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不跟人说，叔父，你出来。”

    就着光，看见杨昭脸上的真诚，杨集躲在床底思考了半晌，才小心的从床底挪出来。

    他站在床边不安的挪动双脚，十根手指都快绞成了麻花，眼里含着泪，又努力吸鼻子试图止住。

    “叔父这是怎么了？”

    杨昭强硬的牵起杨集往后缩的手，将他带到桌边，按他坐下，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

    见他含着泪，一脸委屈的将茶一饮而尽，脸上的惊慌之色褪去一些，杨昭又问：“叔父这是害怕了？”

    杨集蠕动了下嘴巴，没有说话。

    杨昭继续说：“我也害怕，路上还怕的病倒了。”

    杨集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不过，快到洛阳的时候，就一点也不害怕，病也好了。”

    迎着杨集眼里的不解，他说：“大父会保护我们的，一想到这，就不怕了。”

    杨昭眼里的光越加亮，他握紧手中的空杯，缓缓点头：“我也不怕的。”

    “阿昭，晚上我能跟你睡吗？”

    对着那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杨昭不忍拒绝，末了让杨青去隔壁说一声，跟杨集并排躺下。

    睡梦中的杨集，眼角仍噙着泪，但嘴角却高高翘起。他的手紧紧握着杨昭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放开。

    而杨昭睁着眼睛却睡不着，迷迷糊糊睡去，只听到屋外“唰唰唰…”的扫地声，睁眼。

    “阿昭你醒了？”

    偏头就见杨集眼睛晶亮的盯着他看。

    “叔父，昨晚睡的可还好？”

    杨昭抽回还被杨集握着的酸痛胳臂，尽量脸色平静问他。

    果然，杨集神色惊慌的打量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确实没有不适，方才回答：“嗯，好久没睡这么香甜了。”

    “阿昭，今日太子洗马讲学，万不可起晚了。”

    “太子洗马…”

    “李纲？”

    杨昭不由惊呼一声。

    因为前世工作的原因，时不时会收集历史上的名臣名将，方便他根据人物传记，进行人物的打磨塑造，更好匹配游戏里的人物造型。

    查李纲资料的时候，他还感叹过，辅佐了隋唐三个太子，三个太子都被废，简直就是妥妥的太子杀手。

    “范太傅怎么不来授课？”

    记忆中，他们这群皇子皇孙都是由范太傅来教学，李纲身为太子洗马一直跟在太子杨勇身边，按理轮不到他来授课才是。

    “范太傅病了，此次来洛阳太过仓促，太傅们体弱，接二连三的病倒。太子跟圣人在前朝忙，因此李洗马得空来传授我们一二。”

    杨集说着脸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李纲是他见过的少数能降服那群皇子皇孙的人。

    还不等杨昭将早膳吃完，他匆匆拉上杨昭就往殿外走，完全没有昨晚那个怯懦孩童的模样。

    “到了，到了。”

    杨集一路拉着杨昭来到了‘甘兰书轩’，也不知道他瘦弱的身躯，怎么会迸发出如此的活力。

    反观杨昭，进了‘甘兰书轩’后，就扶着墙，不断平复杂乱的气息。

    “阿昭，对不起，我忘了，你病才愈。”

    杨集满脸愧疚的站在杨昭身旁，泪在眼眶里打圈，他不知所措的伸手，小心拍打杨昭的后背。

    “明知人体弱，还带着他一路跑到这。”

    杨俨难听的公鸭声里满是吊儿郎当，随之而来的还有四五道脚步声。

    杨昭偏头就着手臂的空隙，就见杨俨身后跟着的正是他的异母兄弟们，他们落后他一步，但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不怀好意。

    “大兄，二兄，三弟，四弟，五弟。”

    杨昭直起身体，将杨集挡在身后。

    “这么早来，也是难得。”

    平时范太傅教学的时候，他们五兄弟都是卡着点来，今日比平时早来了半个时辰，他可不信他们转性了。

    “不关你事。”

    二哥杨裕见四下无人，都懒得遮掩，满脸不厌其烦，上前几步，就要揪出躲在他身后的杨集。

    杨集揪着杨昭后背衣衫的手，不由抖动了下。

    杨昭眼里闪过一道暗芒，看来昨晚杨集的表现不单单是因为来到新环境太过害怕。

    再结合他一早就来听学的举动，恐怕这五兄弟才是他真正害怕的。

    可杨昭却怎么也想不起，杨集跟他们有何过节？

    以往就学的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异常。

    “二哥，这是叔父。”

    杨昭特意强调。

    杨集虽年龄小，但辈分可不小，是大父最宠爱的庶弟卫王，留在世上唯一的嫡亲血脉。

    杨裕缩回手，犹豫了。

    “二弟，杨集算哪门子叔父，也不怕帽子太大，掉地上。那可是我们大父。”

    言下之意，大父怎么会偏袒杨集，定是偏向自己的嫡亲血脉。

    杨裕一听，有恃无恐，就要推开杨昭。

    回廊转角处，一片白色一闪而过，杨昭看在眼里。

    见杨裕的手伸过来，他一巴掌将他的手拍下，厉声道：“杨家血脉最重尊卑，大兄，二哥，你们的皇家气度呢。”

    “尊卑？”

    杨俨嗤笑一声上前。

    “我们是太子血脉，论尊卑，杨集不过是个庶出子。”

    “论位份，他要矮我们一阶，谁尊谁卑？”

    杨集虽也是郡王位份，但跟杨俨的郡王位份比起来，确实要少些分量。

    “如此论来，我该如何？”

    杨昭上前一步，直直挡在杨俨身前，虽身高比他矮了不少，但气势上却一点不输。

    “河南王比之长宁郡王，谁尊谁卑？大兄！”

    言下之意，他杨昭可是里面位份最大的那个，对你们还是兄弟相称，如今你却要拿位份使绊子。

    杨俨哑然，杨昭的河南王之位，一直是他耿耿于怀的存在。

    他堂堂太子之子，居然位份上比不过晋王之子。

    “大父一直教导我们，兄弟间如同手足，缺一不可，手绊足，足绊手，对大隋都是灭顶灾祸。”

    “叔父虽位份比你低，但除去位份，他身上流着杨家血脉，同是我们的手足。手足之间，不论位份，只论亲情。”

    说着，他狠心的将杨集的手掰下，冲局促不安的他，深深作揖，恭敬道：“叔父，昭代兄弟们道歉！”

    “杨昭，你这个小人。”

    一向手脚比脑子快的杨裕，伸手揪住他的衣裳，就要将他摔倒在地。

    “平原郡王。”

    温润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杨裕的手不自觉松开，立马转身。

    所有人看清来人后，一同恭敬行礼，唤道：“李洗马。”

    “不知臣应怎样论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