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巡察院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据西凉城新闻馆正儿八经的消息说：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五花大绑，送进了刑罚司连蚊子都飞不进去的“血牢”。

    之所以称为“血牢”，一是因为关押的皆是十恶不赦之人，终归都是一死；二是牢内多有不堪折磨死去之人，腐烂多日也无人处理，反倒是养肥了一批生活在血牢之中的硕鼠，圆鼓鼓的肚子里面全是人血。

    白胡子老头被关进血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的罪名也非常大，非常多，足足有十二条。其中最为主要的一条是残杀朝堂官员和护卫，目无王法，杀无赦。

    刑罚司大肆宣扬追捕过程，并宣告巡察院案已破，安抚西凉城民众不必惊慌。剩余的事情就是等待天都最高刑罚司复核之后，立即问斩。

    西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火月王府的秦穹松了一口气，他坐在飞云榻之上，听完黑无穷对整个事件的描述，不动声色地问道：“王府内至少出了三个暗桩，折损一个护卫，其中皆有关联，还要继续查下去。好在当日巡察院的巡察使万钧和副巡察使陆贞杰外出西凉城，没有丢了性命，火月王府也未牵涉到巡察院案，只是此事甚大，唯恐以后留下隐患。”

    “是否还要进入刑罚司，将那白发老头……”黑无穷做了一个咔擦的动作。

    秦穹摇摇头：“不过是一个江湖人，能知道多少事情，且让刑罚司按照律法处理，王府不要再参与此事。做多错多，若是再去血牢杀了白发老头，恐再起波澜。”

    黑无穷道：“是，只恐怕他会乱咬，万一说出吴小三的事情……恐怕会对火月王府不利。”

    “不会，白无穷已找到了此人的家族，虽然远在土番，相信他如果有自知之明，不会说出吴小三之事，否则就让他灭族。”秦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秦穹又接着问道：“秦川、陈为安、老葛和老孟都参与了进来？”

    黑无穷点点头：“主要是秦川想顺着这条线，找到十二年前鬼门巷的真相，所以陈为安请了三大玄师中的两位保护秦川，自行去寻找吴小三，结果反倒是秦川跟着老葛和老孟，处理了护卫和暗桩吴小三。”

    “火月王府真是成了菜市场！”秦穹脸上有了一些怒色，“跟老七说一声，再出现一个暗桩，我扭了他的光头脑袋！”

    黑无穷没有说话。

    “十二年前的事情我何尝不想彻底查清，只是线索尽断。如今紫风的孩子回来，反倒是一个机会。你和白无穷把他盯紧了，任何想加害他的人，可能就是十二年前那帮神秘人，也就是我秦穹的仇人！”

    “大哥放心！”黑无穷点头，躬身而去。

    火月王府的小跨院，秦川听说了白发老头被抓之事，有心想去血牢探一探，却被陈为安劝了下来，让他不要节外生枝，把火月王府牵连进来。

    秦川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池水之中，那个水中的面孔让他印象颇深，甚至做梦都能梦见。

    这事儿陈为安不知道，老葛和老孟也不知道。

    秦川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只是喂鱼的食材变得更加丰富，有些甚至连他都未舍得吃的，全都扔进池水中“喂鱼”。

    只是等了很多次，池水中除了黑鱼活蹦乱跳之外，那副面孔始终不曾露面。

    “或许还不到时候。”秦川也只能这么想，他深谙用人之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只有等水中人自行出来，才能真的接近他，了解他。

    再去陋室学字读书时，老先生顾之堂愁容满面，犹如便秘拉不下来的表情。

    秦川以为老先生又是被什么诗词歌赋难住了，细问之下，原来也是因为巡察院案，便问道：“老先生对巡察院案也感兴趣？”

    顾之堂摇摇头：“两耳不闻窗外事，本想一直只读圣贤书，哪知巡察院案让我又想起鸿蒙大帝平定天下之前的事情。一个堂堂的巡察院，几十口人，一夜间全都被杀，这还是太平天下吗？”

    “一个白发老头干的事儿，已被抓了，老先生因此而感叹天下不太平，是不是有点过了？”

    秦川挑了挑毛笔上的鬃毛，随心写下了一个“安”字。

    顾之堂当然要说道说道，哪里有老师被学生教导的，于是手持带着钢针的毛笔，道：“如今天下虽然初定，五大疆域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被打趴下的土番、臣服的木雀，并不像火月王如此忠心耿耿，暗地里都在积蓄能量。再看各个疆域内，小偷小摸不少，盗贼逐渐增多，刑罚司的大牢都快装满了，这种趋势再发展下去……不可说呀。”

    “老师有何高见？”

    顾之堂拽了拽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坚定地道：“老夫要去天都上书，给鸿蒙大帝出安邦定国良策！”

    秦川内心有点想笑，这莫不是读书人都有的臭脾气，动不动就嫉恶如仇，要么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似乎唯有自己的良策才能拯救万民于水火。

    “小川，这么多天，老夫该教你的也都已教你，也可放心离开。只是那些文字，你要勤加练习。虽然老夫也不懂何意，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那些文字从何处得来？还请老师如实相告。”

    顾之堂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秦川肩膀道：“来处不可说，那个地方唯有死人才能去。而且我拿到的文字仅有一半，你母亲冷若月曾嘱咐我，不可随意揣摩，否则可能走火入魔。”

    “那日初见你，便觉你血脉有异，教你一试，没想到领悟颇深。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全部开悟，必将成为你爹秦紫风那样的名将，可立不世之功！”

    “老师也是我父亲的下属？”

    “扯淡！我这把老骨头都可以当他爹！我与你父母的渊源，算是忘年之交吧，我从未见过像你母亲那样的聪慧之人。很多文章……我都是从她那里得到了指点，正如你对陋室注解一样。”

    秦川一拍手，道：“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您说的，太对了！”

    秦川已经坚定认为母亲冷若月是一个穿越者，穿越到了这片土地，说不定所谓的新闻馆也是她的创造。

    忽然间，他感觉这个世界明亮起来！

    顾之堂很迷惑，不知为何秦川高兴得脸都扭曲了。

    秦川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老师的安邦定国良策，不知是什么内容？”

    “火月王府的门前都写得清清楚楚，只是要有人往下推行，建立真正‘贵贱相等，贫富相均’的良策。老夫列了一十八条，哪怕有一两条被鸿蒙大帝采纳，也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