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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两个人,两位皇子(上)

    这洗心殿的院落大气磅礴,容乾坤,纳百川,天地阴阳皆在其内。凡有雅致者,身处其中仿若视野洞开,俯瞰天与地,如那置身上苍之上的无上存在。可谓是让人空灵,让人神往。

    湖畔,长廊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沐浴晨光,朝那洗心殿而去。两人的体型相仿,一位着黑色大氅,一位着白色大氅,皆很单薄。只是身穿黑色大氅者走起路来较为随意,相较于另一人的风华绝代,前者似乎除了衣着外,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很不应景。

    二人只是最初见面时寒暄了几句,选择了在这里游玩,却如先前所说,只是相邀,似故友不言而知彼此。

    “听说洗心殿顶层可以一览整个丰都,不知在下能否上去一观。”

    着白色大氅的自然是大贤太子刘志,这身衣服还是近几天在丰都闲逛时新买的。大氅其实是大卫的特色,大贤人更喜欢儒衫。但刘志觉得大氅在卫人和秦人身上,他更喜欢后者穿着后的精气神。当然,他不否认,这种感觉来自于眼前之人带来的。倜傥而不似卫人那般奢靡,倒是有几分放浪,但似乎更能让人亲近。

    “走,风景确实不错。”姜瑔懒得去深思阴的阳的,率先走下长廊,转头又对停在长廊中假意赏湖的刘灿和张平意道:“你俩要不要也上去瞧瞧?不然就让老冯给你们整点小酒,在这里小酌倒也有几分雅致。”

    刘灿和张平意相视一笑,挪动步子。上了顶层,老冯随后便端来了几壶大秦烧刀子。

    姜瑔宴会时答应了与二人一晤,却故意闲置了这么多天。刘志倒没那么心急,昨日这三人终于将丰都逛完了,今日才上门找了过来。

    一人一张桌案,自斟自饮。刘志是除冯公公外唯一没有坐下的,刘灿和张平意略显拘禁,见姜瑔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也一同独自小酌。

    刘志在露台上四处漫步,时而顿足远眺一阵,脸上轻松且带着惬意。这几天融入了这座城市,从陌生到熟悉,再到此时此刻于高处鸟瞰,刘志深深觉得,这样到地方确实值得守护。

    张平意很能理解此时刘志的感受,就说他长大的天机城,也有平民窟般的地方。而这苦寒之地的丰都,除了有规划,而未有人居住的部分,无一处小巷是破败的。所呈现出的乃是朝气蓬勃的气息,纵然也有这样那样他看不惯的地方,可与天机城同龄这一点而言,已远胜之。故而这几日有感惭愧不说,那份圣人后代的心气也低了许多。

    刘志和张平意二人心中有些遗憾,因为时间不够了,若是可以,他们还希望去龙门书院深入的了解几日。二人都很好奇,是怎样的地方能教出这般的子民。哪怕他们从百姓身上了解到的都是些粗浅的知识,但这其实是相对的。那些经典雅文,说好听点是生活的总结,说的酸一点那叫大雅。相通了这一点,其实就如同秦人所言的无病呻吟。人人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去不断的粉饰,直到糜烂?

    相较于这一点,秦人所拥有的知识,从实际出发,更能为寻常人所用。这让二人心中生出千般感叹,万般滋味。就说那简单的木牙子,其实大贤和大卫也已经有了,可就是无法得到有效的运用,更不可能像大秦一样锐意进取,不断开拓它的实用性。

    二人第一次产生了困惑,是否是他们推崇的学问禁锢了贤人?同时他们也得出了答案,只是无法从自己口中说出,而是选择被大秦的面貌一次次打脸,忍着疼,继续。

    张平意心理不是滋味,所以喝酒也就有了解愁之意,一杯一杯接一杯。但刘志似乎看淡了一切,行为举止全然不似一位太子。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仿佛成了一位秦人。目光所及,似乎就是他的故土。

    “殿下,您见我等时是否觉得我等就是个笑话?”张平意刻意让自己醉,有些微醺时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这本是刘志的会晤,他和刘灿不过是跟着来看看,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姜瑔瑶瑶头,看了眼刘志,又看了眼张平意,道:“没有,其实曾经我也和你们一样,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其实姜瑔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毕竟他们那样的时代他是走过万万年的。直到某一天。。。。嗯。。。也就是这世后天生辰的那个相同的日子吧!那天起,他的认知开始走向另一面,困扰他许久的事情也随之解开。

    刘志闻言脚步一顿,似乎对此好奇,但却没有转身询问,他感觉姜瑔会说下去,只是感觉。张平意也没有问,只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姜瑔。

    姜瑔给自己满上,看着酒水的清澈,仿佛穿越了时空。心底喃喃,师父还真是会选日子,这是在催促我去探秘新手村?

    再想起昨日父子俩的夜谈,姜瑔觉得,这是师父在给自己发布任务。

    。。。。。

    昨日晚饭后,姜养浩带着一份来自南岭镇的密信进了姜瑔的屋子。在姜瑔看信的同时,又将白日里会见使团的情况告知。

    “有何感想?”

    纸上文字并不多,从字迹上看,应该是姜养浩自己写的,真正的密信应该是由传讯之法传回来的。等到说完白天的事情,又见姜瑔放下纸张,姜养浩如此一问。他其实没打算让姜瑔做什么,只是想满足下父子夜谈的想法,恰巧今天怪事频出,机会难的故而找上门来。

    姜瑔咂咂嘴,整理了方才有些起伏的思绪。对于白天的事情,姜瑔还真没什么可感想的,于是道:“我跟你们想的差不多,反正参悟天机道的都难以捉摸。何况你不是去找了尉迟公嘛!他都说走一步看一步,想来是有布置的。而且大秦现在并不急着与外面决出生死,这事儿静观其变,搞清楚了再做决断是明智的。倒是南岭镇那边的情况。。。有些引起了我的好奇。”

    “嚄?你发现了什么?瘟疫来的是有些蹊跷,不过多半就是鼠王在搞鬼。下午时我们已经让人去寻鼠王了,等消息传回来在做定夺。”

    姜养浩眼睛一亮,从姜瑔的口气中,他听出了点有趣的意思,似乎也懂天机道的样子。他不懂,但他知道参悟此道者,未来必定是深不可测之辈。故而有些小骄傲,对于姜瑔所说的好奇,并不是很在意。

    信中说道:日前南岭镇三位普通百姓进山采药而归,相继于两日前的午后病发,并在两日后,接触者中出现相同症状者。病发时,先是高烧,体温骤然升高,但却喊着寒冷。约莫一炷香后便会失去理智,双目先是泛红,接着由红转白,瞳孔消失,力大如牛宛如傀儡。

    经查明,三人进山采药时抵近大阵,并遭到了一群体型异常的家鼠攻击。如今包括三人在内的病发者共有十人,并在病发后不久出现假死的症状。推测可能是鼠王使用了某种邪法,由鼠类携带或者其他暂且不明。现已将这十人封禁,南岭镇同时进入隔离的状态。

    “暂时我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言片语也只是怀疑。但假死的那十人。。。。我觉得其实已经死了,如果有家属同意。。。。还是早点火葬了好,以免再生枝节。”姜瑔也不敢断定,故而有些犹豫,想了想又道:“等及冠后,我想去趟南岭镇。”

    假如真如姜瑔所想,那么就能揭开一层面纱,了解师父选择这一界作为新手村的意义了。然而,想到师父的手段,姜瑔就有些头疼,若真以为揭开一层面纱就能把整个事态看清,那他还处在第一层。不过好在会是个指引,万一他能透过现象看出本质,达到师父的层次呢?

    姜养浩先是一喜,儿子终于要干事儿了,但随之又觉得这事儿可能被低估了。

    “你觉得鼠王用的手段很棘手?从事发到上报也有几天了,若那十个假死之人有异动,应该一起报上来才对。”

    “不,我只是奇怪鼠疫的症状,似乎在缥缈峰的古籍上见过,所以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忙。”

    姜瑔沉吟了下,还是没透露,毕竟如他所想那般的话涉及的就多了,平白无故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不说,还可能导致他们误判了一些有利大秦的时机。

    姜养浩没再多想,又聊了一阵大秦的事情,觉得这次的父子夜谈很到位,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沉默了片刻,张平意见姜瑔没有下文,又问道:“殿下觉得,当真如大秦一样,大贤和大卫的黎民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熟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真正安逸了,我想大秦也会如大贤和大卫一样的。”

    “不会的。”

    姜瑔回答的很干脆,脱口而出时他其实有些后悔,不该这么笃定,或者说不该这么说,倒不是对秦人的盲目信任,而是相信一句话。

    “历史的进程始终是不断推进的,哪怕有时会倒退,但大的趋势是不会变的。都不是傻子,搞清楚好坏的更不是。其实也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们,你们也是明白的,只是你们还没经历到那一步,在门内观望。迟早你们会痛下决心,迟早你们也会不得不改变的。于凡人而言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而对于你们修士而言,头顶还有亘古不变的天道压着。”

    说到这里,姜瑔便停了下来,因为下面半句说出来的话,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自大的一方,也就失去了这段话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