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兄弟喜聚海明楼 萧良媛含泪痛剃发
这日,杜少凌闲来无事,背着包袱去了安兴坊。到了惠王府门前,笑着给门丁递上了自己的名贴,说是想拜见一下惠王。那门丁看也没看随手将名贴扔进了身后的筐篓里。篓里已放了不少名贴等杂物。
杜少凌道:“小爷,您这是……”
门丁甲道:“王爷不在,赶紧走吧。”
门丁乙道:“他娘的,你又来讨吃食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等王爷回府。”杜少凌心有不甘。
门丁甲有些不耐烦,道:“没看见那只筐子吗,都在等王爷召见呢。”
“净是些书痴!”门丁乙挥了下手,“走吧,别再瞎叨叨了。”
正争吵着,荣义郡主李婳带着侍女巧珠姗姗而出,四下里张望着。李婳年过二十,蜂腰细颈,柳眉下一对水汪汪的眼睛,走起路来好似风摆垂柳一般。
少凌见了犹如遇见了救星,急忙上前拦住了她,掏出了一张名贴递上。
门丁甲一见登时火了,上前一把推开了他,喝道:“嘿,你这小子,一会说要见王爷,一会又拦阻郡主,还不快滚!”
李婳轻轻摆了下手,示意门丁退后;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凌,侧过身子命侍女巧珠拿出三十文钱,打发他走!
“不,我不是来讨钱的。”杜少凌挥手拒绝了。
“哦?”李婳愣了下。
“郡主误会了,在下是想到贵府谋一份差事做。”
“想做差……不知你有何本事?”
“在下熟读诸子百家,能写诗做文。”
李婳见他其貌不扬,轻叹道:“可惜你找错地方了,王府可从不缺什么书呆子。”
杜少凌使劲活动了几下胳臂,道:“在下还会骑射、拳脚功夫,做个看家护院的总该行吧。”
李婳被逗笑了,道:“别吹了,就你这副身子板,干瘦如柴的……”
“别小看人,不信,找人来比试一回。”杜少凌理直气壮。
两个门丁听后对视了下,从身后架起了少凌,一使劲将他扔出了老远。
就在少凌将要落地的瞬间,被一人稳稳地接住了。
杜少凌站稳后,见是李云翰到了,于是抹了下鼻涕,道:“兄长,他们欺负我!”
李云翰淡然一笑:“别怕,有我呢。”
“嗬,他还有同伙呢,”门丁甲冲着院内高喊了一声,叫来了四五个院丁。一伙人急扑上前,欲打倒李云翰。
李云翰从容不迫,他施展拳脚,很快将那几个院丁打翻在地,一面仰天大笑:“不过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笑音未毕,只见一团白影飞至,那人高呼道:“何方狂徒,敢在王府门前撒野!”
那白衣人手持银箫,直击李云翰面门而来。
李云翰侧身闪过,与那白衣人交起手来。
两人对打了三五个回合,少凌认出了那白衣人是王诘,赶忙上前喊停下。
两人停下手来,彼此相望会心一笑;简单寒暄过后,颇多感慨之情却一时难以言表。
王诘走到了李婳跟前,欠身行礼,道:“郡主,这二位乃我结义兄弟,请多包涵。”
“在下李云翰见过郡主。”李云翰拱手道。
“我,杜少凌,洛阳来的贡生。”少凌跟着怯怯说了一句。
“嗯。”李婳嘴角微微一撇,扭头看着王诘,柔声细气道,“公子怎么才来,父王可等的急了。”
“这,昨夜醉酒,故而晚起了……”王诘缓了下,朗声道,“今日难得与故友一见,我想陪陪他们,此番曲江赏春我就不去了。”
“没有公子奏乐,那怎成!”李婳双眉一蹙。
“诘弟,你还是去吧。”李云翰有些不好意思。
“不了。此番演奏的乐工多了去了,少我一人也不碍事。”王诘语气坚定。
“好吧,我准了,”李婳思忖了下,“不过明日王府宴乐,公子再不得缺席了。”
“是,郡主。”王诘恭声回道。
三年多没见了,为畅叙情谊,王诘招呼李云翰、杜少凌去了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海明楼。此酒楼已历经风雨五十余载,以经营京畿、淮扬菜肴为主,因其口味纯正、价格适中,加之环境幽雅,成了京城名流雅士宴请亲友的首选之地。
进了楼内,厅中悬挂着一副前朝宰相张九龄题写的铜匾,“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十个大字赫然在目。
三人落座后,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王诘打趣道:“要不是李兄,少凌弟又要白挨一顿打了。”
“这叫缘分;”少凌苦笑了下,将目光对准了李云翰,“兄长,你说呢?”
李云翰“嗯”了声,道:“小楠体弱多病,我想买只玉貔貅给他镇邪祛灾,不料恰好遇上了此事。”
“唉,石大人就要走了,我也得另寻出路了,”杜少凌耷拉着脸,“这一袋子名贴,还是趁早散发出去,说不定还能遇上什么贵人呢。”
“别做梦了。”李云翰微微一笑,“省试在即,你还是安心读书备考吧。”
“嗯,也罢,”杜少凌轻叹了口气,“能否中榜,就看这一回报考明经了。”
“你我皆有志之士,可恨报国无门哪,”王诘轻叹一声,“早年,为报国建功我曾随军北上,出使外藩;大漠草原刀剑风霜,可几年下来仍是寸功未立。人生无常,有时即使你运气再好,遇到了贵人赏识、谋得了一份差事,可总觉比那些考取功名的人矮了一大截。”
“功名?”杜少凌轻轻摇头,“科场水深哪。朝政腐败,主试者与权贵们沆瀣一气,科考早已变了味儿。那些中榜者不是王公贵族之后,就是些沾亲带故者,而真正有才之人却被弃之门外。”
“没错,目下科举已形同虚设,而推举却大行其道;”王诘脸上划过一片阴郁,“长此以往,朝廷将无才可用哪。”
静默了一阵,李云翰道:“王弟精于丹青,又擅长乐舞,听说在京城混得是风生水起哪。”
“哪里,哪里,”王诘喝了口茶,“长安米贵,生活不易。我初进京时,举目无亲,饿肚子那是常事。幸遇月泉药铺老板好心收留,我才有了立锥之地,凭着一支画笔、一支长箫讨口饭吃了。”
“那,又怎会与郡主熟识?”李云翰问。
“为了生计,我时常去达官贵人家赶场子,乐器歌舞无所不能;惠王府呢,更是常客,这一来二去便与郡主熟识了。”
“王兄每日里迎来送往,有美酒助兴、佳丽相陪,真是逍遥自在。”杜少凌颇为羡慕。
“只是混口饭吃呗;个中辛酸一言难表哪。”王诘谦逊了句。
三人畅饮了数杯,李云翰道:“昔日梁园四子,今日我等三人相聚,单单少了达复……不知他现在可好?”
王诘听后愣怔了片刻,缓缓道:“达兄位居兰台,做事勤勉受人敬重,当然不错了。”
李云翰道:“达复为人豁达,与我意气相投,真想见他一面。”
“这,还是不见的好。”王诘摇了下头,欲言又止。
“为何?”
王诘看了眼左右,低声道:“李兄有所不知。林弗把持朝政,与东宫势同水火;而达复暗中追随于太子,秘密组建了铁衣社;你若与他交往,只恐身受牵连。”
杜少凌道:“怪不得他疏远我呢,难道说他是有意而为之?”
王诘讪讪一笑,道:“还记仇呢,都怪我没早点告诉你。”
“唉,朝政腐败,有志难伸,可惜我空有一身才学了。”杜少凌发着牢骚。
“乌云蔽日终难久长,”王诘看了眼李、杜二人,“或许有一日新皇登基,你我兄弟方能前程如锦一展抱负。”
“你是说太子吧?”李云翰问。
“没错,”王诘点了下头,“大唐虽是盛世,然积弊已久,要想除弊革新拨云见日,也只有寄望于他了。”
李云翰轻轻问道:“兄弟相聚本是幸事,诘弟为何句句不离太子?”
王诘笑道:“朝政如棋局,你我既是旁观者,权且点评一下呗。”
“好大的一盘棋哪。”李云翰凝视了王诘一阵,道:“你想为太子破局?”
“嗯,”王诘点了下头,“前日萧良媛之父为季温所抓,太子正为此而焦虑不安呢。”
见二人面露惊讶,王诘随之说了萧郁被捕的原委。
“为君王者,每遇大事当能割舍凡人之常情,又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李云翰一脸肃然,“此次太子若不能临机生变、断然处之,只恐深受其害!”
“这……”王诘思忖了一阵,若有所悟,“李兄所言甚是,诘记住了。”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李云翰举起了酒杯,“来,你我今日痛饮一回!”
三人吃喝了一阵,王诘说他尚有一紧要事待办,欲行离开。
杜少凌劝了两句,王诘仍执意要走。
“李兄既已进京,以后兄弟们聚会畅饮多的是机会。二位且在,咱们改日再叙。”王诘说罢拱了下手,匆匆离开了酒楼。
李、杜二人喝罢了酒,出了海明楼,赶往石峥宅。
行至半路,忽见前面人群一阵骚乱,随着锣声响起,冲过来了一队差役,大声喝令行人让道。
李、杜二人赶忙停下了脚步,拥挤在路边的人群之中观望。
不一会儿,又走出了一伙仆从,一边鸣锣开道,一边簇拥着一辆绯红色大轿缓缓行过。
轿帘敞开着,露出了一个年轻汉子的脑袋。他歪斜着副圆脸,留着两撇八字细须,黑豆般的眼珠不时眨巴几下。
路边有一位妇人道:“哟,鸡王游街了,真气派。”
“娘的,贾升这小子又抖什么威风了,跟个小王爷似的。”另一个年长者道。
李云翰问那年长者:“贾升,他是何人?”
那年长者歪了下脑瓜,不屑地瞅了他一眼,道:“乡巴佬,连斗鸡神童你都不知?真是白活了。”
“这贾升呢,原本是城东榴花镇一不良人,跟我那堂弟杜苗特熟,”杜少凌挤上前来,解释着,“三四年前呢,他们还整日游手好闲厮混在一起,没想到这小子擅长斗鸡耍狗,被皇上给相中了,敕封他为四品太常卿,一下子就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李云翰听了轻叹道:“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
“可不是么。“杜少凌嘟哝着,“娘的,回头咱也弄只鸡玩玩,说不定也玩出了名堂,能混顶官帽戴。”
李云翰鼻子一酸,笑道:“你呀,别异想天开了,没那个命。”
二人说笑了几句,仍继续赶路。
原来王诘之所以匆匆离开了海明楼,是要去见达复。
王诘见了达复,说当下情势危急,玉面郎君急需断然处之。
“断然处之……”达复一时有些懵然。
“嗯;断臂自救,必要时断了与萧良媛的关系。”王诘冷静道。
“她可是我的姨娘哪”达复立时沉下了脸,紧盯着王诘,“若非我亲耳所闻,绝不信你会说出此等话来!”
王诘赶忙移开了视线,轻声道:“小弟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而已;达兄如有异议,权当是一句笑谈。”
达复叹息了一声,在屋内来回踱了一圈,道:“吴妃早逝,韦妃病故,如今就只剩下萧良媛了。她若再出什么叉子,太子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可是,若不早做决断,一旦殃及太子,我们满盘皆输哪!”王诘高声道。
达复见他言辞恳切,似没什么恶意,于是决定去少阳宫向太子面陈。
达复出了宅子,策马急行,直奔少阳宫。
进宫后见了太子,达复说萧郁被抓,下一步林贼一伙必会借此大做文章攻击他。
“唉,本宫正为此忧虑呢,”太子神色惶恐,“达卿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不如命萧良媛出家,暂且避过这阵风头。”达复低声道。
这时萧良媛恰好走到了门口,听到了达复的话音,于是停下了脚步。
“亏你也想得出来。”太子听了达复的建议,又惊又怒,“让她出家为尼,这怎么成!”
“殿下息怒,此乃王诘建议。”
太子愣了下,道:“王诘,他怎会出此馊主意?真是不可理喻!”
“王诘说事到如今,殿下只有忍痛割爱,以绝奸人口实,方可度过此劫。”
“她可是你的姨母呀,”太子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吴妃、韦妃先后离去,本宫再不能失去她了……”
“姨母视我如亲生,我当然不忍心了,”达复顿了下,“可是,为保殿下也只好如此了。”
太子听了流泪不语。
这时萧良媛走进了屋子,道:“殿下,达复所言有理,只要能保殿下平安,臣妾绝无二言。”
“不,本宫不能再失去你了!”太子颤抖着。
“殿下,他们拘押妾父,本是冲着你来的。妾妃死都不怕,又何惧什么出家!”
太子听后紧紧抱住了萧良媛,两人嘤嘤啜泣长久没有分开。
达复感到鼻子发酸,大声道:“殿下,要是再没别的事,在下告退了。”
“且慢。”太子缓过了神,回过身子,“那个李云翰呢,已有下落了。”
“当真?”
“本宫岂能骗你。”太子板着面孔,“你这个铁衣社头领是怎么做的,这一回又落后了。”
达复脸一红,道:“殿下——”
“据探此人现在石峥府上,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太子道。
“是,在下明白。”达复应了声,随后离去。
太子望着达复远去的背影一时无所适从,他在屋子里徘徊了一阵,正思量着下一步如何走,忽见岑燊带着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说是圣上传旨,召他即刻到麟德殿见驾
太子一听顿时慌了神,忙问其故。
那小黄门阴沉着脸,说他也不知情。
屋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殿下,事急矣,”萧良媛眼神冷漠,“或许达复所言是对的。”
“爱妃,你……”太子脸色凄然。
“为保殿下,”萧良媛凄然一笑,“妾妃也只有出家了。”
还未等太子反应过来,萧良媛从案几上取过了一把短刃,割下了一缕长发。
“爱妃——”太子眼含泪珠,“你这样做未免太狠心了……”
“不,为了不连累殿下,妾妃只好如此了。”萧良媛一脸释然,眼里放出了一道暖光,“殿下且去,不必为妾妃担忧。”
原来,得知荆王回京,炫帝心里十分高兴,于是在麟德殿召见他,同时命太子、林弗、陈业硕、及吏部侍郎韦溯等人前来陪驾。
荆王头戴方巾一袭白袍,他行止大方、风度翩翩,进了殿内,上前拜见过炫帝。
炫帝见了心情愉悦,仔细端详了他一番,道:“哟,数月未见,霖儿又长结实了!好,好;孩儿此去可还满意?”
“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当然高兴了。”荆王说着献上了一部折子,“父皇,这份策论名为《荆楚十策》,是儿臣驻守江陵时所作,请父皇过目。”
高峻转手呈上折子,炫帝乐呵呵接过了,一边轻声念道:“荆楚地接南北,上达巴蜀下通江淮,地势险要、物产丰富,此乃华夏之腹地,社稷之担当,非有长远眼光不可治也。治之有十策,一、薄赋税;二、轻徭役;三、兴水利……”
“霖儿,这可是你亲笔所写?”炫帝停下了,问道。
“正是。”
“不错,此论言简意赅、用辞华美,确是一篇治政佳作,”炫帝轻捻银须,“霖儿胸怀大业,上理政务、下恤民情,颇有朕当年之风采。来人,赐座。”
荆王听令后紧挨着炫帝一侧坐下了。
炫帝一手轻扬着那份策论,一边朗声笑道:“有此十策,足以治国安天下,区区一荆楚又何足道哉!”
荆王起身,恭声道:“父皇,荆楚虽小,可物产丰盈、百姓安居乐业;若假以时日,由官府征调民力,疏河道、去水涝,不出三年,儿臣定会将其建为天下粮仓、人间乐土。”
炫帝笑道:“吾儿大才,真是委曲了。此次回京,你就不必再去了。”
荆王有些惊愕:“这时为何?”
“父皇另有大事相托。”炫帝侧过身子瞅了眼林弗、陈业硕,“李、陈二位爱卿皆当朝重臣,父皇此番召你回京,就是要你协助他们二人处理朝政,也好多些历练。”
待荆王谢过了炫帝,林弗、陈业硕随之表态,说他们愿竭力辅佐荆王。
高峻走到了台下,对着太乐署少卿贾升轻轻挥了下手,命其开始奏乐。
贾升二十出头,面白脸圆、浓眉清目,薄唇上两撇小胡子微翘,未及开口便是一脸的笑意。他接令后用傲慢的眼神轻轻瞅了众乐工一眼,太乐丞黎清便当即会意,指挥着众人开始了演奏。
片刻之间,鼓乐响起,曲声袅袅,飘荡在宫庭上空。
林弗对着炫帝,道:“自陛下即位以来,我朝国运昌盛、四海宴平,野无遗贤、百姓安居,万国来朝;陛下之丰功伟绩,亘古未有也。”
“陛下圣明,万民归心,”陈业硕有点情绪激昂,“不过,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别有用心,不仅对陛下不感恩戴德反而说三道四,实在为人所不齿。”
“哦,不知陈爱卿所指何人?”炫帝听了很不是滋味。
“前左相石峥。”
炫帝愣了下,道:“石峥,他不是贬谪去苍梧了?”
“回陛下,他还赖着没走呢。石峥对罢相一事心怀怨恨,每日里呼朋唤友宴饮取乐,常有不满之言哪。”
炫帝怒道:“此言当真?”
“陛下,臣有诗为证;”陈业硕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纸诗稿,呈上,“这是臣从石府粉墙上抄录的。”
炫帝接过看了看,只见纸上写着:致仕且让贤,忧君醉复眠。笑问何能尔?宠辱一杯间。
炫帝看罢,轻轻一笑,道:“荒唐,不就一首打油诗么,这也能定罪?”
“陛下,此诗颇有用意哪。”陈业硕道,“石峥被免是因其有罪,可他反过来说是为了‘让贤’;再者,他为掩饰罪过,将贪杯醉酒说成了‘忧君’,这难道不是嘲弄陛下、向朝廷示威?”
炫帝双眉微皱:“这……”
太子奏道:“父皇,儿臣以为,此诗自嘲自乐,未必是讽喻父皇。”
“陛下,臣有一言。”林弗一脸肃然,“陛下仁慈,一再宽恕于石峥,可他不仅不念圣恩,反而以免官为荣,为标榜自己乃一介清流而大发怨言;此诗流传甚广,实在是有损陛下的颜面哪。”
“陛下,石峥违逆旨意、嘲讽陛下,不可轻饶!”陈业硕附和道。
“这个老东西,真是欺人太甚!”炫帝很是恼怒,“传旨,命汪拱、敬琥前去捉拿石峥,交由大理寺审讯,其家人流放岭南。”
林弗、陈业硕忙道:“陛下圣明。”
“父皇息怒。”荆王见炫帝余怒未消,轻声劝道,“父皇龙体要紧,何需与此等小人生气。”
“嗯,父皇不生气。”炫帝呵呵一笑,随之扭过头去对着高峻,“为何又演奏《渭川曲》,一点新意也没有!”
高峻忙道:“陛下,此曲乃当年李龟年所作,自他去后,此词再也没人改过。”
荆王轻叹了下,道:“父皇,看来是太乐署是缺少填词高手呀。”
炫帝紧盯着林弗,道:“林爱卿,每年中榜者数以百计,你为何不多征召些新人充实梨园?”
林弗一惊,缓了缓神,道:“自陛下即位以来,我朝四海宴平、百业发达,天下可用之材早已网罗殆尽。那些中榜者不是徒有虚名,便是些酸腐之士,实不堪用!”
炫帝听后颇为纳闷,哼了声,道:“真的无可用之才?”
“陛下,林大人所言甚是。”陈业硕抢先回道,“当下大唐野无遗贤,至于科考呢,臣以为已实无必要。”
炫帝皱眉道:“莫非陈卿想取缔科考?”
陈业硕听了身子颤抖了下,一时愣怔无语。
韦溯道:“陛下,自唐开国以来,科考已逾百年,为我大唐培养了无数可用之才,怎能因其屑小瑕疵而取消呢?”
炫帝“嗯”了声,道:“没错,科考乃大唐国策,纵然有一些弊端,还是保留的好。”
“陛下,臣有一议,”林弗抖擞了下精神,“从今年起,科考不妨改为三年一试,既为朝廷省却了许多物力、财力,又可抚慰天下读书人之心。”
炫帝扫视了下众人,道:“嗯,此议不错;那就交由礼部吧,待拟定好了方案再行诏告于天下。”
林弗、陈业硕齐声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