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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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兵临白沟

    十三日,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童贯奏请各路帅臣刻期会师

    童贯上奏称:“臣仰遵皇上圣训,接受率师北伐的重任,日夜瘅精竭虑,深恐无功而返,辜负皇上委任付托之恩。

    臣窃以为收复燕云之地,乃国家大计。今年正月,女真攻下辽中京,耶律余睹【注:耶律余睹,辽朝将领,其妻萧氏为天祚帝文妃萧瑟瑟之妹。保大元年(公元1121年),被告谋立文妃所生子晋王耶律敖卢斡为太子,遂率军降金,次年引金军攻取契丹中京大定府】率金军前往云中。

    如果当时我军趁契丹全力抵御女真之际,迅速进兵收复燕云,必定尤为省力,然而我国已经错失良机,殊为可惜。

    臣奉诏率军北征,日夜兼程,于四月二十三日到达高阳关,整顿军队,筹备军需。

    见河北(指黄河以北地区)将兵骄惰,不习战阵,行军作战之装备,一无所有。

    譬如军粮,虽说尚有不少,但粗粝不堪下咽,经过舂簸筛选,仅剩一半,仓库又大多远离边境,运输颇为烦费。

    武器严重阙乏,故需从太原、大名(今河北大名县)、开德(今河南省濮阳市)等地支调。

    “封椿库”【注:北宋乾德三年,宋太祖于讲武殿后置内库,号“封椿库”,掌岁国用赢余钱物及武器,以备北伐军用与饥荒】中各类武器也不足,或者不适用,至于筑城及守城器具则全无储备。

    因河北地区二百年来未曾用兵,一旦仓卒举兵,筹备颇为艰难。

    臣近来听说易州的上万军民,盼望着官军早日降临,以便献城归顺。

    而我军又迟迟未到,他们也不敢出城接应,导致他们再度陷于疑虑。

    臣虽然日夜竭力经营,逐渐准备就绪,尚虑军需武器之筹备过于迟缓,倘若迁延耽误十多天,恐怕再次错失事机。

    伏望朝廷勒令河北负责漕运的诸位官员以及中山(今河北定州、唐县、新乐等地)、真定(今河北石家庄)、高阳关诸路帅臣,尽心办理。

    另外催促差遣前往边境的将兵星夜赶赴本司,及时接受调遣,如果有胆敢稽缓延迟、耽误军机者,一律军法处置,令诸人知悉”。

    …………༺࿈༻…………

    童贯至河间府(今河北沧州河间市)调发军队。

    童贯到达河间府,分雄州、广信军(今河北徐水县)为东西两路。

    命种师道总领东路军,屯扎于白沟(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白沟新城)。

    王禀领前军,杨惟忠统领左军,种师中统领右军,王坪统领後军,赵明、杨志统领选锋军【注:北宋用兵,将军队分为前、右、中、左、后五军。五军之外,另有选锋军,选锋军装备精良,士卒骁勇,为军中主力】。

    辛兴宗统领西路军,屯扎于范村(今河北涿州市西南)。

    杨可世、王渊统领前军,焦安节统领左军,刘光国、冀景统领右军,曲奇、王育统领後军,吴子厚、刘光世统领选锋军。

    以上诸人一律听从刘延庆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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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贯至雄州会议进兵。

    童贯到达雄州,各路大军会集,以种师道为主帅,商议进兵。

    种师道发言称:“今日之事,如同看到盗窃闯入邻居的屋内,不但不去拯救,反而乘机占据其房舍。况且师出无名,必定一事无成,主动构衅,很不妥当”。

    童贯说:“今天的军事行动,皇上早已胸有成竹,不过是凭借大人的威名以镇服诸将,你只管听命尽力,至于谋划不善,不是你的罪责”,于是出示徽宗御笔,使种师道无从推辞。

    杨可世请示道:“攻击契丹一事的筹划,我们诸将丝毫未曾参与,却突然要面临重大的决择。如果仓卒之间计谋失策,我们的头颅固然不足惜,只是恐怕万一失误,使国家受辱,事关重大,愿大人三思而後行”。

    童贯尚未及答复,当时和诜也在坐,抢先发言:“大人自称为‘万人敌’,胆识过人,视浩浩荡荡的敌军如枯枝朽叶,今天看来,不过是一个懦夫而己。

    燕蓟地区的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渴望我军前去拯救,一旦听到我军金鼓轰鸣之声,他们必定箪食壶浆而来,夹道欢迎,岂有其他意外?大人难道要煽动谣言、败坏国家大事吗?”

    杨可世哑口无言,童贯于是命和诜为副帅。

    种师道以杨可世为前军统制,令杨可世带领勇士驾驶丧车前往契丹境内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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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贯又命赵良嗣起草书函,令归朝官张宪、赵忠前往契丹招降燕王耶律淳。

    赵良嗣代童贯所撰招降书信称:

    “太师领枢密院事充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楚国公童贯谨致书秦晋国王阁下:

    据说‘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得人心者可以立国,失人心者罔克守邦’,天人相与感应之际,寓有祸福存亡之道。

    明智者在祸患未形成之前已经悔悟,愚昧者在祸患降临之际尚不觉醒。

    国王与大辽皇帝,论亲疏则为叔侄,论道义则属君臣。白水泊之役,天祚帝流亡蒙尘,国王竟不率兵赴难,帮他复位,反而乘机窃位,不是篡夺是什么?这就是所谓的逆天无道。

    西京被围,危在旦夕,国王又不遣兵命将,拯救西京人民于涂炭,可怜无告的黎民百姓,还有谁可以依赖呢?失去人心的举动莫过于此。

    上逆天道,下失人心,如此过分,国王还自认为可以持久吗?

    燕蓟、云朔地区,名义上说尚有主人,其实不然,早已混乱颠倒,燕人有何罪以至于此?

    我朝皇帝怜悯燕人,遂命我童贯率领百万重兵,拯救燕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旗帜直指北方,兵临燕境,天地鬼神无不欣悦欢喜,燕人源源不断前来归顺,犹如河水之奔向山谷,汹涌滂沛,谁能遏止?

    国王为人温恭谦和,通晓古今存亡之理,可谓洞若观火。

    善于谋划的人,往往能因败为成,转祸为福,如果能开门迎降,纳土归朝,可保证国王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失王候的爵赏,燕人也可以避免遭遇患难。

    从前孟蜀、南唐以及两浙的钱王【注:乾德二年(964年)十一月,赵匡胤命分兵两路攻打后蜀,直逼成都,孟昶举城投降,后蜀灭亡。北宋开宝八年(公元974年),宋军攻破江宁,南唐灭亡。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吴越王钱弘淑“纳土归宋”】,曾向我朝纳土,都享受到王候之爵赏,世袭流传至今,子孙昌盛,这是天下人耳闻目睹的事实。

    如果国王能翻然醒悟,纳土归朝,其待遇岂能比钱王等人稍有减损?

    不然,我朝必定会商议进兵,国王势孤力穷,众叛亲离,往北逃亡既没有归宿,往南投奔又安身何处?到那时候,追悔何及?

    况且大辽五路【注:辽国行政分建五京,并置五道,又称五路。五京分别为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及其所管辖的州城,其中四京【注:四京指五京中除南京析津府以外的四京】已沦为草莽,区区燕地,必然不能保留。

    国王平素以仁爱为心,若能借鉴前人胜败存亡之道,保全燕蓟一方百姓之性命,其阴德可谓与世长存。

    如果国王迟疑不定,优柔寡断,窃恐有子密刺杀主人于卧室【注:东汉光武帝建武五年,渔阳太守彭宠被家奴子密杀害,因迎合了光武帝的旨意,被光武帝封为“不义侯”】、严庄突然发难于帐中【注:严庄,唐朝时期叛臣安禄山的军师,燕国建立后,拜御史大夫,迁中书侍郎,屡遭安禄山鞭棍抽打。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参与弑杀了安禄山,拥立晋王安庆绪即位】之类的意外发生。

    国王的见识过人,岂有考虑不到之理?如果不及时醒悟,则国王左右前後之人都会成为你的仇敌。切毋再蹈覆辙,以免取笑于後世。

    我童贯与国王很幸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因而不敢不殷诚告诫,但愿国王深思熟虑,不要被庸俗的小人所误导。

    特此表明诚恳之心,望从速答复,不宣”。

    …………༺࿈༻…………

    宣抚司招募马扩入燕地招谕。

    马扩《茆斋自叙》:宣抚司派遣张宪等两人持招降书前往燕地招降,燕王耶律淳见到招降书大怒,下令将两人处斩。

    童贯虽然知道游说燕王这条路行不通,仍旧招募我借阁门宣赞舍人的官衔再次前往。

    临行时,我感到前途堪忧,遂向童宣抚提出三项请求:“一、请求禁止将士向燕人索取珍宝财物,严明军纪。二、请求不要妄杀前来投降的辽人,使燕人得以安心。三、望宣抚审时度势,乘机用兵,不必顾虑使者的安危,不顾使者唐俭性命安危的小节【注:唐太宗贞观三年(公元629年),李世民命李靖率领十万大军进攻突厥,袭击突厥吉利可汗的驻地定襄。吉利可汗一面遣使至长安请降,以为缓兵之计,一面整兵备战。

    唐太宗派鸿胪卿唐俭与将军安修仁前往吉利可汗大营游说,李靖趁唐俭等人出使之机进兵,张公谨谏阻,李靖不听,事后唐俭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唐太宗责备李靖将唐俭充当死间,对此,李靖辩解说为了去大恶,就不能顾小义,获得唐太宗的谅解】,古人曾经付诸实施,鄙人乃一介微臣,如果能够尽忠报国,死不足惜”。

    当时众将士听说后无不肃然起敬,士卒自愿与我同行的有一十五人。

    五月十八日晚,过了白沟,次日清晨到达辽境。

    辽新城县(今河北省保定市高碑店市)差遣一名契丹汉人官员前来迎接,只见有当地父老数百人拥挤在驿站外,询问使者从何处来,我于是乘机出示朝廷的招降榜文,当众朗声宣读,众人无不惊愕。

    其中有个名叫刘宗吉的汉人悄悄走到我身後,对我说:“使节今晚应当会在涿州(今河北保定涿州市)歇宿,我就是涿州人,现隶属驻扎于白沟的辽军。

    请求给我两张宋廷招降敕榜的副本,带回去出示给众战友,将来南朝军队进入我境后,我愿意率众战友抢先打开城门归顺,今晚我会秘密赶到涿州驿站”。

    我于是携带两张敕榜副本出发,晚间抵达涿州,进入使者驿站,驿站人员以礼相待。

    夜深以后,果然见刘宗吉从墙布下钻出来,说道:“现在燕京各地都没有辽军兵马,只有四军大王【注:“四军大王”是辽大臣萧干的称号,因他统领的辽朝军队包括契丹、渤海、奚、汉四军,故号“四军大王”】尚有部曲两百馀骑,曾经经历过战争,其馀还有六七百名马军,都是富家子弟,没有作战经验。

    如今他们在白沟北岸扎寨,编织草人作为栅栏,夜间饮酒,白天睡觉,马匹也散放在河岸。如果南朝军队乘夜色前去劫寨,他们只要听到喊杀响,必定溃逃”。

    原来刘宗吉想借机去拜见童宣抚,建立功绩,又恐怕被我军误会遭杀害,所以说如果得到我的一件信物,可保万无一失。

    我考虑良久,于是写了一封上达童贯的书信,同时将童贯赠送给我的一只新鞋作为信物交给刘宗吉,打发他前去宣抚司。

    次日,由燕京差来的汉人官员牛稔迎接,到达燕京城门外后,燕王又派遣四方馆使萧奥与礼部郎中张觉迎接,歇宿于净垢寺。

    次日,辽殿前指挥使姚潘、枢密承旨萧夔、都管乙信前来陪酒,请求我出示朝廷敕榜,声称是两府【注:辽国政权实行独一无二的两面官制,即南、北两种官制。两府指北府与南府,分掌北方与南方军政事务】官员的要求。

    我说:“本朝宣抚司命我见到燕王后亲手递交,不敢先出示给其他人”,推辞许久,他们最终还是将赦榜带走了。

    天黑之后,他们走来对我说:“书榜中语气狂悖,都是斥责本朝的言语,未经商量,怎敢进呈给皇上?现在就交回给你”。

    我笑着收下,对他们说:“贵朝不度德量力,不审时度势,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计较这些小节?”

    萧夔说:“南朝号称礼义之邦,如今不顾及两国盟誓,先行举兵,然而自古出师应该有正当的名义,不知贵国的兵马为何而来?”

    我答道:“本国朝廷命将出师的缘由,使人我并不知情,但是我大略听说贵朝连年发动战争,却从未报知我朝。

    天祚皇帝流亡后,国王也不发兵援救,局然自己在燕京篡了位。

    宋辽作为兄弟之国,现在发兵前来探问天祚皇帝的下落。

    又听说天祚皇帝已经被削降为‘湘阴王’,由于事出非常,所以我朝要兴师问罪,访寻兄弟皇帝的生死存亡,一切举动都合乎礼义,怎么可以说师出无名?”

    萧夔说:“国家不可以一日无君,本朝因天祚皇帝失道,逃窜流亡,以致我朝宗社有颠覆之危,故我朝臣民拥立当今皇上即位,此事与贵朝毫无瓜葛,何至于定要兴师问罪?

    况且此类事情自古就有,唐明皇逃奔蜀地时,唐肃宗在灵武自行称帝【注:唐朝天宝十四载十一月,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唐玄宗率百官逃往蜀地,行至马嵬驿(今陕西兴平市西),六军将士发动兵变,缢杀杨贵妃,旋即太子李亨在灵武(今宁夏灵武市区)擅自即位,即唐肃宗,尊唐玄宗李隆基为太上皇】,其动机无非是希望国家中兴,与此事岂不是如出一辙吗?

    南朝本应念及邻国长期友好相处的情义,借兵给我国,共同排除患难,如今却趁火打劫,掠夺我朝百姓与疆土,岂是我国企望于大国的行为?”

    我说:“唐明皇逃往蜀地,委托太子代理国政,然后肃宗顺势即位,并册封唐明皇为太上皇,祸乱平定后立即迎回唐明皇,肃宗亲自步行牵引明皇的坐骑,可谓同时尽到了君臣之道与父子之道。

    而贵朝国王当时并未受过天祚皇帝的委托,自行即位,又贬削天祚皇帝为‘湘阴王’,岂可与古人相提并论?

    何况如果贵国需要借兵救难,应当表示出诚意才行,包胥在秦庭痛哭【注:公元前506年,楚国大夫申包胥的好友伍子胥率吴国军队攻打楚国,攻入楚都郢,掘楚平王墓并鞭尸。

    申包胥为复国,到秦国求助,秦国不肯出兵,申包胥便在秦国城门外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秦国君臣,发兵救楚,史称“哭秦庭”】,孔明奔赴吴国【注:东汉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诸葛亮作为刘备的使者随同鲁肃到柴桑去会见孙权。

    说服了孙权连蜀伐魏,最终导致赤壁之战,吴蜀联军大败魏军】,都是竭尽诚意,如果是这样,邻国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然而贵朝却有意掩饰,未曾向我国派遣过一名使者前来求救,本朝虽有怜悯之心,却无施展之处。

    如今我朝大兵压境,贵国危在旦夕,至于诸位的祸福存亡,贵朝君臣自己要好好裁量才是,”他们听后都愤愤不平,扬长退出。

    次日夜间,辽门下侍郎李处温从外地回朝,因未见书榜,再次要求借观。

    明日早晨,姚潘前来说道:“已经作出决定,明天要让宣赞大人朝见皇上。你见到皇上,语气不妨委婉一点,以便磋商。”

    快天黑时,数名辽朝大臣聚集到使馆,发言道:“南朝只知道耀武扬威,完全不顾及天理,不顺人情,又全无斗志。

    昨天种师道命杨可世率军渡过白沟,本朝军队稍作迎击,南朝军队就狼狈溃走,简直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顾虑两国历来友好,我军早已径直攻入贵国雄州境内了。

    贵朝一面遣使,一面进兵,却轻而易举就被我军击退,请问颜面何在?兵端一启,将来如何收场?

    还有,听说宣赞大人接受了刘宗吉的约定,此人已经被我军斩首”。

    于是从怀中取出我交付给刘宗吉的书信与鞋子,怒气冲冲地问道:“宣赞如此行事,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回朝?”

    我从容地回答道:“我此次前来,因为不是寻常的使命,所以经常自我警策,凡事务必谨慎小心,恐怕给两国生事。

    这次我出使的本意就是要招降燕人,刘宗吉前来表达归顺之意,我怎能不予接受?

    我朝大军出发之前,将士们奉朝廷的谕旨,不许杀戮一人。昨天杨可世一军必定是立旗招安,不料遭到贵朝军马的偷袭。

    万一宣抚司申奏朝廷,朝廷降旨讨伐扫荡,等到我朝大军齐集,恐怕不是燕民的好消息”。

    萧夔大惊失色,说道:“难道南朝派遣大人来是作死间的吗?想不到南朝视士大夫的性命如同草芥啊!”

    我答道:“我此次出使,本意就是用以一己之命换全燕人民之命,燕人悔悟则一同生存,不悔悟则一同赴死,哪里会一心考虑自己能否安全返回的问题?

    况且兵家用离间之计,最为下策,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也有用离间计导致成功的,也有用离间计招致倾覆的,或是敌强我弱,或是势均力敌,这两种情况下,当然有用离间计令敌方分崩离析的可能。

    至于如今的形势,贵朝的兵力,你们自己估量一下,有南朝的十分之一吗?有百分之一吗?有千分万分之一吗?如果我朝不顾及两国历来友好的大义,多路进兵,蜂涌而入,不知贵朝凭什么抵御?又何必使用死间这么拙劣的计策呢?”

    萧夔等人愤愤告辞,并说:“稍后析津府【注:辽南京析津府,位于今北京城西南】应当会遣送大人回朝。”

    我于是起身相送,并笑道:“小人奉命等候遣送,只是你们不可错失良机,以免使燕人一旦沦为血肉,就万幸了”。

    此后三天中,未见有使馆接待人员到来。

    二十六日晚间,萧奥与张觉押送锦绣衣物、银绢等礼物来到使馆,说道:“明天送宣赞回去”,我以未见到燕王以及尚未得到燕王的回书为由拒绝,并表示不敢接受礼物。

    萧奥说:“李门下(指辽门下侍郎李处温)传达皇上圣旨,此事有先例,礼物请留下”。

    于是天锡帝派秘书王介儒、都官王仲孙持御笔亲书的回信同我前往雄州宣抚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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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氏编年》:马扩见到燕王耶律淳,燕王令翻译转述,责备马扩道:“两朝签订和议已经一百多年,贵国忽然背弃盟约,大兵压境,难道就不害怕遭到上天的惩罚吗?自古以来,违背誓约的君王,国运都不会长久!”

    马扩的答复与见到姚潘等人的说法一样,并将朝廷的檄书呈献给燕王,燕王命姚潘朗读完毕,交付门下省,然后萧夔引马扩来到庭院中。

    只见院中设有香案和拜褥,萧夔说:“请舍人跪拜”,马扩说:“刚才已经朝见过皇上,说什么跪拜?这是什么礼?”萧夔说:“舍人不要动怒”。

    于是命人悬挂两幅画像,一副标为“大宋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孝元皇帝(宋真宋赵桓的庙号)”,一幅标为“大宋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孝明皇帝(宋仁宗赵祯的庙号)”,马扩见是真宗与仁宗的御容画像,立即跪拜捻香。

    行礼完毕,萧夔令翻译朗读两朝的誓书:“维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十二月七日,章圣皇帝谨致书于弟大辽皇帝(辽兴宗耶律隆绪)阙下:

    ……共同遵守成约,虔诚遵循盟誓,以宋朝土产资助辽朝军费,每年用绢十万匹、银十万两支付,宋朝不另派使臣负责移交,辽朝命有司派人搬运至雄州交割。

    两国边境的军队,各自守卫边界,严禁两国人民互相侵害。如果有盗贼潜逃,彼此不得允许其在本国停留。

    农田庄稼,南北两国不许相互骚扰争夺。目前两朝的城墙及护卫河,各自依旧保存并守护,清理壕沟、修理城墙,一切照常,但不得新建城隍,不得开掘河道。

    除誓书约定的条款之外,各自不得有其他索求,两国务必同心协力,方可保长治久安。

    各自保护黎民百姓,镇守疆土,互不侵袭,有天地神明作证,各自告诫其子孙后代,共同恪守盟誓,传至千秋万代。

    有背弃此盟誓的,没有资格享有国家,有上天神明明辨是非,必定令毁约者遭到被诛杀的下场!”

    北朝绍圣皇帝(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答书称:“寡人虽然不才,不敢不遵守此约,理当告于天地,令誓约传之子孙,有胆敢背弃盟约的,神明必定诛杀他!呜呼!倘若此盟可以被背弃,後世的史家要如何着笔呢?”。

    译者又朗读仁宗皇帝撰写的誓书道:“窃以两朝修好,和睦相处,至今己有三年,边境甯静,偃旗息鼓,可见当初的誓约,光明灿烂,犹如日月星辰,如今岁月虽然变迁,而两国依旧敦好如故。

    关南十县之地,由于本朝己经长期流传守护,难以顺从贵国要求割让之请求,可以特别增加输纳给贵朝岁币的数目,以代替关南十县的赋税。

    每年增加绢十万匹,银十万两,与之前的银绢一并搬运至雄州所管辖的白沟交割。

    两国犯法潜逃的各部族人员,依照前朝誓书处理,绝不能如同此前的作法即允许其停留以及纵容接纳。

    恭惟两位圣君在天有灵,正俯看着他们的子孙后代的一举一动,所以两国皇帝更应谨遵先人的训诫,顾全大局,不必介意微不足道的嫌隙,以恪守誓约、善待邻国作为衡量信义的标准,信与义二者缺一,则没有资格守护国家,皇天后土,都听到了两国的誓言。

    誓书的文本应当珍藏在宗庙之中,副本则应保存在政府,一切依照景德年间两朝的誓书行事。

    寡人虽然无德,一定会敦守盟誓,如果食言,愿依照此前的誓约遭到报应。

    专奉书咨闻,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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