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

    “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沈辞的声音淡漠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动。

    她静静地站在一栋豪宅门外，却依然被高高耸立的栏杆拦住。她临风而立，乌黑长发及腰，身形既高且瘦。穿的并不多，红色外套的拉链只杵在胸前，脖颈处大片肌肤裸露在寒风中，被吹的有些发红。

    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外面，目光苍凉，如同冬日里的连绵细雨，冰冷刺骨。

    “沈辞？”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辞眸光微动，随即弯起眼，笑眼盈盈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姜谈。那笑容僵硬又苦涩，沈辞拉上拉链，想借天气寒冷掩盖自己的情绪。

    面前的少年抬眸望向高处的她，她也同样望向对方。

    他浓眉下方深藏着一对凤眼，好似黎明，闪烁着令人心悸向往的曙光，刺破无尽的黑夜。

    “下雪了。”沈辞开口打破这僵局，彼时，她还是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方才晦暗的眼眸，此刻却明净清澈，如同山间清澈见底的泉水。

    姜谈扫了一眼沈辞的身上，剑眉忽而一拧。

    “怎么不多穿点衣服，这么冷的天，又想冻感冒进医院了？”

    他的音色像星夜一样低沉，话却像破晓一样温柔。

    沈辞笑靥如花道：“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姜谈突然开口：“我想考清大，你呢？”

    他的声音有点忐忑，他害怕听不到想听的答案。

    相比他的忐忑，对面的女孩却很快地回答他：“我也是。”

    姜谈心里的紧张散去，他笑开了眉眼。

    淡淡的路灯洒落在他身上，拖出他斜长的身影。

    突然，一阵柔软又轻缓的声音传入沈辞的耳中：

    “沈辞，我喜欢你。”

    姜谈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他不想再藏下去了。

    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渐沉，夜风袭人。

    沈辞没有说话，她紧闭双唇像被封条封住般。

    她在这一刻，苦思冥想，深思苦索，怎么也不敢相信，姜谈竟然真的喜欢自己。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甚至很想在此刻问问姜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但是她没有问。

    如果她拒绝了他，那她剩下的半年就又回到了两年前，她就不再自由了。

    她艰难的张开了双唇，然后又轻轻合上。

    最后，她还是舒展了眉头，淡淡地回答：“我也是。”

    2013年5月

    寒意散尽，阳和方起。

    高三二模后，姜谈突然得知沈辞要出国留学，而非当初答应他的和他一起考清大。他受了刺激般的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拽着沈辞到无人的公园，质问她。

    少年喉结微动，漆黑的瞳孔中尽是压抑的怒气和失望。

    “沈辞你什么意思？”他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他想发火，却又不敢发，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发这个火。所以他只能压低了声音，像是无声的谴责她。

    面前的女孩没有低头，仰着头静静凝望他，她看清了他眼眸中的怒火，但她没有示弱。

    她冷笑：“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声音冷硬，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半点不留情面。

    听着她冷漠的话语，他有点陌生，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同他讲话，也很少见过她眸中的暗淡。

    一双狭长的凤目凝着无限悲凉，他忍着心里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又小心翼翼地张了口，嘴唇还在颤抖着，“我不懂......”

    沈辞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扬了扬唇，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冰雪更胜几分。

    “姜谈，我想你误会我太多了。我每次接近你都只是因为我在利用你，希望你不要再误会下去了。你在我这里算不上什么，自由才是我的第一选择。”

    “姜谈，我骗了你。”

    没人知道她是以什么心境说出来的这些话。

    话毕，她试着推开姜谈，然后离开。可惜力气不足，没能推动面前这个高大的少年。

    她没再推，挣扎着从他身边蹭了出去。

    离开被少年气息包围的那一刻，沈辞薄淡的唇掀起一丝苦笑，她心想，这一次是真正自由了。

    她曾想试着问姜谈，他喜欢一个人会用几分？但是这个念头一出就被她打消了。连爱这个东西都可以被利益敲碎，然后捏造一个虚假的爱。喜欢又有什么用，就连爱也脆弱得很。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薄情之人。

    “姜谈，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说那句‘我也是’。”

    这是沈辞走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姜谈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手指的关节处因为用力地紧握，已变得有些发白。

    他感觉心痛得像要裂开一样，压到他无法呼吸。

    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天堑鸿沟，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她，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初见沈辞的那一天——2010年6月22日。

    盛夏，旭日初升，晨曦透云。

    少女身着红色长裙，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不点而赤，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黑色如绸缎一样光滑柔软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在明月般的脸庞前飘动着，却又像太阳似的灼人、耀眼。

    少女的脸上并无表情，眼眸深邃不见底，上翘的眼尾像刀一样锋锐，长睫微垂，嘴角下垂略显伤感。

    路过她身旁时，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玫瑰香又深深地吸引着他。

    后来，她和他上了同一所高中，甚至和他同一个班级。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沈辞。

    灯光散落，光晕照落沈辞的面庞，洁白的皮肤，瘦薄的身材，褐色校裙下的双腿纤细白嫩。

    春风拂过沈辞的脸颊，日落余晖照在课桌上，她每次路过他身旁，他都感觉自己的心像一片冰川漂浮的汪洋，正在骤雨暴风中跌跌撞撞。

    仅仅和她对视了一眼，就让他的心停了一拍，而后又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至此这一刻的感觉，他将用一生来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