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前世今生
孟织晚在这之后依旧如常,伏呤公主倒是经常来寻她打发时间,只是拐着弯的打听安子烨,在她做出选择后,圣上果然没再逼安子烨立刻娶侧妃。
不是不再逼他,而是造成事情源头的她要被解决了,等她“薨”逝,公主不仅可以嫁,还能坐上太子妃之位。平心而论,经历过这样荒诞的事情后,孟织晚对安子烨的那点好感已经全无,毕竟她差点因为一个不属于她的偏爱而死。
不过她想在走之前知道安子烨到底为何娶她。她到底被当成了何人。
积雪消融,寒气不减,倒是枯枝都开始发芽,预兆春日将临。
是夜,孟织晚在东宫高楼摆了酒邀安子烨同饮。月出星隐,黑幕并没有星子。
四周奴仆皆散,孟织晚看着檐边挂着的宫灯出神,不一会安子烨便拾阶而来。
“阿晚,你风寒未愈,在殿内饮酒岂不是更好。”
孟织晚喉咙损伤沙哑,她便借风寒之故遮掩。
“殿下,你瞧在这高台对月饮酒岂非雅事?”
少女温雅的面孔沐浴在柔软月光中,向他笑时眉眼弯弯,双目仿佛染了月光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安子烨没了脾气,查探她手心温热才作罢。
“为何不叫宫婢上前伺候?”
他见孟织晚起身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
“就你我夫妻二人赏月,要外人做什么。”黑发间的步摇坠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叮叮铃铃的响,安子烨总觉得她最近哪里变了。
酒是安钰公主送给她亲手酿的桂花酒,酒色泽浅黄,桂花清香突出,入口酸甜适口,醇厚柔和,余香长久,在月色中浅饮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臣妾有一心头事,不知殿下能否解惑。”孟织晚不善饮酒,之所以今日喝酒便是为了壮胆。
“你问便是。”安子烨看着她,酒意将她玉白的脸熏出一抹红,像是圆润的白珠上开了一朵娇艳小花,美而潋滟。
“殿下,臣妾,不,我,孟织晚究竟是何人?”
安子烨先是一脸困惑而后像是理解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阿晚,何故如此问?”
“殿下何必反问?你心知,臣妾的心并非石头。”并不是毫无知觉的石头,所以她察觉了他毫无由来的喜爱。更何况他并没有捂得滴水不漏。
安子烨看着对面依旧含笑的少女,她一直看着他,满目晶莹。与内心深处一个人影渐渐贴合。
一个他等了太多年的人。
他默了许久,久到孟织晚眼睛干涩疼痛,她不得不闭上了眼。
“阿晚,你信前世今生吗?”
“不信。”纵然她遇到过一个已经消散的魂,她也不信前世今生,信了便代表前世的债与怨会延续到今世,前世今生的人或许同为一魂,可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或许与你而言是天方夜谭,我自有记忆起,脑袋中便记有一人,我不知她姓甚名谁,籍贯何处,甚至不知她到底是否存于世。”安子烨看着她“可我记得她的脸,她说过的话。”
“与我相似?”
“不,她就是你,所以几年前在宫宴偶然与你一面之缘,我便知道你就是她。”
“她……说了什么?”
“她说,前世我欠了她,叫我好好记住她的脸,今世得娶她一人爱她一人敬她一人来还。”
这便是为何她被选中做了太子妃的原因,孟织晚因为醉意脑袋一片混乱,她梦里那魂怎么说的?他是她日后的相公,他消散前却又说她所嫁之人让他能安心离去,她不曾问过他叫什么,可是模样与安子烨并不相像。
如今安子烨居然说他有一个住在他记忆中的女子,长得与她一模一样,还叫他只能娶她一人。
她觉得匪夷所思,却又不明白两件事的有什么联系,难不成真是她的前世?
“阿晚。我信前世今生,所以你一定是我唯一的妻。”
孟织晚怔怔的看着安子烨,他目光里尽是坚不可摧的真诚,其实她想说,或许是有前世,可那是她并不曾踏足的另一个人的人生,所以他记忆里遇到的人并不是她。
更何况,就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前因后果的记忆,私里答应许一个陌生女子唯一的妻这种诺言,实在过于荒谬,若是寻常人家,哪怕是皇子王爷,这样的许诺算得上佳话,可他偏偏是一国太子,怎么能有这样的不切实际的诺言?更何况,她因为他自私的许诺,差点丢了性命。
孟织晚仿佛第一次了解安子烨,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传闻里聪慧心坚,让天下人都满意的太子殿下,不应该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前世变成这个样子,这简直就像,就像是他自己的执念。
孟织晚感觉头痛欲裂,她拒了安子烨伸来的手,行了礼唤了崇芳扶她回殿。
走在长廊上,孟织晚回头看了眼高高的楼台。
安子烨还坐在那里,夜风微微吹动他的发带,银白的月光渡在他一侧,另一半则隐在阴影下,看不清模样。
却无端让人感觉他似乎与天地隔绝,孑然一身的孤独。
孟织晚收回目光,今夜的事不论是不是真的,她都不打算再深究,再有前世又如何?安子烨在储君这方面做的极好,可他不知道怎么护他所爱之人。所以,他还是还不了他欠的那个女子的债。
而她则因为他的“还债”到死都不能再回故国。
孟织晚又想起无圆大师说的命定,已经无所谓了,不管命不命定,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可笑的是她曾经真的以为她会与太子琴瑟和鸣的过完一生。
孟织晚醉意上头,她又感觉劳累非常,迷迷糊糊的沾枕即睡。等第二日起身时头痛欲裂。幸好崇芳机灵,去皇后处告了假。只说太子妃昨晚吃了夜风,又不好了。
安子烨越发忙碌,她睡时他未回,她醒来身边人早起了。
还有十几日便是春花宴,孟织晚经常召她母亲入宫,或许是圣上发了话,面对她频繁召生母入宫不合宫规的事,皇后并没有什么异话。
有些话她不能说,只是粘孟夫人越发紧了,她很快就要离开霖国,再也不能见她的家人。
从来没有哪一任的太子妃落得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下场。
孟织晚只把这件事跟崇芳二奴说了,因为圣上许她带走这两个贴身丫鬟,不带她们走,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春花宴前夕,孟织晚破天荒掌了灯等安子烨,已经是三月,安子烨似乎颇爱桃花,东宫随处可见。
现下正值花期,一树粉中带白的花骨朵,花枝上还坠了她无聊时挂的流苏。
崇芳看天色已晚,劝她回屋等候,她摇摇头,握紧了手中宫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今夜等,或许是为了告别?
安子烨入门便看见殿门口有人拿着宫灯在等谁。
他快步过去,孟织晚也瞧着他:“殿下,您回来了。”
安子烨将她的披风拢紧了些拥着她入殿。
“怎么不在殿内侯着。”
“臣妾近日总是不好,许久未掌灯候君了。”
安子烨怜惜的抱紧了怀中人,等春花宴过,圣上便将伏呤公主遣送回南国,而代价是他操练兵马届时亲自出征,他并不怕上战场,却怕怀中人再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