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之云梦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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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鬼夜行

    丘婴小声道:“香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郁秋香道:“那日咱们不是见过白峥师兄和那个可疑的人在一起?在剑冢?你忘了?”丘婴摇摇头,一脸茫然。郁秋香奇道:“你当真不知道?”丘婴挠了挠头,还是摇摇头。郁秋香道:“总之,我见过白峥师兄和一个穿湖蓝长袍的中年男子在一起,他还送了白峥师兄一个什么,什么,什么东西,反正,我记不起名字了。当然世界上的湖蓝长袍有许多,我也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芙蓉镇拿松鹰图的那个人。”

    丘婴恍然大悟,道:“你觉得白峥师兄的话中有异?”

    郁秋香道:“你想,这厉鬼从芙蓉镇一路向南,如果它要去雨湖镇,何必来凉山绕这个弯子?最让我觉得奇怪的一点,是——”丘婴接道:“白峥师兄从彩云镇向昆仑,明明是西南方向,怎会路过凉山?”

    郁秋香道:“正是。所以我觉得,虽然不知道白峥师兄和这厉鬼有什么联系,但他想让咱们去雨湖镇,我就偏不去。我要在凉山里面再转转,看看有什么线索。”

    丘婴道:“那你怎么不对舒师兄和你姐姐说?”

    郁秋香道:“如果我是白峥师兄,我虽然先御剑离去,但完全可以在空中略作停留,等看到随后的剑光赶向雨湖镇,我才走的放心,对吗?”

    丘婴点头,夸赞道:“香儿你想的甚是周全,有你姐姐在,舒师兄也不会去而折返,如果当真如白峥师兄所言,他们也能给沈、徐两位师兄带话。对了,你刚刚说,感觉厉鬼的气息弱了,但是并非全无气息,是吗?而是气息来自不同方向?”

    两人相视一笑,道:“可不跟在赵氏宅院的感觉一样,难道这里厉鬼又去了这凉山的地下室?”丘婴道:“等我一下。”说罢丘婴御剑,上到半空,附身下看。只见这凉山只是两座小山头连在一起,占地并不大,但这两座小山头的形状很怪,一座像个水壶,却有些歪,另一座直上直下非常陡峭,歪掉的壶嘴搭在那峭壁上,仿佛如果没有这第二座小山,那个壶就要倒塌下去了。

    丘婴落到地面,对郁秋香道:“可能在这山腹之中。这山像个水壶,恐怕中间是空的,别有洞天。咱们可要寻路进去?”

    郁秋香想了想,道:“不。这些鬼都是要吃人的,在这山肚子里面,哪会有人?更别说有修士了。它一定是在这里休息,到了晚上,一定会再出来的。我们就在高处盯着,等它出来,我们再跟踪。”

    两人找了个高处的位置,打了些野食填饱肚子。昨夜折腾了一夜,也累了,便轮流休息。到了晚上,体力灵力都恢复了很多。月上中天,照亮了整个凉山,两人集灵力于双目,对凉山山腹处看得一清二楚。不多时,只见一团黑影,果真慢慢飘了出来,仿佛伸懒腰一般,渐渐收拢,才将散乱的黑气收成一个人形。那黑影慢悠悠的飘出来,后面竟又跟了一团黑影,过不多时,后面竟又飘出一团黑影。就这样,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从那山腹之中,竟飘出七八团黑影,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排成一队,在山间行走。

    郁秋香和丘婴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同时闭塞了自己的气息,以免被众鬼发觉。两人看没有其他鬼再出来了,便远远跟在后面。

    就这样一连四五日,众鬼白日找人迹罕至的地方休息,夜晚行路,一路向南方而去。郁秋香和丘婴一路远远跟随。众鬼尽拣荒山野路行走,路过了一些有仙族世家驻守的小镇,却也不去叨扰。直到第六日的黎明,众鬼又到了一处荒山,那山甚是陡峭,常人很难攀援。众鬼飘至山腰,进入了一座宅院。郁秋香和丘婴不敢靠近,远远望去,那宅院没有烛火,像是一座义庄。

    郁秋香和丘婴如往常般在远处休息,等到夜里再跟踪。但诡异的是,这次众鬼进了义庄,竟然没有再出来。一连三天,那义庄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郁秋香和丘婴商量道:“难道那义庄还有其他出口?不对,咱们在高处,不管什么出口,咱们都能看到。难道这些鬼就在义庄里面散去了?被度化了?看来,咱们得去探一探这义庄。”

    道了第九日夜晚,两人看时至三更,便蹑手蹑脚,向义庄摸过来。走到那宅院门前,果然是一处荒废的义庄,只是不知,在如此陡峭的半山腰,人爬上来都困难,为何要在此处建义庄。那宅院荒草从生,大门的一扇已然倒塌,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什么光景。郁秋香低声道:“很强,里面有很强的气息,很多怨气、戾气,非常多。”丘婴点头,将自身气息压到最低,悄悄闪进大门。

    刚进门,突然觉得眼前一个飘过来一个物事,丘婴一惊,连忙后退,撞在郁秋香身上。定睛一看,原来大门两旁就是廊亭,围着院子一周,而那廊上,竟然挂满了干尸,俱是脚上头下,那飘过来的,竟是最近一具尸体的一头长发。

    两人见到此情形,头皮发紧,全身冷汗都出来了。长廊上至少挂了几十具干尸,廊下荒草中,隐隐可见各式骷髅。郁秋香拉住丘婴,低声道:“这个院子中间有个阵法,咱们从边上走。”丘婴道:“那岂不是要从这些干尸下面穿过去?”郁秋香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在干尸下,那就低低头吧。”

    两人捏紧了对方的手,感到一些安慰,便硬起头皮,从一连串干尸下蹲低身子,穿了过去。一路上免不了对上黑洞洞的眼眶,或者被凌乱的发丝轻拂,只有使出吃奶的劲儿,控制住自己不要惊声尖叫。

    终于到了下一进院子,又是一个合围的长廊,尽头是一座大屋,里面竟然点着烛火。郁秋香道:“就在屋内,鬼气很强。”两人翻身上到长廊顶上,靠近大屋,只见大屋的屋顶极为宽广,比寻常屋子纵深长了五倍有余,应当是一个很大的大殿。两人闭住灵息,从断瓦的缝隙中,向下观瞧。

    只见屋内烛光下,竟然有百十只鬼,分为十个纵队,排列有序,站在殿内。

    这些鬼的鬼气都非常浓厚,比从赵氏宅院出来的那只厉鬼,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凉山出来的一些小鬼,却不知所踪。郁秋香仔细观察众鬼,只见每只鬼的肚脐附近,都有一颗闪着微弱的蓝光的珠子,却不知是什么。众鬼面前,站立数十人,为首一人,正是那着湖蓝长袍的中年男子。

    他神态有些疲乏,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便盘膝而坐,开始自行运功。

    站立的那些弟子,于是分成十组,每组两三人,一人持一柄造型奇异的杖,这杖身上半部分似乎还有几条弦,不知是什么武器。他们每组引一个纵队,出了大殿,向不同方向而去。不一会,人鬼都离去了,殿中只剩这男子一人,万籁俱寂。

    郁秋香和丘婴互望一眼,心意相通,均想:“事态严重,须得回云梦禀报。咱俩这点灵力,还不够一只厉鬼塞牙缝。”正在此时,却见大殿中黑影一闪,一个人跳入殿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男子冲去。那男子立时察觉,伸手一档,那黑影被灵力拍飞了近十丈,摔出殿外。

    那男子紧跟着跃出,只见月光下,照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这少年满脸血污,衣衫褴褛,像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丘婴捏了下郁秋香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丘”字。郁秋香明白了丘婴的意思,从怀中找出丘星赠予的锦囊。

    这少年,竟是赵无忌。看他的样子,他回了赵氏宅院,发现了那间地下室,随后跟踪在郁秋香等人身后,找到了自己的仇人。但这少年的修为,还不及郁秋香等人,如此直接来报仇,无异于送死。

    丘星的锦囊中有一片柳叶,还有一张字条:乱吹,尽量响。

    郁秋香将柳叶卷成一个哨子,直接御剑,飞到义庄旁边两个峭壁之间,开始吹。她对音律所知不多,更不会什么成名的曲子,只有一阵乱吹——一会儿是过年节时奏的喜乐,一会儿是丧葬时的哀乐,一会儿是发动进攻的号角,一会儿是儿时娘常哼的催眠曲。音律极其杂乱,但由于在空旷的峭壁之间以灵力吹出,在回音的作用下,响彻了整片山谷。丘婴听的哭笑不得,却见山中已被引发了异象。

    那些刚刚离去的鬼,听到这杂乱无章的音律,竟然掉头向义庄奔回。他们离开的时候静悄悄的,还排成纵队,十分有秩序;回来的时候却是乱七八糟,我行我素,非但没有了任何秩序,还往往自行加戏——有的鬼厉声呼啸,有的鬼捶胸顿足,有的鬼飞檐走壁,有的鬼匍匐翻滚……那些持杖的弟子纷纷拨动那杖上之弦,却无法盖过柳叶哨子的声音,反而使得音律更加杂乱,百鬼愈发失控。

    殿中的男子显然意识到了乱象,来不及处理这个少年,纵身跃出殿外。郁秋香见状立时御剑上冲,头也不回直接向云梦的方向逃去;丘婴则借机一把拉住赵无忌,御剑跟上郁秋香。

    三人头也不回的疾驰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看了看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便落到地面上。这里貌似是一个小村庄,附近有几间茅草屋。郁秋香和丘婴扶住赵无忌,找了一个草垛靠住,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双眼微闭,已然接近昏厥,胸口一个黑色的掌印,肋骨也断了几根。手中却紧紧抓着一个物事,正是那卷起来的松鹰图。

    丘婴给他处理了伤口,服了一些补气止血的药物,赵无忌沉沉睡去,手中依然紧抓着松鹰图不放。郁秋香道:“这松鹰图,难不成有什么秘密?赵无忌拼死也要抢回来?”

    丘婴道:“我听我哥讲过一个传说——”看到郁秋香立刻靠拢了过来,双手托腮,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丘婴觉得无比快乐,继续道:“传说修仙界有几个失传的宝藏,其他的已不可考,但有一个,据说线索藏在了三幅图画中,一幅是关于鹰的,一幅是关于犬的,一幅是关于鱼的,好像就是松鹰图、猎犬图和跃鱼图。但这传说已经流传了上百年,而三幅名画年代久远,真迹早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是以从未有人真的将三幅画收集全。再者一说,只知道是宝藏,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藏,值多少钱,有多稀罕。如果只是百年前一个仙族世家的家产,对门派来说,也就不值一提了。所以没有人当真花很大代价去找,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若这个是赵氏一生之志,也怨不得他拼了命的要完成父亲的遗志。”

    郁秋香道:“原来如此。这个赵无忌年纪不大,却有一腔孤勇,不过他也算准了,咱们会救他。”

    丘婴道:“幸好我哥的锦囊管用,我看他们自顾不暇,应该不会来追咱们了。咱们休息一晚,明日便御剑回云梦,跟大家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