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杨嗣郎受责赴南诏
季温奉旨远赴边关就任监军,在太原驻地羁留了数日,待知会了当地州府官员,又起身赶往渔阳拜会了褚漠寒。
褚漠寒见他到了大喜,叫来了次子褚勖和谋士严过作陪,在府内设下酒宴盛情款待。褚勖中等身材,脸皮蜡黄,双眼如环略因嗜酒无度稍有些红肿;由于他脾气暴躁口无遮拦,常常惹得褚漠寒发怒;但是因其武功高强、作战勇猛,褚漠寒也不得不对其有所忍耐。
酒过三巡,褚漠寒放下了酒杯,神色有些忧郁,道:“季大人,自敏泰到后,我军与同罗骑兵联合作战,已连胜了两场,却迟迟不见阿思诺到来……”
未等季温开口,严过接着道:“莫非他嗅到了什么风声?”
“二位多虑了。”季温轻轻摇了下头,将目光对准了褚漠寒,“鱼儿尝到了甜头,上钩只是早晚之事;褚帅放心,我已将实情禀报于陛下了,让他再催催。”
“催,那又要等到何时?”褚勖急不可奈对着季温大声喝道。
“这……”季温为掩饰内心惊慌,干咳了下,“公子,此事急不得!”
“勖儿休得无礼!”褚漠寒猛的拍了下桌子,狠狠瞪了次子一眼,站起身来向季温拱手施礼,“犬子有所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将军不必客气,”季温呵呵一笑,“季某愿尽微薄之力相助。”
“多谢大人;”褚漠寒缓了下,“对了,林相前日回信了,他说等大人办完此趟差事,就调您回京做刑部尚书。”
“多谢将军。”季温稍稍欠了下身子,端起酒杯,再次向褚漠寒敬酒。
随后众人高谈阔饮,很是痛快。
杨嗣郎为庆贺扳倒了汪拱,在府内大摆宴席,招待一些亲信同僚和故旧。
席间,众宾客极尽吹捧、恭维之力,杨嗣郎见了为之得意忘形。
数日来,陈业硕思量再三,内心仍动摇不定,不想再与杨嗣郎争夺左相一职,于是去向林弗诉说自己的苦衷。
一见林弗,陈业硕便阴郁着脸,道:“听说宫内传出了口风,陛下欲命杨嗣郎为左相;这不,姓杨的那厮为预祝升迁,在府内大摆宴席款待同僚呢。”
“怎么你怕了?”林弗露出了一丝奸笑,“上次不是说好了吗?”
“这……有陛下为他撑腰,怕是难有胜算哪。”陈业硕犹豫了下,道。
“别畏手畏脚了。”林弗深陷的眸子里射出了一道寒光,“老夫巴不得他动静越大越好呢。”
“这……”陈业硕嗫嚅着。
“大人放心,明日朝会之上只需按计行事便是。”林弗轻松笑道。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陈业硕渐觉底气已足,决意与林弗携手扳倒杨嗣郎。
次日,众文武大臣按时到了勤政殿,参加朝会。
魏怀冰首先出列,奏道:“陛下,据报逆犯汪拱之妻在发配途中不幸溺水身亡,家人要求返京将其与亡夫合葬一处,不知陛下可否同意?”
“不可!”炫帝面带怒气,“汪拱贪吝无度,欺骗了朕多年,其妻小亦不容宽赦!”
杨嗣郎道:“陛下圣明。汪拱虽死,可是其流毒未尽,臣以为当顺藤摸瓜深究此案,务必除尽其同党。”
“不必了,”炫帝扫视了下群臣,“汪拱罪有应得,皆是他一人所为。不过,此案也给朕提了个醒。为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杨爱卿,以后这举贤任能、整饬朝纲的重任就交与你了。”
“是,臣遵旨。”杨嗣郎答道。
林弗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前日接渔阳战报,褚漠寒与同罗骑兵联合作战,已连胜了两场,斩杀突厥兵三百余人,俘获战马、牛羊无数。”
“不错,虽是小胜,也足以安慰朕心。”炫帝微微一笑。
林弗又道:“不过,陛下,据臣所知阿思诺只是派出了三千前锋,而其主力从河西开拔,日行不过二三十里,照此速度,数月之后方可抵达受降城。”
“嗯,此事季温也禀报过朕了,”炫帝皱了下眉,“前方战事瞬息万变,如此行军岂不贻误战机?传旨,命阿思诺火速进发务必于十日之内赶到受降城。”
林弗附和道:“陛下圣明,只要同罗骑兵主力一到,剿灭突厥指日可待矣。”
“没错,”炫帝脸上洋溢着笑,轻捋了下银须,“荡平突厥,这是我朝数代人的夙愿;朕能在有生之年见此盛况,也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杨嗣郎高声道:“陛下,方今海内宴平、百姓安居,大唐疆域之辽阔自古未有也。臣奏请陛下率百官祭拜泰山,再行封禅大典,祈我大唐江山永固万年。”
“不必了,杨爱卿;”炫帝稍作思索,一脸肃然,“朕年岁已高身子骨已不比当年了,祭拜过一次此生已足矣。”
“陛下圣明。”陈业硕将目光移向了杨嗣郎,厉声道,“杨大人,此等粉饰太平之辞也亏你说得出口!北有突厥、契丹扰境,南有南诏反叛,关中、冀州等地百姓因灾流离失所,岂能说是海内宴平、百姓安居?”
“陛下,陈大人所言甚是,”林弗哭丧着脸,“据前几日剑南战报,十日之前,我军进击南诏,不料在太和城下中了蛮夷诡计,三万精兵伤亡惨重呀。”
炫帝听了大惊:“此事当真?”
“臣不敢有一字虚言。而今守城官兵已被困多日粮草匮乏,形势万分危急。”林弗说着取出了战报,呈给了炫帝,“陛下,这是南诏前线发来的求援急报,请陛下过目。”
炫帝接过了后稍作浏览,问:“真是的,怎么还没安稳几日,又吃了败仗?”
“陛下,南诏假意求和,趁我军麻痹松懈之机夜焚粮草,以致有此惨败!”林弗道。
“真是一群废物……”炫帝气得脸色发青。
“陛下,按说杨嗣郎身为剑南节度使,应将前方战事及时上奏于陛下,可他瞒而不报,犯有欺君之罪。”陈业硕道。
“杨爱卿……”炫帝怒目注视着杨嗣郎。
杨嗣郎听了直冒冷汗,辩解道:“陛下恕罪,前番因查办汪拱谋逆一案,臣日夜操劳、心力交瘁,以致疏漏了此事。”
“这怕是大人的托辞吧;”林弗冷笑了下,“杨大人置军国大事如草芥,四处结党营私,夜夜笙歌宴舞,岂能有心为国操劳!”
炫帝听了甚是惊讶,道:“林爱卿,此言当真?”
“臣不敢有一字虚言。”林弗不慌不忙道,“据闻杨嗣郎为了庆贺早日拜相,昨日还在府内大摆酒席宴请群僚呢。”
“杨卿,可有此事?”炫帝怒目道。
杨嗣郎听了身子哆嗦了几下,惊慌道:“陛下,前日乃家妾寿诞,臣一切从简只邀了几个故旧作陪。”
“杨大人,别打什么马虎眼了;听说不仅连摆了十余桌酒席,就连后宫也派人去了,还带了不少贺礼呢。”陈业硕道。
“后宫……”炫帝睁大了眼。
杨嗣郎支吾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然是懿妃娘娘了,”林弗一脸平静,“陛下如若不信不妨派人前去查问。”
“哼,真是荒唐!”炫帝跺了下脚,转过了身子问太子有何看法?
太子道:“父皇,当下南诏局势岌岌可危,儿臣以为当摈弃争议,急需选派一位能征惯战之将前往平乱才是。”
炫帝点了下头问他可荐何人?
太子一时没有想好,有些慌乱。
林弗抢先一步,道:“陛下,杨嗣郎身为剑南节度使,理应以身作责前往督师、平叛。”
“陛下,臣也附议。”陈业硕道。
“这,杨爱卿还从未打过仗呢……”炫帝犹疑不定。
林弗说,既然如此,不妨再另派一员久经沙场的副将随行便是。
炫帝“嗯”了声,紧盯着杨嗣郎,问他可愿领兵前去?
杨嗣郎听了十分惊恐,只好硬着头皮说他愿意。
“好,朕就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炫帝听了很是欣慰,随即命杨嗣郎两日之内动身,赶赴南诏平叛。
杨嗣郎见状赶忙领旨、谢恩。
朝会一结束,杨嗣郎便急匆匆赶回了家。他呆坐了一阵,想起将要远离京城前往南诏,不由得连声唉叹。他喝着闷酒,一面吩咐管家杨柯去收拾行李。
杨柯沉思了片刻,问:“兄长真要去南诏?”
杨嗣郎面无表情,轻叹了声,道:“四弟呀,陛下都发火了,我岂敢不去!”
“事急矣,兄长何不进宫去找懿妃娘娘说情?”
“找她,”杨嗣郎愣了下,“陛下正在气头子上,她再劝说岂不是火上浇油!”
“可是事已至此,临行之前总该向懿妃道声别吧。”杨柯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
杨嗣郎听后勉强答应了;随即命杨柯快去准备一下,他待会儿就进宫。
安排才毕,忽有仆人来报,说是太子派了内侍总管付果来见。
杨嗣郎听了心生困惑,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见他一下。
付果进了厅堂,说是奉太子之命,前来给他送行,并奉上差银二百两。
杨嗣郎嘿嘿一笑,说太子也未免太多心了。
“大人误会了。”付果道,“前番因左相一事,太子慑于林弗淫威未敢为大人多言,本就心怀内疚;此次大人远赴边关,他更是伤心哪。”
“真的?”
付果“嗯”了声,道:“太子屡遭不幸,本想着倚仗大人有所庇护,可没想到大人也受人欺侮,他怎能不忧心难过呢?”
杨嗣郎听了若有所悟,捋了下短须,道:“请转告太子,他的心意我领了。”
“是,大人。”付果端起了茶杯轻啜了两口,又叮咛了他几句路上注意休息、多保重身子,随后起身行礼告辞。
“付大人请。”杨嗣郎并未离座,只是轻轻挥了下手,目送着付果出了屋子。
这时杨柯来报,说是进宫的礼物皆已备好,杨嗣郎听后带着两个随从出了府门,骑着快马一路飞驰赶往庆华宫。
到了宫内,杨嗣郎在熟悉的小太监引领下进了内庭,一见到懿妃便跪拜在地,连声道:“小妹救我哪……”
懿妃早已获悉了内情,细眉紧蹙道:“兄长行事不慎,自怎么连小妹也扯进去了!”
“兄长冤屈哪,”杨嗣郎涕泣道,“唉,为兄不小心遭了林弗暗算,意欲害我哪……唉,此去南诏万里迢迢,只怕以后再也见不上小妹了。”
“兄长言重了,快快请起。”
杨嗣郎起身后长叹了声:“兄长此去南诏不是战死,也会死于瘴气、瘟疫哪……”
“兄长勿忧,”懿妃面露笑意,“圣上已对我说了,少则一月多则俩月,他定会将兄长召回京城。”
“真的?”
“嗯,”懿妃点了下头,语气稍有些沉重,“左相呢,目下是做不成了,可你也得给群臣做做样子,让陛下消消气儿。兄长放心,有小妹在,没人敢拿你怎样!”
杨嗣郎听了如释重负,道:“嗯,兄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