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呼吸声很沉，很急，秦川听的一清二楚，就在屋内的窗户下方，与自己仅仅隔着一堵墙。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就如同沉睡的乌龟一样，让自己处于一种龟息的状态，在春雷响起之时，再次换气。

    等待，等待……

    老孟也已经纵身落在老葛身旁，低声道：“他打不过。”

    老葛低声笑道：“我也知道他打不过，能杀死打不过的人，才是他的本事。如果只能杀打得过的人，算什么好汉。”

    “他是秦紫风的儿子。”

    “所以他才要有杀高手的本事。”

    “万一他死了……”

    “咱们陪葬。”

    “我还没活够。”

    “你个老不死，活那么久干嘛，还想再娶老婆吗？”

    “为紫风报仇。”

    “这不是机会终于来了吗？有了秦川，多少仇人都得冒出来，冒出来一个，咱们杀一个，冒出来一百个，咱们杀一百。就算真的跟朝堂有关，咱们就去天都摘了那帮皇亲国戚的命根儿。”

    老孟默然不语，算是被老葛说服了。

    “放心，他一定能杀得过窗户下面的人。”

    老孟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是指高手！”

    窗户旁边的秦川，还在等待着，手中的那柄匕首已紧紧握在手里。

    这把匕首是陈为安在他很小的时候，交给他，用于防身使用。

    曾经在狩猎场大火中剥开熊皮，马车上杀死大夫，水中捅死马夫，都是这把匕首的功劳。

    匕首还要杀人，而且要杀更多想要杀自己的人！

    屋内的人呼吸逐渐加粗，似乎毫不在意屋外的秦川。

    秦川在蒙蒙细雨中等待着春雷再次炸响，他基本能够确定屋内高手的位置，就在窗户正下方蹲着。

    轰隆！

    这一刹那，秦川血脉中的气劲立即涌向双脚，助他腾空而起，迅疾无声地穿过了窗户。

    半空中……

    他看到了窗户下的那个蒙面黑衣人，也看清了黑衣人手中捏着的三枚飞镖。

    嗖、嗖、嗖！

    三枚飞镖依次而发，向着秦川的三处要害袭来。

    他能看清每一枚飞镖的路线，就如同每次都能看清顾之堂的细针。

    秦川并未急着落地，瞬间在空中已改变了姿势，以一种让对方难以置信的腾挪躲过了飞镖。

    有一枚飞镖擦脸而过！

    秦川俯冲而下……

    蒙面人的眼里闪烁着不安，没有再出手！

    弹指间，匕首已深深插入了对方的肩膀！

    当匕首插入黑衣人肩膀之时，秦川的手已没有任何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杀人！

    面对的是三大玄师都认为的高手！

    他要活下来，所以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将匕首刺入了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竭尽全力身子要往前冲，这才发觉竟然已被牢牢钉在了墙上。

    因为那柄匕首，连同手柄，都没入了他的肩膀，插入了花楼墙砖中。

    秦川有点惊讶，没想到制服一个高手如此简单。

    他本可以将这个所谓的高手一击毙命，为了找到幕后的人，他冒险插向了黑衣人的肩膀。

    必须找到鬼门巷的真相，不然自身就会越来越危险，更不要说在这个世界上修身齐家治天下了。

    秦川靠近蒙面黑衣人，看着他无所畏惧的眼睛，轻声而不容置疑地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似乎笑了一下，痛苦地挣扎着：“我见过你，火月王的世孙秦川。”

    秦川点点头。

    黑衣人说了一声好，扭头看了看鲜血直流的肩膀，低声道：“好大的……力气！”

    “谁派你来的？不说，我还有更多的力气。”

    “不用了，我即便说出来，你可能也不相信。”黑衣人长呼了一口气，“我绝非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我所知道的不多，上指安排，如果遇到了你，说保护你也无妨。”

    “你杀了吴小三？”

    “没有。”

    “那是谁？”

    “一个白胡子老头，功夫非常厉害，至少应在太虚境之上。我至巡察院时，白胡子老头已杀完了全院的活人。我趁机带走吴小三，结果还是被他追上。吴小三被杀，我受了重伤，应该是活不长了。”

    原来黑衣人早已受了重伤。

    秦川将信将疑，再次确认：“是谁要杀我？”

    黑衣人摇摇头：“我还未到这么高的位置，恐怕不能帮你。我死之后，自然还会有人保护你。”

    “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你是秦紫风的儿子，是传承火月王的唯一血脉。”

    秦川还要再问，黑衣人忽然口吐鲜血，闭眼而去。

    秦川翻了翻黑衣人的随身物品，几乎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但内衬的衣物，让秦川大惊！

    与水池老妈子的护腕料子一模一样！

    “青月门！”

    不过青月门不是要杀自己么！为何这位又说是保护？

    秦川拔出匕首，又走到已僵直的吴小三尸体旁边，更加仔细地翻看了衣物，一无所获。

    老葛和老孟一起跳了进来，差点卡在窗户上。

    “怎么样，杀人的滋味可还好？你葛大爷可是五岁就已杀人立万儿，你比我整整晚了七年。不过总算杀了人啦，从此世间再无让你恐惧的事情。只是这伤人的位置有点偏，怎么也要中心脏才算合格。”

    老孟直言道：“老葛，你早已知道这个黑衣人已受内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老葛点点头：“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会让这小子去做？咱们还要留着他，不，保护他，而且还要为紫风将军报仇。”

    秦川又走到黑衣人身边，俯身将他的蒙面巾摘掉。

    面巾之下，是一张布满了刀疤的脸，甚至有一刀痕，从额头到下巴，宛若一道闪电。

    “这是战场才有的刀疤，是火月王府的护卫！”老孟道。

    “老七只知道点名杂役，偏偏忘了火月王府三百铁骑。”老葛道，“就算是老爷子，估计也想不到三百铁骑里面，还出了暗桩。”

    秦川道：“他说是为了保护我。”

    老葛嘿嘿一笑：“得，你小子真有福气，若不是你有个好老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不管如何，你葛大爷说带你杀人，如今杀了，走，回去！”

    秦川极不情愿，至此线索又断了，不过还是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查下去：青月门！

    他随即想到了老孟的短刀，问道：“老孟，适才你的短刀上有血。吴小三是白发老头所杀，黑衣人也不是你所伤，这血又从何来？”

    老孟点点头：“确实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我说的高手，来到这里，想将屋内的两人杀人灭口，却碰到了我。”

    “然后？”

    老孟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头功夫奇怪得紧，不像正儿八经的功法，不过还是被我斩下了两根手指。”

    “得，得，没杀死这老头，就是你老孟不行，还提什么斩断两个手指的事儿，羞不羞。我老葛，只有斩杀对方的人头，才好意思说出来。”

    老孟哼了一声，不说话。

    秦川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心中那一丝找到真相的希望又远了一点。

    老葛似乎明白秦川在想什么，拍拍他肩膀道：“小子放心，这种人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杀手而已，能有多大的能量，见到之后有一个杀一个，杀到咱们打不过的杀手出现，真相就基本不远啦。”

    两人甩身就要离去，秦川立即喊道：“等等。”

    老葛道：“等什么，等刑罚司的人来抓你？”

    “这两人皆是火月王府的人，不能被刑罚司发现，更不能将巡察院的事情牵涉到火月王府，要把这两具尸体处理掉。”

    老葛对着老孟使了一个眼色。

    老孟摇头：“我不背死人！”

    “我让你把这间房烧了，背什么死人！”

    很快在一阵惊呼“救火”的喊声之中，三人从容飞身离去。但在救火的人群中，那个守着巡察院大门，搬着小板凳嗑瓜子的白发老头，露出了一丝诡笑，从慌乱的人群中转身走开。

    只不过白发老头不知道的是，一团黑影已然从他的头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