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之云梦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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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众目睽睽

    白峥不理会陈咸宜,只是向众人见礼,对郁茹作揖道:“郁堂主,您这次闽东之行,可是为云梦传音堂大大树立了威望。”

    郁茹回礼道:“不敢。众弟子在湘西、岭南也颇有建树,我等不过是倚赖祝融岛各位的灵符灵阵,不敢居功。”一边说着,心道:“还未曾入主帐议事,他为何先跑来恭维?”

    白峥却没有离去的意思,继续道:“听闻香儿妹妹身负异能,可与鬼怪言谈。这次精绝大逆不道,竟然以生人饲鬼,香儿妹妹助力度化这许多厉鬼,也是不小的功绩。”

    郁茹心中一惊,心道:“香儿的事情,怎么传的如此快?”口中道,“见笑了。小女还未满十岁,仙术都还在练基本功,有什么异能可言?度化那些厉鬼,原是我云梦宗旨——度化第一,压制第二,我传音堂众弟子不过是遵循姜门主教诲,能度化则度化之,不能的,也只有压制。”

    白峥微微点了点头,道:“听闻郁堂主还打造了一枚法器,竟能救回那些被鬼气侵染的修士,实在高明至极。我等却没有如此法器助力,那些被鬼气侵染的修士,大部分都发狂而死,灵识破碎,尸首无存。死状之凄惨,正如当年……”白峥偷眼看郁茹脸色,见她已是面若寒霜,便道,“正如当年黑罗刹被我四大门派门主追击,险些百鬼反噬,这次我等强攻,定能叫他落得同样下场,为这些修士报仇雪恨。”

    郁茹盯着白峥,一字一句的道:“不错。我这法器,只是个半成品,时灵时不灵,难堪大用。还是要靠云顶白门主带领众精英弟子,强攻精绝为妙。”心道,“几十年过去了,我哥哥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人揪着,时不时就拿出来,戳我一刀。”

    白峥却仍未离去,道:“不知郁堂主可否让小可见识一下这枚法器?”

    郁秋香忽然大叫道:“娘!我肚子痛!哎呦呦呀呀呀,这羊肉定是没有烤熟,我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娘,快背我去茅厕!”又对白峥道:“白峥师兄,不好意思啊,下次下次。”说着,用自己油腻腻的手一推白峥,拉着郁茹走了。

    白峥却依旧神色自若,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心道:“果然是你,郁秋香,我看你,就是这枚法器本器。”

    用过晚饭后,众门主、堂主都在主帐议事,秦风和唐泠泠、丘星又在钻研灵符灵阵,连丘婴都被吸引了去。郁秋香百无聊赖,便溜到祝融岛的帐篷片区,找陈咸宜玩耍。陈咸宜没找到,却找到了鲁冰,鲁冰“嘘”的让她噤声,将她带到了远离大军帐篷的另一处帐篷区。

    郁秋香道:“这里是哪里?”

    鲁冰道:“这里就是关押半活死人的地方。这几日,我们的先锋几次遇到精绝的厉鬼军团,他们神出鬼没,咱们这边每日都有修士死伤,还有被鬼气侵染的,就暂时送到这里。”

    郁秋香道:“可是我记得他们的厉鬼都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咱们在闽东这么久,都轻轻松松啊?”

    鲁冰道:“这也是我等奇怪的地方,也许这里是精绝大漠,他们的主场?总之我们在这里碰到的厉鬼,仿佛比闽东厉害了很多。”

    郁秋香道:“是鬼气更浓厚、鬼力更强大吗?”

    两人边走边说,已然来到陈咸宜身旁。陈咸宜听到两人对话,插嘴道:“非也。”招呼两人过去。陈咸宜正在一个桃木囚笼旁边,仔细的大量里面被一堆镇鬼灵符关押的修士。如同在闽东所看到的一样,他神色呆滞,灵识和身体都被裹在重重鬼气之中。

    陈咸宜道:“看这儿。”说着用手指着那修士肚脐附近灵府的位置。

    郁秋香定睛仔细看了看,道:“这里……这里有一些微弱的蓝光。”

    陈咸宜道:“定魂珠。”

    郁秋香道:“定魂珠?定魂珠是什么?”

    鲁冰道:“那是用极醇厚的灵力压缩凝聚而成的一颗珠子,会对修士自身的灵力产生压制,以控制修士的灵识。”鲁冰也仔细的看了半天,对陈咸宜道,“这些修士已然被鬼气侵染,灵识裹在鬼气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为何却还会被灌注定魂珠?这不是徒劳无功吗?”又道,“听闻这定魂珠,需要极大的灵力、极高的修为才能炼制,有这样的灵力修为的人,当今修仙界恐怕不超过十人。”

    鲁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言。

    陈咸宜瞟了他一眼,道:“非你所想。是黑罗刹。”

    鲁冰恍然大悟,心道:“方才我竟然怀疑起各位门主、堂主了,真当罪该万死,幸亏没有说出口。”对陈咸宜道:“有理有理,黑罗刹仙鬼双修,灵力自然也是极高的,炼制定魂珠这等邪物,必是黑罗刹无疑。”

    郁秋香道:“闽东的时候,那些修士都没有被灌注定魂珠,这里却灌注了,这却是为何?”

    陈咸宜道:“不能救。”

    郁秋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在闽东时,他们不知道我……”郁秋香一眼瞥到鲁冰,及时刹车,道,“不知道我娘竟然打造了法器,可以驱散鬼气。他们灌注了定魂珠,一旦将鬼气驱散,修士的灵识反而要被这珠子吞噬,而这半活死人,反而变成了……变成了……”

    郁秋香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些人身体还是活的,但灵识却要被珠子的主人控制。

    陈咸宜道:“傀儡。”

    郁秋香拍手道:“不错,正是傀儡,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如此这般,我们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当真用心歹毒。”

    正说着,一名祝融的弟子径直过来行礼,道:“陈师姐,苏门主有事找您,让您赶紧过去。”

    陈咸宜点了点头,冲郁秋香浅浅的笑了一下,离去了。鲁冰见此,张大了嘴巴。

    待陈咸宜的背影消失,鲁冰方才大叫起来:“郁秋香!郁秋香!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陈师姐竟然笑了?她刚刚嘴角稍稍上翘,你看到了没?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郁秋香,你有什么魔力?你教教我?我这么多年对她鞍前马后,她可是对我冷冰冰的,从来没有笑过。不,不仅没有笑过,简直没有露出过任何表情,任何!我在她眼里,基本是不存在的!”

    郁秋香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得意满满,却举重若轻的道:“你发没发现,陈师姐的笑好好看!”

    鲁冰立时住了嘴,仿佛回想起那一刹那,便沉浸其间。郁秋香打趣道:“鲁师兄,怎么?陈师姐才是有魔力的人,你的灵识,现在就裹在她的笑容里面!”说罢,嘻嘻哈哈的跑掉了。

    郁秋香回到自己的帐篷,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今夜无风,但是非常寒冷,郁秋香披上裘衣,还是只能坐在火堆旁边烤火。看着跳动的火焰,郁秋香又陷入了无边的思绪。她的内心,还是有些为难。如今知道双宝秘密的人,只有母亲、丘婴和陈师姐,但姐姐唐泠泠和丘星也是平素非常亲密的人,却无从开口。这种情况下,有时郁秋香反而想躲着他们,生怕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幸好他们这几日都沉迷于秦老师新鲜的术法,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差异。

    正想着,一名身着红衣、额中一颗朱砂的弟子忽然掀帘子进入帐篷,对郁秋香作揖道:“请问你是郁秋香妹妹吗?”

    郁秋香赶忙站起身还礼,却想起一直没有好好学礼法,不知道手脚该如何摆,只得随意作揖道:“我是,正是我。”

    那名弟子道:“在下祝融派吴铭,请你带着你母亲驱散鬼气的法器,跟我来。陈师姐出事了。”

    郁秋香闻言大惊,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那名弟子道:“她今日与被鬼气侵染的修士待了一段时间,回帐篷后也出现了鬼气侵染的迹象,现在已然神志不清,所以请你速去帮忙替她驱散鬼气。”

    郁秋香惊疑不定,道:“怎么会?她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但她担心陈咸宜,便道,“我跟我母亲说一声,马上就来。”

    那名弟子道:“郁堂主目前在中军大帐跟各位门主、堂主议事,恐怕来不及请示了,请你带上法器,跟我速速出发吧。”

    郁秋香救人心切,道:“好的,你等我一下。”让那弟子在帐篷外等待。可她又有什么法器呢?随便从唐泠泠的行李中拣了一只灵环,便跟着那名弟子去到祝融的帐篷区域。

    那名弟子指着中间一座大帐道:“陈师姐就在那里,拜托你了。”

    郁秋香疾步走入大帐,只见帐中只有一张卧榻,上面靠坐着一人,正是陈咸宜。她周身已然出现了黑气缭绕,与之前被鬼气侵染的修士一模一样。她的身上也贴了几张镇鬼符,神色呆滞,处于昏厥状态。

    郁秋香大急,连忙上前用左手揭下镇鬼符。她环顾帐篷四周,此帐篷既大且空,倒是没有人在周围。但她出于小心谨慎,还是装模作样的将灵环套在右手上,同时将身子锁在裘皮大衣中,以抵挡揭下镇鬼符时右臂的刺痛。

    第一阵、第二阵刺痛接连来袭,郁秋香心中安定了许多,看来陈师姐的鬼气是“甜”的,双宝可以吃。如果双宝不吃,郁秋香便计划就此睡倒,去树林中求双宝吃了。

    揭下最后一张镇鬼符,郁秋香又一次痛的冷汗淋漓。她喘息片刻,伸出右手。过不多时,看着鬼气被吸入掌心,掌心泛出黑水,陈咸宜依旧没有醒来。但郁秋香探她的灵脉,已然通畅无阻,只是睡过去了。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了一片潮水般的掌声。

    郁秋香吓了一大跳,环顾四周,只见大帐篷——凭空消失了。

    周围围了众多的弟子,有素衣的云顶弟子、红衣的祝融弟子、青衣的昆仑弟子,还有穿着蓝色、绿色习武衫的云梦弟子。

    郁秋香惊呆了。

    掌声甫落,一名红衣老者上前向郁秋香抱拳道:“郁姑娘,你这灵环当真厉害,老朽的女儿幸亏得你所救,不胜感激。容老朽一礼。”说着,躬身便拜。

    郁秋香吓傻了,呆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那老者拜了下去。却见斜步里突然窜出一个绿衣少年,正是云梦兰芷堂的厉承志,乃是兰芷堂堂主厉载志之子,也是云梦首席大弟子。他赶忙扶住老者,嗔怪郁秋香道:“你还不赶紧过来?难道真由着祝融苏门主对你一个小姑娘下拜吗?”

    郁秋香才醒过神来,赶忙奔过来将老者搀起,只是右手手心还有一团双宝的屎尿,只好攥紧拳头,不让它掉落。但那尸臭的味道,却是掩盖不住,老者和厉师兄显然都闻到了,眉头一皱。

    郁秋香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由着厉师兄来说场面话。厉承志道:“苏门主,您可太见外了!且不说咱们四大门派同气连枝,就连陈师姐,平时对我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师妹,也多有照拂。如今陈师姐有难,我等怎能不倾力相助?”

    苏门主颤巍巍的,仿佛老泪马上便要纵横,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郁姑娘了。我看她驱散鬼气的过程,神情颇为痛苦,可不要损伤了郁姑娘的身子。”说着,那老者冷不丁抓住郁秋香的右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