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到现在，还是。”——雷蒙·钱德勒

    周三还没走出石洞，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门外弥漫视野的是各种奇花异草，五彩缤纷的花田里到处是翻飞的蝴蝶和不知名的昆虫。花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似乎无边无际。

    燕十六坐在花田里，仍然是一袭长袍、身边斜插一柄狭长的剑，还有瘦削的身影和温暖的目光。他向周三扔过来一个酒袋，周三喝了一口，酒气直冲自咽喉直冲头顶，一时间气血上涌，与丹田呼应，内力开始自丹田缓缓运转。

    周三知道他的内力恢复了，而且还有精进。现在让他回到前天夜晚，他可以很轻松的干掉所有黑衣人。没有说话，周三又喝了一口，品味着浓烈的酒香，长舒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十六。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

    周三沿着花田将目光延伸向远处，茂密深林起伏的轮廓与远处枫叶山脉错位，似乎漂浮在山脉之上，清晨山野的雾霭袅袅而上，把森林烘托的神秘又奇幻。

    燕十六顺着周三的目光看向远方茂密幽暗的森林，此刻太阳初升，散出金光万丈，沿着目光回溯，石洞仿佛浸润在阳光和花香中，燕十六觉得与修道的残酷性相比，师傅的眼光未免太不真实了。这哪里是来选弟子，明明是来享受。

    看着周三凝望远方，燕十六缓缓起身，说道：“为了便于你行走江湖，我来给你讲讲这大陆的修炼体系吧。毕竟，景色美人诱人，但在修道中活下去可不容易，有实力才能活得久。”

    “这也是入门后师傅告诉我的，”燕十六像是陷入了回忆，神色哀伤，语气低沉地道，“我先背给你听吧，你要牢记：凡人内劲流转正经，直达下元宫，修行至此境，为先天之最。可享寿百年；修道之初，采元灵炼体，排污浊以疏濯五藏，终聚气于三花。其聚气下元宫之一者，为次递至十方之境也，十为竟，此为修道聚气之境，可享寿元两百。气满外溢，锤炼使其形变为基，十方成则筑基圆满，此境可享寿三百。筑基满则圆，以灵性大药冲关，形灵递变万千，以灵性入之，则就结丹之境，可享寿四百。丹孕五行，五行成之则灵气圆满，神气如婴，保守精元归一，化为元婴，神之初也，可享寿五百。”

    燕十六突然停下来说道：“我师父当时说，知道的越多反而成为修炼迷障，说到元婴之境就不说了。后来师傅仙去，我也浪迹人世间，江湖飘摇。你有什么疑问可以说。”

    周三越听越震惊，这和药厂老板压榨熬制中药时逼他看的《抱朴子》一书非常相似。当时以为是无稽之谈，这个世界竟然真有这样的修炼法门，想着想着，竟然一时间入了神……

    燕十六喝了一口酒，见周三沉默不语，踢了周三一脚，说道：“我说，认真听啊。有问题快问！有屁快放，不放就给老子滚蛋！！”

    周三在屁股剧痛中清醒过来，瞪着眼说：“境界分聚气、筑基、结丹和元婴，我想知道如何修炼第一步，另外每个境界有没有对应的武技和神通术法？”

    “小三道友请注意，我提醒你几个错误。”燕十六摇摇头，老神在在地说，“首先，修士没有武技，只有术法，比如说你到聚气，当然有的门派，比如说截道宗说什么凝气，反正是一回事，哈哈，当年那可是——”

    看到周三皱了眉头，燕十六咳嗽一声接着道：“聚气是吸纳元灵之气入体，排除杂质，熔铸于丹田，一共十层，十层满了就可以筑基了。但现在天地灵气不纯，而凡间几乎没后灵气，所以大部分修士只能修到八层或者九层，被称为聚气大成，这个时候就可以选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冲关筑基了。

    “聚气境主修普通术法，术法种类就太多了，比如常见的火球术、牵引术、避水诀、风刃术、病冰刃数；符箓术中的疾行符、御风符、御剑符、隐身符，对了我最喜欢快乐符，哦，不，是隐身符，啧啧，有了这个那可就，兄弟我告诉你，逍遥宗的女修那可是——

    “咳咳，知道啦！不说了还不行吗？又瞪眼！唉，你这个人一点情趣都没有。”

    “还有阵法、炼器、炼丹、剑术（这不是你说的劳什子武技啊）、巫术（对了，巫修你可要小心）傀儡术、龟息术……唉呀，太多了，记不清了。反正境界越高，接触到的术法越多。筑基境可以御气飞翔，而且几乎没有限制，那可太拉风了。咳咳，到了元婴后，据说会触摸到一些神通。移山填海，天崩地裂不在话下。”

    燕十六又喝了一口酒，“渴死我了。对了，入门就要拜入宗门，各宗门都有不传之秘，修行法门会有一些特殊之处。但殊途同归，大体差不多。”

    周三盯着燕十六，“感觉你很厉害，但为何沦落到世俗界？”

    燕十六怒道，“老子差点筑基成功，都要成剑阁预备传人了，没想到遇到点意外，加上王庆那个王八蛋设计陷害我，目前恢复到聚气低阶境界，就是三层的样子。那晚中了毒，无法聚气，只能刺激潜能硬扛下去。”

    “对不起，我不该问。”周三面有愧色，不知道为什么，在燕十六这孙子面前，他总想骂脏话。

    “唉，算了算了。我这人不擅长说道论玄，以后遇到聚气之修，结合他的术法，再具体说。咱是实战派。”燕十六神秘一笑，“离枫叶城这么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枫叶城是枫叶国第一主城，仅次于皇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冬日的枫叶城晚上有诗酒会，可以赏灯看烟火，重要的是，枫叶城的美女比皇都还多啊，咱们好好玩几天，到时候流冰河也全部结冰了，我们再定去留。”

    周三犹豫了一下，便把黑衣人刺杀之事告诉燕十六，最后说道：“我担心我露面会被发现，那黑衣人比咱们干掉的更厉害，那杀气锁定的威势，我怀疑达到聚气之境了。”

    “不可能，”燕十六想了想又说，“聚气境已经和先天之境有很大区别了，你能战胜他，说明他还未到聚气。否则他不需要靠近你，只需一连串的风刃就能将你耗死干掉。”

    燕十六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除非是你走了狗屎运，那个家伙受了内伤，和我一样，但他又和我一样非常潇洒自信，结果被你阴了。只有这个解释。”周三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想做朋友，有些话不能问，比如，周三来自哪里，修炼何种功法，如果周三真的能杀死黑衣杀手，他身上的神秘肯定是最重要的原因。燕十六好不容易遇上个朋友，不想因为怀疑而失去。

    周三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但咱们进入枫叶城怎么能不让他们认出来。”忽然想符箓，周三提出了一个好办法，“有没有那种易容符，撕碎了就能把人容貌改变的那种？”

    燕十六惊叹地竖起大拇指，“天才的想法，不过没听过，小三你可以的，以后你来给哥哥炼制一枚。比逍遥宗那个铁公子还帅。咳咳，不过有个办法，咱们易容一下，再服用一枚胎息丸，这些玩意儿是哥哥我游戏人家、除暴安良、拯救万千女子的必备良药。”

    周三怒道，“两个问题，第一，不许再叫我小三，不然我和你决斗！第二，你有这玩意不早说，浪费这么多时间。”

    燕十六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衣服，二人换上衣服后，燕十六掏出两张栩栩如生的面具，一张面具风神潇洒，顾盼生辉；另一张猥琐丑陋，面容扭曲，一看就是中年男子的样子。燕十六一边介绍面具的佩戴方法，一边戴上了那个潇洒的面具，然后在周三的怒视下走到洞府外。

    燕十六站在药田远处的一处空地上，掐了几个手印，说了一句周三没听懂的拗口音节，两人一起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枫叶城附近的树林里。

    燕十六迈着八字步，哼唱道：“叫声官人——你——莫——走啊，千里——云——啊啊啊——海……”唱完这句，回头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小三，作为一名仆人，你要时刻跟紧主人，不要像那没见过市面的小魔兽和小海鲨，磨磨唧唧，这瞅瞅那摸摸的。——哎，别拉着脸啊，不然更丑了。快点到城门去，别看枫树林了，那玩意有什么好看，距离落叶还有大半年呢？真搞不懂那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还不如看本公子我呢。”

    …………

    许多年之后，面对杀机四伏的灰衣人，周三总会想起燕十六和他论道的那个弥漫花香的药田，当然，还有那个悠长的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