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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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而别

    沈辞当晚回了清都。

    夜色茫茫,繁星缄默,孤月高悬。

    她扬起憔悴凄楚的脸,两眼望向那轮月亮。

    突然想到了一句诗: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她苦笑一声,感慨道:“可惜落不到我家了,我没有家。”

    回味这句话,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午才和姜谈解了约,房子还是他“借”给自己的,她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但也只有想起来的那一刻是着急的,她一路上都魂不守舍,好几次都差点让路边的电动车碰到。

    果不其然,她在便利店买完水和吃的,出门的时候,手里的零钱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她蹲下,把钱捡起来的时候,用胳膊肘夹的小钱包又掉了。但这次,她没有发现,直接提着手提包走了。

    这一幕恰巧被不远处的姜谈撞见。姜谈刚从健身房出来,准备上车,却突然看见前面路边的一抹熟悉的倩影。

    街上人不多,街道旁的店铺里亮起灯,昏黄的灯光穿过洁净的窗玻璃,映照在路面上,泛起幽幽亮光。

    姜谈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黑色牛皮钱包,打开看了一眼,有身份证、银行卡、几张纸币还有一些会员卡......

    他看见身份证上的名字,笑了笑。

    看她平时干脆利落的样子,没想到会是个爱丢三落四的人。

    身份证上的照片被挡住了,他还想再看看照片,便把身份证拿了出来。

    结果同时带出了身份证后面的一张纸条。

    泛黄的纸张还有些皱巴巴的,有明显被水滴浸湿过的迹象,黑色笔墨晕染开来。

    他轻轻打开,看见了自己的笔迹。

    “向心力”

    沈辞到家以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不在焉地打开了电视,结果一个多小时了,什么也没看进去。

    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她接了起来。

    “哥?”

    对面声音很嘈杂,像是在酒吧一类的地方。

    男人的声音很急躁:“姜谈住哪儿?”

    沈辞有点诧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如实回答。

    男人又说:“他喝多了,你一会儿到楼下接他吧。”

    沈辞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会喝多,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沈辞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姜谈被沈熠诀扶着走了过来,沈熠诀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钱包。钱包的位置不太显眼,沈辞没有看见。

    沈辞也上去扶着姜谈,闻到他一身酒味,皱眉问向沈熠诀:“他怎么喝成这样?”

    沈熠诀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知道,我刚好在酒吧碰到他了,当时旁边还有俩女人在搭讪他,我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直接给他带出来了。”

    沈辞听见“俩女人”、“搭讪”、“神志不清”这几个词,心中一咯噔。

    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她又听见沈熠诀说:“他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喝酒的人,等他清醒了,你好好问问他吧。”

    到了门口,两人先把姜谈放开,让他坐在地上。

    沈熠诀看了一眼门锁,问她:“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

    “你家就在隔壁是吧?”

    “嗯。”

    “那先把他放你家。”沈熠诀说完,就要去抬姜谈。

    沈辞连忙去打开门。

    一阵折腾,姜谈最后被放在了沈辞的床上。

    沈熠诀回到客厅,把沈辞的包放在沙发上,然后准备离开。

    沈辞突然叫住他:“等一下,哥,你去帮我买罐蜂蜜吧。”

    沈熠诀点点头,淡淡地回了句:“好。”

    其实他撒谎了,他并不是在姜谈喝醉以后才遇到的他。他碰到姜谈的时候,对方还意识清醒得很。

    他想起来他们之间的对话。

    “为什么她可以对感情这么收放自如?”

    “羡慕她吗?”

    “不,我恨她。”

    沈辞走到卧室,看着姜谈醉酒睡着的样子,全身突然出现一种奇异的灼热感。

    他此刻脸上微泛红晕,睫毛纤长微翘,几根黑色的发丝垂落在鼻尖,脖子上的青筋因充血而膨胀,凸起的喉结带着一颗黑痣上下滑动。

    她突然觉得姜谈很适合留现在的长发,不正经的时候像是“男狐狸精”,喝醉以后又变成了“病美人”,她根本找不出来留长发比姜谈更帅的男人了。

    她坐到床边,想要给他盖上被子。被子刚覆到他的身上,下一秒就被他扯开了。

    她也耐烦,还是想给他盖上被子。手刚要动,就被躺着的男人一下子勾住了腰。

    他力气很大,稍微一使劲,就把她搂到了自己胸前。

    一瞬间,她感觉对面滚烫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气氛停滞了片刻,姜谈突然出声:“你长得好像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姜谈又抬起手,摩挲着她的脸。从额头到眼周,再到鼻尖,最后到了唇......

    姜谈微微抬起头,把两人缩进咫尺之间。

    两张唇马上就要贴上,呼吸缠绕间还有酒气蔓延。

    突然,姜谈把她推开了。

    “不对,你不是她,你身上没有玫瑰香。”

    听见这句莫名的话,沈辞愣了愣,想起了自己刚搬到清都不久,沈丛给她买的一瓶香水,是玫瑰香。

    她转身离开了。

    沈辞一个人蜷缩着坐在沙发上,还在回味着姜谈刚刚的话。

    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都记起来了吗?

    她突然害怕了,害怕姜谈把所有的事都记起来,害怕姜谈恨她,害怕姜谈再也不理她。

    她曾血战四海、全副武装,如今却缴械投降。

    如果姜谈恨她,她就不会再久留,她会离开,不再回来。

    但她现在舍不得走了。

    她真的好想和他和好如初。

    沈熠诀进门发现沈辞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目光呆滞,宛如干枯的枯井般毫无生气。

    他问:“怎么了?”

    “哥,你跟我说实话,姜谈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沈熠诀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他,他不敢回答,想再确认一下沈辞的想法,反问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刚刚跟我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还说我身上没有玫瑰香,你知道的,那瓶香水是你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沈熠诀思考片刻,继续问她:“他还说了什么?”

    “他只说了这些。”

    沈熠诀走向她,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叹气道:“他应该没记起来,你说的这些是他一直都没忘掉的。”

    闻言,沈辞眸光微动,有些愕然:“什么意思?”

    “喜欢的人会忘记,但是喜欢的类型改不了。听别人说,他还是只留意黑长直、爱穿红色的女人,但还是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感觉到沈辞的眼神有些变化,他又接着说:“他说你像一个人,是你自己吧,他还是喜欢你。”

    沈辞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儿,苦笑道:“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我早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了。”

    不止现在的她,就连以前的她,实际也是歪打正着的被他喜欢。

    她很清楚,她从来都不是爱穿红衣,也不甘愿留一辈子的黑长直。

    她好不容易从过去逃了出来,却被告知,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一直是过去的自己。

    她甚至还奢求着与他和好如初,结果得知,只有“如初”了,才有机会“和好”。

    “哥。”

    “怎么?”

    “你帮我问问沈叔,那个香水是什么牌子的,我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