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一走，林相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他沉声发问：“谁准你去冒险的？”

    少女平静回答：“该来的总会来的。”

    就算不是今天，那以后呢？林相不可能一直在。

    林相在朝中为官十几年，位高权重，人脉和声望多少积累了些，无论与谁结盟，无疑是一大助力。

    而他膝下无子，只有一独女，宠如珍宝。

    结盟的最好方式是什么？当然是联姻了，用一根红线将两家紧紧绑住，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良久，林相叹气：“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女儿，若她是选择做个平凡人，他会保她余生无忧安康，但一旦入了皇宫这个大染缸，他也不能保证什么。

    苏卿迟疑：“……我不知道。”

    若是只是支持，她定选晏清，但是婚姻之事，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林初月，事关女子的后半辈子，苏卿迟早是要离开的。

    林相背过身，摆手：“一番波折，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林相看着苏卿走出房门，站了许久，去了书房。

    昏暗的书房伸手不见五指，烛火在碰到蜡芯的一瞬间，微弱的光亮扩大了数倍。

    墙上挂了一画像，画的是一女子，容貌姣好，神色安好。

    “夫人……”

    “我该怎么办啊……”

    ——

    冬日的夜总是特别长，苏卿醒的时候天色尚未大亮，从窗外隐隐看到一点鱼肚白。

    躺在床上却没有似乎困意，有些东西是时候提上进程了。

    苏卿主动提出要去寺里祈福，住一段时间。

    林相本来是不同意的，寺里清苦，冬日寒气重，姑娘家家哪里受的住。

    苏卿垂眸：“寺里虽是清苦，但祈福正需心诚，另一方面……”

    她顿了顿：“可以避避风头。”

    林相同意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加派了数十名侍卫。

    同仁寺的香火旺盛了不少，前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京中权贵。

    后院分为东西两院，西院的厢房是专门为女眷准备的，以防不便。

    身为当朝丞相之女，再加上身边侍从众多，苏卿分到了一小院。

    苏卿遣退了所有人，房间里只剩她。

    橘红的残阳从窗口穿过，悄悄洒在少女的发梢上，清风穿堂而过。

    “小苏卿怎会得知我在？”

    青年从暗处走出，笑的不正经：“莫不是……心有灵犀？”

    苏卿：……

    她该不该说晏清这路上跟着她，她都知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当今圣上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按照进程，还要几年才会病逝。

    她等不及了。

    晏清温柔的抚摸苏卿的发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

    青年嗓音清润：“小苏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了吗？”

    苏卿没有推开他，忽悠心底那一丝不对劲的悸动，平静：“我要离开了。”

    青年一瞬间僵住了身形，脸上的笑随之消失。

    “我不准。”

    苏卿解释：“我不是林初月，身体要还回来的。”

    “那就让她永远都回不来好了。”

    晏清眸色极淡，说的轻描淡写。

    一切却不似他说的这般轻巧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苏卿这个人，至于谁回不回的来，这具身体是谁的，他才不在乎。

    如果，原来的林初月回来了，那杀掉的话，苏卿会不会回来？

    青年突然笑出了声，轻挑起苏卿的下巴：“小苏卿可不要随便离开，要不然……”

    他贴近，在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些什么。”

    青年的身上已经初显后日的影子，戾气冷血，不带一丝人气。

    苏卿扑进他怀里，用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背，忽略晏清僵住的身体。

    安慰：“我在呢，我在呢。”

    或许在别人眼里会心生恐惧，在苏卿这，不过只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少年放的狠话而已。

    晏清：……

    压下满腔的五味杂陈。

    笃笃……

    房门被敲响，门外婢女的声音随之响起。

    “小姐，同仁寺的和尚求见。”

    和尚？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一来她刚来什么事都没有干，二来她在这也没有什么熟人。

    苏卿小声：“你先躲起来，等人走了再说。”

    晏清：……

    为什么会有种偷情的感觉？

    门外，是个生面孔。

    “阿弥陀佛，拜见女施主。”

    小沙弥双手合十，俯身行礼。

    “不知小师傅所来何事？”

    小沙弥解释：“慧净师叔想邀女施主一见。”

    慧净？没听过。

    一旁的婢女观眼观心，上前在附耳：“慧净大师是寺里的得道高僧，前段时间云游刚回来没多久。”

    得道高僧啊……

    苏卿抬手，婢女退到一侧。

    苏卿微笑：“那就有劳小师傅带路了。”

    “女施主客气了。”

    小沙弥年纪不大，一路上寡言少语，领的路越发的偏僻，离同仁寺也远了些。

    枯败的叶子落了一水潭，遮住了幽深，有些落在地上，踩上去会发出响声。

    怕苏卿误会什么，小沙弥解释：“慧净师叔喜静，所以这里很少有人来这里。”

    苏卿表示理解，得道高僧多少都有些怪癖。

    比如，住在深山老林。

    过了水潭，大概又行了半盏茶，可以看到小木屋在山腰上驻立，以及袅袅炊烟。

    苏卿：能蹭顿饭了。

    小沙弥口中的慧净大师在厨房里忙活，面相普通，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点都没有大师的样子，倒像个寻常和尚。

    见两人来，慧净招呼：“留下一起吃吧。”

    小沙弥双手合十：“是，师叔。”

    苏卿微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慧净应该早知他们会这个点来，饭菜做的正好够三人吃。

    素菜加白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饭后，小沙弥主动收拾碗筷。

    慧净沏了壶茶，清香隐隐飘来。

    普通的木制茶杯倒入茶水后触手温热，慧净给苏卿倒了一杯。

    苏卿接过尝了一口，称赞：“好茶！”

    慧净面不改色，手上的动作不停。

    “不过是贫僧自己种的粗茶，林施主喜欢就好。”

    苏卿眨巴眨巴眼，其实她没喝出好坏，她不喜欢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