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痴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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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秋尽寒冬来

    动静防闲又怕疑,佯佯脉脉是深机。

    此身愿作君家燕,秋社归时也不归。

    秋社之日,民间热闹非常。

    李逋因深厌贵戚、宫院内借送‘社饭’之际,耍弄心机,便带这弟弟李荣私自跑出长安城。在阎清的带领下,兄弟二人率领尉迟诸及数百常林军轻骑护卫,来至渭南虎头山脚下的丰陵县。

    此时日色尽暮,站在山上望去,可见丰陵县内火炬高燃,家家户户前铺上长板,将烤羊、烤鸭滋味调和,片覆板上。社糕社酒、胡饼瓜姜,满置两旁。

    “怎么样,没让你们白跑吧?近来有大丧,长安近郊管得严,可没这般热闹。”阎清说完,忙自打了下嘴。李逋并未介意,说:“娘亲在世时,常跟我提起她小时,秋社之日的热闹。还等什么,咱们走吧。”李逋令常林军驻扎丰陵陵园,自己与弟弟和阎清换上便服,来到县城内参加社日欢庆。

    此时街市大道两旁,小摊林立,有卖珠钗的,有卖泥像的,还有卖爆米花的,如此种种虽不及长安盛景,可也颇有意趣。李逋边走边看,只听小荣叫道:“哥,你看他们都带着个香包,咱们也去买个。”说着他就被弟弟拉到摊位前。

    阎清问:“七彩包怎么卖?”

    “两个钱或半斤谷子。”那小贩见李逋三人身着绸缎,就没有拿出量粮食的小碗。阎清拿出六个钱,递给摊主。李逋抱着弟弟挑了三个,转身要走,却被那摊主叫住:“几位公子慢走,还未放辟邪豆呢。”

    辟邪豆?在李逋疑惑中,只见摊主端着小碗,将数十粒红豆依次放入七色布袋内。“公子有所不知,这红豆乃是辟邪之物,还是治病的良药。回去之后,将布袋沉入井水片刻,服用数粒,再饮生水一盏,可不患痢疾。”

    阎清说:“这是什么习俗,我怎么不知?”

    李逋笑问摊主:“南方人吧?”

    摊主说:“祖坟在北方,俺爹那时候因闹兵灾,趁着大旱跟乡亲们淌过淮河,到南方避难。”

    “都说苏杭富庶,怎么想着回来?”

    “再好也不能离了祖宗。何况如今天子圣明,北方平定,南方俺爹住不习惯,索性就搬回来。这不日子也越过越好吗。”

    李逋大笑又挑了两个,说是给家父带的。

    李荣趁着哥哥开心,拉着他来到一口圆滚滚的大铁炉前。李逋只听的铁炉内噼啪作响,铁炉旁的黑汉,一手转动铁炉,一手敲着小锣,嘴里不停招呼:“第一炉,第一炉,糖爆米花甜又香。吃了我的好米花,来年地里万斗粮。”

    阎清顶了下李逋的胳膊,示意他看对面站着的一堆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人人都挎着个木篮,边等米花,边偷偷瞄向李逋二人。

    李逋低声笑骂:“这些都是老实人家的姑娘,你可别祸害她们。”

    阎清‘哼’了声,挤到小姑娘那队人中,说:“各位姐姐,小弟出门匆忙,没带这篮子,谁能借我一个?”众姑娘个个脸色通红,有胆大的拿着篮子递给阎清。

    阎清则趁接篮之机,用小指撩了下姑娘的手心,羞的那人儿捂面而‘逃’。阎清正得意时,身后砰的一声,将他吓得跳起三丈。回头看原来是米花爆好。

    “吓死你才好呢。”李逋从他手里抢过篮子,问:“米花怎么卖?”

    黑汉头也不抬,说:“两碗米花,一碗粮。”说着舀了一碗米花递给小荣。

    李逋说:“道谢。”

    李荣忙行礼道谢,弄得那黑汉皱眉不语。

    “我们没有粮食,只有钱。”阎清说着就要上手,却被黑汉手中的火钳唬了回去。

    “这第一炉加糖的米花,都是女子们吃的,二位来这凑什么热闹?”

    李逋左右看看,好像摊位旁是没有别的男子。

    阎清问:“凭什么我们不能吃!”黑汉瞥了眼,没理他。李逋将他拽到一边,对始终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的姑娘们说:“姐姐们先买。”

    阎清说:“好姐姐,我也想吃,一会你们谁赏赏我。”这话逗得姑娘们开心,每人买完米花,都会给他匀上不少。李荣抱这小篮,看着篮中米花堆得山高,仰脸瞅瞅阎清,小小的心灵充满了崇拜。

    “本性难移,小荣咱们走!”李逋可不想看着弟弟被阎清带坏,刚想走就见那黑汉挡住他的去路。

    “二位公子吃了人家姑娘的米花就这样白白的走了?”

    “你这黑汉,是嫉妒本大少爷英俊吗!”

    李逋忙拉住阎清,拱手问:“这位兄台,我兄弟三人初到宝地,不懂规矩,还望不要见怪。”

    黑汉说:“这第一炉米花,又叫姻缘花。时辰快到,请两位去街头落座,看看是否有中意的娘子。”李逋点点头,还未想到脱身之策,便被阎清拉到街头宴席前落座。

    宴席上,左为男子,右为女子,两方都是未经世事之人,故羞涩难言,只与同伴窃窃低语。待李逋与阎清坐定,犹如鹤落小塘,惊起一片鸥鹭。

    女子们见二人气度非凡,无不爱慕。男子们则‘仇视’二人,恨其夺走‘心上人’的目光。尤其阎清那双无耻的贼眼,直气的男儿们咯咯咬牙。

    “喂,这不是平康坊,你注意点,当心挨打。”

    “哼,他们是嫉妒,况且本公子能看着上这些粗俗女子?”

    “看不上,你能不能别看了——”

    “玩玩嘛,瞧我的!”阎清站了起来,清清嗓子,说:“咳,众位姐姐,我”他话未说完,只觉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扭头见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站在眼前,吓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

    “谁家的孩子这么没规矩。”那胖女人走到长桌前,撸起袖子,对众人说:“众位小姐们、少爷们!都是高门出身,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好时候。少爷们都挺胸抬头,露出虎臂,让小姐们瞧瞧!小姐们也别都埋着头,慧眼选个良人,明年生个大胖小子!”众女抬头,男儿们都挽起袖子坐的笔直,有大胆的还将衣襟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约一刻后,那胖女人拍拍手,让女子们拿木牌写下意中人的号码,放在米花之中。

    “好了,小姐都回家,等着雁来提亲吧!”等众女走后,胖女人对男儿们说:“众位少爷别急,一会拿到木牌的抓紧提亲,桌上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棒。家里穷,不要愁,今年社在秋分后,来年还是大丰收……”说着那胖女人拿出第一个篮子中的木牌,瞅了眼放回去。

    阎清低声笑说:“我敢说那些姐姐一定都会选我。”

    李逋捂面叹息:“作孽啊~”果然如阎清所说,桌上男子除李逋和阎清外,只有两位被人另眼看上。

    “什么破习俗,还轮得着女人选男人……”

    “别说了,找机会溜吧。”

    二人刚想走,只见那胖女人上前抓住阎清的后脖领子,把挑出来的木牌扔到二人面前,说:“两位公子有钱可以去城里玩,乡下姑娘老实,经不起逗。”阎清忙点头认错,胖女人笑骂:“你个小色鬼,奸猾的很。是不是心中还得意姑娘们都选你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哼!”胖女人将牌子一翻,阎清见上面竟都写着李逋的座位号。“小子,我们的小姐纯朴,但不傻,你这浪荡子,她们瞧不上。”

    李逋噗嗤乐出了声,却见那胖女人将七八篮米花都放在他面前,说:“吃,都给老娘吃完才能走!”

    李逋苦着脸,看着胖女人的虎面,不敢犟嘴。手碰了下弟弟,在旁窥视已久的李荣,开始狂吃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吃下三篮米花。突然李荣停住,李逋以为他吃不下,却看弟弟指着米花说:“哥,这篮没糖,没糖。”

    李逋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头一紧。

    “殿下!殿下!”就在这时,街尾忽现常林轻骑。李逋放下一锭金,对胖大姐说:“今夜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说完带着弟弟向轻骑走去。

    尉迟诸忙迎上来报:“殿下,出大事了!”

    “何事?”

    “百骑司传信,说皇上发现太子不在大怒,已杖毙东宫侍从数人!”

    “百骑司传信?难道是老师?父皇不是派他去幽州刺探消息去了?”李逋心道,可来不及考虑多想,李逋对阎清说:“你先带我弟弟去摩云峰暂住。待我回宫跟父皇认错后,再派人去接你们!”

    李逋上马,留下半数骑卫,一路狂奔,天明前终于赶回长安,在约距大明宫北门五里处,歇脚片刻想好说辞,正要启程入宫却听身后传来:“太子殿下留步!万万不可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