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三娘就业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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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章 赛舟

    听到这话春芽心上一凝,也不再哭了,胡乱擦了擦眼泪。望着前方的小院,弯下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又对着婆子深鞠一躬。

    “谢谢婶子提点,三娘还在院里等我呢,我这就回去了。”

    是啊,她家小姐现在就只有她了,一想到小姐,她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可如此回去三娘还有救么。心下微微一沉本是向着春泽斋的方向,忽的打了个弯抬步急急向着正院跑去。

    既然要不到参汤,那就只能求的四娘了,春芽身下脚步不停,心里不停的念着,上天菩萨求您保佑小姐,希望小姐能再多撑一小会儿,呸呸呸,小姐一定能撑到太太她们回来的。

    五月的微州城外,正值春夏之交时节,油菜花早已开过了,漫山遍野的花也谢了。此时微州大路方向驶着辆马车,车内坐着一对母女。

    “小满天逐热,娘眼下又要快收成了,庄子上的人可要多配着些才好。”

    少女一身浅青衣裙端坐车内,眉眼弯弯葱白小手执起案几上的茶盏,向着相邻而坐的妇人斟满茶水,徐氏眸中满含笑意看着身旁少女,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千里出挑的,上前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四娘说的是,是该着手准备了,咱们家四娘真是长大了,这次庄子收粮,娘就全由四娘打理练手你说如何?”话虽是寻问的语气,但也已经是做出了决定。

    妇人微微坐正身子,拿起刚斟满的茶盏,浅尝一口后,陇了陇衣衫。

    “听你爹说今年咱们镇上的茶成色也不错,金山茗雾可不只俞隆德他一家有,咱们金盛和今年能与他争上一争,贡茶这天大生意能做成,我的四娘将来可就能嫁的更好了。”

    说罢徐氏眼睛里也多了些许期望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似乎也蓄满笑意。看着身旁举止有理进退有度的女儿,想到今日龙舟竞渡,自家女儿将那张家小姐说到羞愧难当,对她就越是满意。

    微州每年的瑞阳节都会在太平湖上龙舟竞渡,祈求来年农业丰收,风调雨顺,去邪崇,攘灾异。而年年的龙舟竞渡的舟都是由微州各大茶号出资来做,一来彰显茶号雄厚实力,二来也是龙舟竞渡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当年赢得前三者,都有资格参加来年京城茶商大会。

    这可是各家茶号挤破脑袋都想去的,而对新进茶商,那也是展露头脚稳扎根基的绝好机会,对于已经一定声誉积累的,则是重新洗牌攀爬排名的天大机会。

    往年的竞渡第一皆是祁门的荣泰隆,第二,三则是俞隆德和昌德和,而年年排老四的‘金盛和’则年年都于这茶商大会失之交臂。并不是他们金盛和花不起钱找不到好匠人造好的龙舟。

    恰恰相反金盛和的龙舟是做的最好的那个,可这龙舟竞渡,不仅仅指的这龙舟好而已。其实这太平江有顺逆流一说,赛道的排位很是重要,这就会在赛道有顺水行舟的,也会有逆水行舟的,而这龙舟赛道都是龙舟竞渡前半月各大茶号抽签决定。

    而这抽签内里的学文必然也是不小的。

    为了不失公允,抽签顺序是以上一年竞渡排名先后顺序进行抽签,定本年龙舟竞渡赛道。

    而这一,二,三赛道则都是顺流道,那第一赛道是京城内务府员外郎顾氏顾辽的。而荣泰隆的大东家金洪柱正是顾辽的干儿子,虽是微州府第一黄商,可没有点硬实的背景哪里能站的住脚根,早被其它虎视眈眈的商号拆分下马。

    余下顺流二,三道都是和这荣泰隆多少占带着些关系,往年俞隆德,昌德和都是轮番换二,三道。可今年确出了些小问题,俞隆德王家的六娘,被金家的小儿子看上想要纳回家做三姨娘。

    王家二房为此和大房闹了一通搞的家里鸡犬不宁,而王家六娘也是抵死不从,无耐金家就此做罢,致此金王两家就有了嫌隙。

    没了有俞隆德这可就是难得的机会,盛江远为今年的第三的赛道,明里暗里,很是下了不少功夫。金银开道那是不在话下,俗话都说卖主求荣,盛江远则是卖女求道,为了今年这场竞渡赛道,将来的茶商号,盛江远巴巴的将自己大女儿的自写小照送到了金家。

    虽是这次的竞渡赛上冲龙门时舵手串道,盛家的金盛和依旧拿了第四,可也不负他盛江远对那荣泰隆大东家下足了心思。

    金家小儿看到盛三娘的小照后,一双眼睛瞪着那幅画楞是迟迟没有回过神来。这才有了后面的,金家做保,他们盛家明年可以后位补破例可上京参会,这也算是把这位盛三娘的剩余价值最大化的利用完毕。

    而这后补一说确招了王家的记恨,竞渡刚完各家人还未散去,王家六娘对着盛家就是破口大骂。

    “盛溶芷,你爹不要脸,谁不知那金运峰是废物贱变态,你爹既然还上杆子把三娘的小像送去。就不怕将来盛大郎回来了,找你们算账,你们家大的小的除了三娘没一个好东西。”

    王家六娘一身碎花金边绣裙,眸中利光闪烁,叉腰站在自家观赛的彩棚,指着同在彩棚里坐着的四娘。

    棚内坐着的徐氏哪里忍得了这野丫头,这样辱骂自己的女儿,正准备起身训斥,却被自家女儿抬手拦了下来。

    “娘怎么能与一野丫头稚气,岂不是有失气度,既然那丫头是冲着女儿来的,那女儿也送她两句,这岂子无知小女可不得平白坏了咱们的好心情。”

    “王琳琅”

    被六娘指着的少女,端坐在彩棚确半眼不看那人,手执茶杯细细品了口茶,待缓缓下肚后,才缓缓开口,那半点朱红的小口一张一合,声音确如清泉潺潺,干净清亮。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盛四娘看着那怒不可遏的王六娘,轻拂衣袖淡然一笑。

    不待王六娘答话,那少女又缓缓说到。

    “连基本礼仪都不懂,活着在这世上真是浪费。自来婚嫁本就父母命,你是家中娇娇儿,谈媒说媒,这媒还没谈,媒婆才上门,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顾家中父母颜面,将此事搞的如同笑话般,扫你父母的脸面,还污了金家的清誉,闹的人尽皆知。”

    “你胡说。。。你。。”

    王六娘双眼怒瞪,本是俏生生的一个姑娘,硬被气成了个罗刹脸。

    一双手悄悄垂落紧攥着的双拳松了紧,又紧了松的,脚上锦缎绣花鞋碾碎了一地花草,这是她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事,那个金家的丧门星,看上谁不好偏看上她。她就是这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也不会嫁他。王六娘的脸颊通红如落日,偏偏就眼前这人风轻云淡的将此事说了出去,她真真狠不得上前两拳锤死说话之人。

    盛四娘抬手将茶盏中的水喝完,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扶起一旁同坐的母亲,朝王六娘站着的方向讥讽的笑了笑。

    “俞隆德因着你暗地里亏了多少营生,你又知道多少?你又哪里配对我家品头论足?”

    “娘我们走,省的看着她污了我们的眼。”说罢盛四娘双手轻托徐氏,母女俩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彩棚向着自家的马车走去,由着王六娘看着那对母女干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