿子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门前的帘幕突然打开,万丈金光刺目,片刻之间,轿子里的周三仿佛沐浴在金色海洋中,海浪滔天而起,瞬间就淹没了一切。

    暗淡的星空下,不远处的乌云徐徐散去,清冷的月光缓缓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