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躺在铁板弹簧床上，床垫里面只塞了一层薄薄的棉花，躺上去不太舒服。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妈怕寝室的木头床板搁到他，生生给林泽搬了三套褥子，亲自给他垫到床垫下方，直到林泽夏天被热的半夜惊醒，他才发现自己的被褥下还有这么一层厚实的垫子。

    当时的林泽并不理解自己母亲的想法，觉得她实在是太过担心自己了。

    那时候他都十八了，又不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冷热。

    直到今天，林泽才知道。

    他确实不会因为睡得不舒服，而在床底下多加两张毯子。

    那高耸的废弃建筑直到现在都宛若驱散的暗影一样，在林泽的脑海中徘徊。

    就算林泽再怎么欺骗自己，他也知道那地方不是他家。

    “难不成我真的疯了？”

    想法不可遏制的浮现在了林泽脑海中。

    如果是早些时候，他一定无比抗拒这种说法，认为这肯定是那群人给自己扣的帽子。

    他很正常，精神健康，是新时代大好的青年！

    现在，林泽已经拿不定注意了。

    当现实和他的认知产生了那种难以磨灭的隔阂之后，强烈的错愕感让林泽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也许我当时在医院看到的那些只不过是幻觉。

    也许那个孩子真的不存在。

    也许……

    我现在正在精神病院当中，我的父母正隔着玻璃看着我，流着眼泪……

    林泽忽然抽了自己一巴掌。

    火辣的疼痛感顺着他的面孔直传到脑髓，但这也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如果陷入极致的自我怀疑、自我否认，就算是没病，也会被他生生折腾出病来。

    至少，就他目前所见皆为真实，所触皆为真实。

    那周围的一切就是真的。

    有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疯子，不如想想怎么掌握自己的力量，以免死在现实崩坏里。

    想着想着，林泽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他闭上了眼睛，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少女的歌声。

    很熟悉。

    很好听。

    他不怎么舒服的在弹簧垫子上翻了个身。

    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的林泽神清气爽。

    昨晚一夜无梦，他休息的要比想象中好了不少。

    理事会专门为他准备了一间卧室，不算大，但里面生活设备全备，一张床，书桌，一部有着专门网络的电脑，卫生间。

    甚至还有一套限量版的游戏机。

    这些都是昨天徐清妍带着他采购的。

    按照徐清妍的说法，这些东西组织都会报销，那林泽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包括林泽一直都很想要的那个游戏机，他也用“我需要适当的娱乐来维持精神稳定”为借口买了下来。

    早起的林泽洗脸刷牙，他打算出门透透气，熟悉一下支部的环境。

    昨天去食堂的时候，他就发现理事会的支部好像有着不少公开又有趣的地方，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林泽打算好好逛一逛支部。

    不过还没等他换好衣服，他的房门突然被敲醒了。

    “请进。”

    房门被推开，霍格顶着那颗赠光瓦亮的光头走了进来，他环视了一圈林泽房间内的的摆饰，嘟嘟囔囔：“果然还是异想者待遇好，我想宿舍里面啥都不让放……”

    “你说什么？”林泽没听清。

    “没啥。”霍格转而露出笑容：“林医生，在这住的怎么样？”

    “还可以。”林泽道：“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上面派了个任务下来，让我带着你走遍流程熟悉一下，你收拾收拾，一会咱们就出发。”

    “这么快，”林泽微微一愣，“咱们要去哪？”

    “夜未央夜店，在乔明市很有名，咱们需要和他家老板接触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犯了什么事情吗？”林泽来了兴趣。

    “他手底下有几条人命，我们怀疑他可能和异想者有一定的关系，这次过去就为了探一探他的口风。”霍格毫不在意的开口道。

    “好几条人命！”林泽暗暗吃惊，“他是连环杀人犯吗？”

    “嘿嘿，如果只是连环杀人犯的话，反倒好办了。”霍格冷笑了着道：“只敢对付普通人的废物，不值一提。”

    林泽还想劝霍格小心点，不过一看到他那身堪比巨石强森一样的肌肉，他便把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让一个带队进入现实崩坏，面大量异体怪物，还能杀个七进七出的猛男小心作为人类的杀人犯……

    确实有点蠢。

    “不用太紧张。”霍格似乎看出来了林泽的心思，他笑了两声，道：“做咱们这行的，出任务肯定都有些危险性，但你是异想者，他们是普通人，应该是他们害怕你，不是你害怕他们。

    这次任务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你就放心好了。”

    “而且，出勤任务会有额外的奖金。”

    林泽立刻拍起胸脯：

    “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这事就交给我吧！”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霍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拍了下自己那颗光头：“差点忘了，咱们这次还有个人要跟着一起去，你先准备一下，我去找他。”

    说完这话，霍格便直接转身离开。

    林泽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换了一身精神的新衣服，离开了房间。

    他也很快就找到了正等着他的霍格。

    霍格旁边跟着个畏畏缩缩的瘦小男人，看起来年纪不断太大，一头棕色的卷发耷拉在额角，脸上挂着点雀斑。

    他正被霍格指着鼻子呵斥，整个脑袋几乎都缩到了脖颈里：

    “詹姆斯！我再说一遍，这次你要再给我搞砸了的话，你就老老实实滚蛋回家！干咱们这行是玩命的，不是让你度假的！听到了没有！”

    “是！领队！”

    林泽听着詹姆斯的声音，觉得耳熟，他回忆了一会，才把当时在医院里背着疯子的那个战士和这个瘦削的男人对应起来。

    他有点咋舌——没想到厚重的盔甲下竟然是这样的士兵。

    这个詹姆斯……难不成是走后门进来的？

    他的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战士啊！

    眼见林泽过来，霍格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林医生，这小子也和咱们一起去，到时候你稍微担待着点，他脑子笨，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林泽感觉霍格的语气有点奇怪，他琢磨了半天，觉得霍格就好像是害怕自己突然爆起，把詹姆斯干掉一般。

    林泽嘴角微微抽了抽。

    他总觉得，这群人恐怕太高看自己了。

    “一会咱们就要出发了。詹姆斯，把资料念一下。”霍格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詹姆斯立刻打了个激灵，从自己背包里掏出来了一份文件：

    “夜未央夜店，乔明市内比较有名的几个夜店之一，位于南四马路和西岛口交界处，邻运动卫衣商城，老板姓陶，年轻时候办过摇滚乐队，后来拆迁拿了一笔钱，才办起来的这个夜店。”

    文件上的内容不多，林泽听完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姓陶？他叫陶什么？”

    “陶延。”詹姆斯道：“林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林泽没说话，心中却已似惊涛骇浪般翻涌。

    林泽想起了当年他爸的那个钉子户好兄弟。

    那个看似敦厚的男人，

    名字正是陶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