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瑶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觉得曹九的记忆，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看起来，水质清澈。

    其实，深不见底。

    曹九的记忆，裹挟着胡瑶，就像是通往死亡的漩涡，拉紧了的自己的脚踝。

    异样的感觉，充盈了整个胡瑶。

    她试图在曹九的记忆之中，寻找到相关的片段或是线索。

    可曹九的记忆，实在是过于碎片，极其分散，互相之间，很难找到什么联系。

    胡瑶的直觉是，曹九的记忆并不完整。

    不是他自己忘记了，也不是胡瑶的妖力无法触及。

    而是，曹九的记忆被人抹去，或是修改过了。

    在曹九的长期记忆里面，几件重要的事情被抹去了，因此造成了记忆的混乱，但曹九本人并不知道。

    胡瑶试图区分开曹九体内错综复杂的妖气，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曹九的身上。

    她催动妖力，输送进曹九的体内。

    这次的情况，竟然更离奇了。

    记忆里面的曹九还小，但是他竟然能看见胡瑶。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段记忆的曹九，还只是一个玩泥巴的少年，他蹲在花园里面，满手都是淤泥，看着脏兮兮的，但两眼却炯炯有神，跟胡瑶说话的时候，也十分大方，毫不胆怯。

    胡瑶很确定这就是曹九。

    她能够捕捉到曹九的气味。

    但这是第一次，胡瑶和记忆的主人，发生交流。

    也是第一次，胡瑶在别人的记忆里面，看见了记忆的主人自身。

    一般人的回忆里面，都是以自己的视角记录事情的经过的。

    这种情况下，一般不会在记忆之中，出现自己的身影。

    “我是秦小姐的朋友！”胡瑶小心措辞，生怕对别人的记忆，产生什么不可逆转的破坏。

    “哦！那你是来找秦小姐的吧！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是她的新朋友吗？”

    小曹九的话很多，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意。

    “嗯！我是第一次来的！”胡瑶顺着小曹九的话，接了下去道。

    “那你肯定不认识路！秦公馆特别大！会迷路的！”他突然就朝着胡瑶，跑了过来。

    胡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小的曹九，牵住了手。

    那一瞬间，胡瑶感受到了巨大的妖力。

    这股妖力，和成年曹九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但此时的曹九，虽然人小小的，妖力却是十分强大。

    相反，成年之后，这股妖力在小曹九的身上，几乎难以感知。

    胡瑶也是窥探曹九记忆的时候，才接触到了些许。

    小曹九却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

    他牵着胡瑶的手，拉着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秦小姐这个时候肯定在茶亭啦！你不要乱跑，走丢了，会被罚抄字的！”

    少年曹九的手，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玩淤泥。

    淤泥？

    胡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泥土都是干燥的，只有曹九玩过的那一小堆是潮湿的。

    而且，胡瑶看见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判断，那是淤泥，并非是和了水的泥巴。

    对了！小曹九的手！

    胡瑶低头一看，刚才小曹九还脏兮兮的手，现在已经干干净净了，而胡瑶的手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渍。

    淤泥去了哪里？

    这段记忆里面的谜题，越来越多了。

    少年曹九一蹦一跳地牵着胡瑶的手，灵活地在花丛间穿行，他对这里，极为熟悉。

    很快，胡瑶就到了茶亭面前。

    果然，这里被曹九保护的很好，一直维持着同样的样貌，就连植物的品种，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茶亭现在紧闭着门窗。

    “秦小姐，有客人！”小曹九很是熟稔地敲了敲茶亭的门。

    但他并没有等待，敲了门，他便转身对胡瑶说道：“好了！你别乱跑了！秦小姐午睡醒了，就会见你的。你要乖乖在这待着！”

    说完，他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胡瑶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留在了茶亭的门前。

    这是她在别人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记忆总是有主人的，记忆的视角也是随着主人而改变，胡瑶窥探别人的记忆，就像是在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

    但是现在，她被留在了别人的记忆里面？

    而记忆的主人，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继续着他之前的游戏。

    胡瑶只得站在茶亭的门前，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人的记忆，总是会在不重要的部分产生模糊。

    因为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胡瑶也听说过，有过目不忘的人，能记得每个细节，能精准地回忆起自己看到过的画面。

    她开始怀疑曹九是不是这样特殊的人了，因为这里的每个细节，都是那么的细腻又真实，它们是真实存在着的，它们不仅存在于曹九的记忆里面，还存在于现实的秦公馆里面。

    在胡瑶打量着门上彩绘的，到底是什么图案的时候。

    “吱呀”一声，茶亭的门，打开了。

    眼前的人，正是胡秦颜！

    她和胡瑶见到的胡秦颜，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只是，这个胡秦颜的手里扇着那把蕾丝扇子，头发也用簪子簪着，那支胡秦颜用作信物，让人交给曹九的簪子。

    胡瑶看的很清楚，这里的陈设，和现实的茶室大不相同。

    现在这间与其说是茶室，不如说，是一间书房。

    朴素的宋式家具，床榻和书桌上面，没有什么雕刻，只有流畅的线条。

    丰富的书籍，不仅有线装古籍，还有报纸和外文书籍。

    古朴的书桌上面，既有毛笔，也有钢笔，既有墨水，也有油画颜料，还摊着一封手写信——尽管胡瑶没能看懂内容，但她能看出来是一封洋文信。

    这位胡秦颜大明星，在记忆里的气场，更加浩大。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就把自己的每个动作，变成了一幅画。

    伸手，抚摸鬓角，微笑。她的一颦一笑都别有意境。

    就算胡瑶是个女孩子，也看得出了神。

    但她很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能感觉到，胡秦颜的周身，充满了妖气。

    她用自己的妖气，塑造了一个贴身的屏障。

    “你来了！”

    胡秦颜终于开了口道。

    她好像已经等了胡瑶许久了。

    她既不好奇胡瑶是谁，也不问胡瑶是来干什么的，反而招呼她在窗边的灯笼凳上，坐下道：“坐会儿吧！我给你泡茶！”

    胡秦颜如同在招待老朋友一样，让得胡瑶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