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尽尘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宋茶陵郁

    原理和真理的使用是有条件的，不讲非此即彼，要讲由此及彼。

    宋握瑜的计划，是一个复仇计划，复仇到底意义在哪里？我曾对他说过，可能就是解开了心结，而每个结，都是一个劫。

    宋握瑜和卞小倩的关系，以及和龙霄汉的关系，还有和他复仇计划里所有人的关系，是一个系统，纵横交错，环环相扣，稍不留神，他自己都会在这些复杂的辩证关系里迷路。

    而小曹，是这些关系的枢纽和桥梁。

    如果称作复仇比较血腥，也可以叫做报复方案，再温柔点，可以叫做解结游戏。

    关于小曹，宋握瑜知道小倩会介怀，但却若无其事地拉着她进入接待间。一个相貌堂堂，英气逼人的男子正端坐在沙发上，约莫三十岁左右，头发梳得非常顺溜光亮，似乎一只苍蝇飞到上面都要拄拐杖方能站稳不滑到。一见两人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谦逊地点了下头，露出微笑，脸上居然有若隐若现的酒窝，这在众多男人的五官中少见。而他体型，则是长期健康管理的状态，

    “这是小曹，曹自度，我们公司新的伙伴，负责管理咨询和战略设计。”“这卞小倩总，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小曹你来面试时我向你提起过。”

    宋握瑜不紧不慢地作了双方介绍。

    观人都有首因效应，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印象传递的信息输入自己的大脑，加工后输出为主观的认识，对今后关系的影响重大而关键，即便是先入为主，可能不全面、不客观、不真实、不完整甚至不准确、不正确，但却最不可抗拒，最难改变。

    先看气质、精神和态度，再看言行举止，卞小倩对这个在自己知觉盲区里存在的“员工”有些好感，但当宋握瑜介绍完后，困惑和猜疑随之油然而生。公司里只要有新人来毫无例外都要经过自己的手，包括对员工的各项考核也是必过自己这个环节，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曹自度很是怪异，包括这个“管理咨询和战略设计”宋握瑜也从没给自己提及过。

    此外，她敏感地觉察到，似乎宋握瑜故意表现出与曹自度的客套与陌生，但其实两人有着很深的默契。

    面带笑容的卞小倩，如果此时她的思想能像投影仪映射出来照到曹自度背后的墙壁，那必定是满屏大大小小的问号。

    宋握瑜解释道：“小曹是财大MBA公共管理硕士，很优秀，一个朋友去年就给我介绍的，我也有想加强公司品质管理和战略规划，在你外出休假时那段时间面试过，这次请你也参与敲定下工作方向和重点，尤其是进一步明晰岗位职务说明书。”

    卞小倩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反而更觉得疑问重重，尽管今天早上车里宋握瑜讲了很多的公司改革发展方向，能和现在的场景呼应，刚才的说辞滴水不漏，密不透风，自己也找不出来哪里不对，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没对。

    有外人在，卞小倩没有多问，三人一起讨论了这个职务的工作，以及在公司管理中的定位，拿宋握瑜的说法，以前公司更多的考虑的是以工作的相似性来划归业务的版块，而现在，面向未来发展，需要更多的考虑工作的相关性，以流程来梳理各项业务，做好战略设计和趋势评估，重点是餐饮市场的需求，公司业务的功能定位，发展规模预判，投资估算，细化战略方案和行动预案。

    卞小倩和曹自度关于对此职务的下级人员归属和业务业绩的考核评价原则，以及这个岗位赋予的审核权、调配权、奖惩权、建议权、监督权、裁决权等进行了讨论。

    管理的原则就是要清楚目标活动的指向和标准，这个是组织设计和岗位职务设置的逻辑起点，更重要的是责权要对等，不能只有责任而没有为了履行责任而缺失相关的权力，否则就像巧妇做无米炊，香客拜无佛庙，只有拥有了权力，才能去调动配置稀缺资源，搅动管理的死水。

    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快七点，期间三人点了外卖果腹。结束后，曹自度提出请宋柳两人去一个朋友新开的酒吧坐坐，有民谣歌手驻场，并不喧哗嘈杂，适合放松。

    “就当我新到公司拜码头的贺礼，今天我来做东，还请两位领导赏光。”曹自度打趣地说。

    卞小倩和宋握瑜眼神交流了一下，瞬间达成共识：去！

    曹自度和卞小倩收拾现场，有些疲倦的宋握瑜斜躺在皮椅上，伸下腰背，哪怕就是短短的两三分钟，有时，缓解疲劳就是切换下频道。

    三人打了车，到了曹自度朋友的酒吧，地理位置并没有在酒吧一条街的繁华区域，反而离繁华喧嚣之地有段距离，甚至感觉有些偏僻，并非上风上水的好口岸，酒吧名字比较独特，叫“觅封侯”，应是出自盛唐诗人王昌龄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觅封侯”三个发光字并不像其它酒吧般绚烂辉煌，反而字体不大，发着淡淡的蓝光，字的旁边，有一个锚，浮雕设计，雕刻塑造得很是精致，就像分辨率很高的手机屏幕展示的桌面图标。卞小倩心想，这个锚的含义肯定不是引导沉沦，是不是暗示在熙熙攘攘的凡尘之人，能到这里停一停，想一想，静一静，歇一歇。

    酒吧里人不多，一个女孩果真正在台上唱着民谣风的歌曲，这首歌卞小倩知道，叫《青春的颜色》，似乎是原创歌曲，传唱得不多，但旋律动听，引人遐思，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宋握瑜的车上一直在放着这首歌，有一次开长途车，宋握瑜居然调了单曲循环，当时把卞小倩差点听吐。

    时隔多年，这首歌又再次响起，勾起太多的回忆：

    花儿流着泪

    会枯萎虽然美

    时光飞逝悄然抹去了香味

    我们不再追

    追着谁拖着谁

    只是年少轻狂留下的疲惫

    风儿伴着月

    冷的夜白的雪

    饮着曾今沧海岁月酿的醉

    你的那个谁

    我的谁靠着谁

    如今天涯海角成了谁的谁

    一睁眼一眨眼

    转身过了多少年

    一段缘残的缘

    缠绕无边的思念

    睁眼眨眼过了多少年

    一段缘残的缘

    缠绕无边的思念

    青春的颜色

    那是真情的颜色

    风吹雨打仍旧灿烂着

    离散总是太多

    真心总被无情错过

    别问为什么

    只是岁月太蹉跎

    难为爱情总是太苦涩

    眼泪中去诉说

    沉默中去体会失落……

    歌手长得并不出众，但闭着眼，用心吟唱着这首充满感伤和幽怨的歌，灯光照在洁白的脸庞上，仿佛处子圣女。

    酒吧里的人也停止了聊天，都凝望着小小的舞台，卞小倩依然背着挎包，站着桌旁，痴痴沉没在这醉人的旋律中。

    这首歌唱完，歌手站起来，微微鞠了个躬，走下台去，在附近的桌位坐下，掏出一包烟，熟练地点燃，吸了起来。卞小倩觉着这一举动与刚才的纯境有些反差，略皱了下眉，也坐了下来。

    三人喝着酒，随意聊着天。不一会儿，曹自度的朋友，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过来坐了下，姓朱，是个没有秃顶的中年男子，毛发旺盛，留着胡须，穿着性冷淡风的浅灰色套装，但一说话却有些娘娘腔，让人有些惊悚。

    老板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过了几分钟，酒保拿了一打啤酒过来，说老板送的。曹自度说，这个朋友不简单，以前当过兵，后来又做过保安，然后尝试一些小生意，摸爬滚打，集腋成裘，慢慢自己有了不错的营生。

    说到保安，卞小倩突然想起了公司的老莫，勾起一件未了的心事，她急忙掏出手机做了明日的备忘提醒：

    找老莫，询问曹自度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