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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国宴(四)

    姜养浩气定神闲,对于老金大人的诛心之言恍若闻所未闻。他有这个度量,而姜家上两代亦是这般光明磊落的,故而对于老金大人的话是视若浮云随风而去。

    “哈哈哈哈。。。。。”

    在场的大秦中枢官员更是嗤笑起来,笑声那叫一个舒爽,仿佛诛心的不是他们,而是那老金大人。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从学业的改制,再到科举的改制,最终到官场的升迁,无一不是划时代的。若说这般是姜家的阴险算计,那秦人是有这个度量的。谁家不想有口饭吃?

    从茹毛饮血的苦寒时期开始,到而今有家回,有口饭吃,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秦人的幸福感几乎上升到了拿个仙人来换都不愿。那太缥缈,我眼下的小日子岂不逍遥?更何况人人有书院上,子孙后代有出头之日,这老金大人所说的有的没的,跟我放个屁有什么区别?

    姜瑔被这渐渐大起来的开怀笑声所感染,心理舒服了许多,面上的寒意也消退了。人最怕你的付出都是狗屁,最怕没有珍惜的人。人性的丑恶,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刚才那一刻与其说是在气恼金大人,实则是替自己这老爹担心。

    “人呐!贵在自知。就怕是当了小丑,还自以为抖了机灵,戳中了别人的软肋,熟不知是哗众取宠。”

    嗤笑声渐渐小了,姜瑔故意提高音量。一时间场面安静了下来,静等皇子说话。这给姜瑔尴尬了刹那,有些后悔冒头,随之又释然,毕竟是给自家老爹说话,哪怕有些不习惯,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乎姜瑔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举了杯酒环顾一圈,算是向诸位中枢大人们敬酒了。大秦的中枢官员年龄层趋向年轻化,老一辈都会选择去往地方,让出座椅来,让这些后辈施展才华并为他们保驾护航。故而在场的以一甲子为平均年龄层,在修士中,这个层面其实是很年轻的。

    “感谢诸位能给我姜家一口饭吃,这第一杯就敬有饭吃。这第二杯,敬先贤祖辈,能让我们在这里高谈阔论。第三杯,就敬这贼老天没那么恶毒,我秦地冷是冷了点,好在地里还能长苗,诸位还能有米可造,没给秦人背地里戳脊梁骨。第四杯,就敬这位老金大人,或许今天我们才知道,原来我大秦已经让他们急到了这种程度,不做小丑都不足以恶心我们。”

    姜瑔一连四杯酒,他本来就没打算说些什么,但气氛到了,甭管粗的雅的,总得来两段吧。既然都放不下了,那何不倾心而为。所幸在那个不毛之地,从古至今,那些擅长的先贤多的很,可借鉴的也数不甚数。。。。嗯。。辛亏自己好奇之下研读过。。。然后,他就开了腔,再然后。。。。他就醉了。。。。

    “天志明鬼,法为基石,尚贤尚能以用贤能,民为本,节用节葬,兼爱非攻。。。。我。。醉了。。。。”

    对于未来的太子要发言,中枢大人们各个是洗耳恭听,且不论会有多少含金量,但也是今后共事的一个参考,无论是从人品还是从庙堂。不过姜瑔的一席看似调侃之言,不仅总结了过去大秦的施政思想,更为在座之人划清了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的路,仿佛世界豁然开朗,故而频频点头,称赞不已。

    姜瑔搁那儿装醉,看似无心插柳,实则内心也是有意而为。待听到声声叫好,埋在桌上的嘴角微微上扬。

    “小哥哥,你可真会演戏。”敖玉装作心疼的探过身来查看,恰巧看到姜瑔嘴角勾起的弧度,悄声细糯地在姜瑔耳畔口吐芳香。

    姜瑔感觉耳朵痒痒的,但忍住了,嘴巴不动,喉咙发声道:“彼此彼此。。。”

    此时的老金大人已经被凉到了一边,没人再搭理他,杵在那儿犹如一颗老槐树,朽木欲摧,摇摇欲坠。

    姜养浩心里那叫一个舒畅,心想别看儿子一回来就给自己扣了个‘不当人子’的帽子,可这会儿不还是向着老子。

    左相和右相在品评姜瑔最后说的那段话,这时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宴会的最后一段时光,尽是消耗在了这儿上。

    “哥,这家伙不简单啊!说缥缈峰不染尘世,可这二十年那小子分明一点没落下。你看周围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怕是成了这场宴会的点睛之笔,日后要沦为美谈佳话了。”

    刘灿这一桌,此时周围讨论声很大,故而他们也没必要小心翼翼,说话也正常了起来。刘志点点头,收回看穿姜瑔做戏的目光,眼中灼灼,右手手指点在茶碗里,于桌上写下那段话。

    “天志明鬼,天地有他的意志,即为天道下一切自有其规律。明鬼,明白天地鬼神?不,应该是明白修士,亦或者修士当明确。各司其道,相互遵守规则。结合大秦所为,当这般理解,天道有其自身的规律,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应遵守;而修士与凡人存于相同的天道下,当以相互尊重为前提,各有归途,不应过度干涉,从而使社稷不和谐,天地崩坏。”

    “为何会用鬼这个字?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理解?鬼神?”刘灿提出疑问。

    张平意皱眉,略有不确定之色,道:“鬼,可指代鬼神、修士、诡诈等,这些可以套用到太子所说的理解中。所以在下认为鬼之一字,当是绝佳。”

    刘志点点头,继续写,继续道:“明确二者的关系后,这下一句法为基石,可说是承上启下。法,有天道法则,有人间王朝律法。尚贤尚能以用贤能,崇尚品德高尚之人,崇尚有能力之人,而用人必须是两者兼备。再接下一句总结之言或者说是首要准则,民为本,以百姓为根本。三句话一起,当这般理解,在律法的框架下,围绕百姓这一核心,用有品德有能力之人治理国家。他大秦也是这般做的。”

    “在结合方才大秦左相的宣告,无论修炼资质高低皆可修炼,怕是日后他大秦的修士将与凡人没有区别。。。不。。应该是修士就是百姓,不在有其他特殊的意义,只能算是一种职位,亦如铁匠。”张平意补充了一句自己的见解,见太子点头继续写下去,又道。“节用节葬,节约用度,以免劳民伤财。”

    太子刘志站在自己所处的地位顿了顿,道:“或许这句话对秦人来说是如此,对我们来说就另有深意了。”

    “嚄?太子当如何理解?”卫皇子小贤王虞蔚见刘志瞥向自己,问道。

    “对秦人来说,应当理解为民脂民膏当用以该用之处,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不是挥霍以奢侈自身。对你我大贤和大卫,更多的是警示我们两家皇室,他大秦没有皇室,更没有国库中有内裤。又或者藩王割据,门阀林立的小银库。”

    刘志大胆的言论让刘灿捏了把汗,心理担忧之余不免腹诽了一句,哥啊!你是大贤太子,不是他大秦的,注意点身份。然而他知这位兄长的秉性,将来是志在做明君的,故而没有插科打诨,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太子之言,孤铭记在心。虽改变不了大局,但他日若就藩一地,当如此约束自身。”

    这或许是小贤王近来说的最真诚的话,所以无论是刘志还是刘灿都没有反唇相讥。大家都在局中,谁又能比谁清高呢!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刘志写下最后一句,一字一念,声音舒畅,对此似乎极其认同。

    “兼!爱!非!攻!”

    然而,书写完后,刘志又满脸愁容,如心力交瘁,无可奈何。众人似乎都被感染,三国以及各仙门之间的对立,已不是他们所能改变,迟早会爆发一场牵连亿万生灵的旷世之战。这句话,或许也是秦人孤身迎敌的精神所在吧!刘志如此想着,久久不言,直到桌上的字迹消失。

    深吸口气的刘志站了起来,也不管众人的疑惑,来到姜瑔身旁。一揖到底,道:“殿下可否择日与孤一晤,不谈国事不论古今。”

    装死以躲过众人的追捧或者追问的姜瑔依旧保持不动,心里纳闷,什么都不谈,难道跟你个大男人谈风花雪月?

    但当他灵识悄然外放,却探知到这大贤太子竟然保持着一揖到底的姿势,似乎不答应就不起来了。

    ‘殿下,你的灵识确实很强,但我好歹也是元婴境。殿下没必要继续装了,大家都在讨论你句经典名言,这周围已经没人注意你了。’

    姜瑔没起身,偏过头枕在自己胳膊上,与刘志一揖到底凑过来的脸距离不到两尺,道:“我不好男风。”

    旁边的敖玉和棠棠噗嗤一笑,皆白了眼姜瑔,心说什么人啊!

    刘志也不尴尬,很自然地做到了姜瑔同一张凳子上,尚未开口,又有一人坐在了旁边无人的凳子上。

    “在下大卫七皇子,虞蔚,不知可否与殿下一晤?”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看看他,都保持着微笑。过得片刻,姜瑔就感到无趣了,所幸也不装了,坐了起来。正当众人以为他要给出答复时,却见姜瑔如泥鳅般顺滑,直接从凳子上滑落到底,转瞬便到了凳子后面,几乎是以蹲着的姿势走路,由两桌间的空档,溜出了棚子。

    “过几天我会让人去找你们,先溜了。”

    同桌的几人以及使团年轻一辈那一桌被姜瑔这般滑稽的举动整懵了,好在回过神来时人虽然没了,但刘志和虞蔚得到了想要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