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了刚好一整天，乔伊再度推开了“增强体之家”的大门。

    他已经决定听从辛吉德的建议，来这里当一个炼金学徒。其实他对炼金科技并不感兴趣，每次看到改造人身上的机械都会本能地厌恶，尤其是看见他们毫不顾忌地涂润滑剂、加动力油或者更换生物电池的时候。但在野火帮的打手面试失败后，炼金学徒成为了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从炼金男爵武田开始带头推行垃圾分类再利用后，污水河拾荒人的工作已经越来越不好干了。

    而刚刚面试时的游魂事件也让他明白，在祖安比生存的压力更严重的，是死亡的威胁。更何况在看过了顶层的风景之后，谁会愿意回到污秽、杂乱又充满毒霾的污水区呢？

    他的义眼又失灵了，但乔伊毫不在乎。对于自己的老师辛吉德来说，这只是一件随手的小事罢了，说不定会当做员工福利免费为他手术呢。

    辛吉德就在柜台后面，他还是驼着背，干瘦的身体充满了疲惫。一个曾经在上城有过辉煌，哪怕落魄了还能在科技魔法学院混个职称的科学家居然亲自看店，看来他对学徒的要求相当严格。

    “噢...乔伊。”辛吉德想了两秒乔伊的名字，“你很守信。你决定了吗？”

    “是的，辛吉德先生。”乔伊转换角色很快。他对自己未来的老板很恭敬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成为您的学徒。”

    “好极了。”辛吉德微笑着说，“我正需要一个学徒。那你的眼睛呢？你考虑好了吗？”

    “啊，当然。我想保留现在这只义眼，毕竟...”

    “怎样都行。”辛吉德打断道。他站起身来，利落地把店门锁上，在窗户上挂了一个写着“今日闭店”木牌，伸手把乔伊引向柜台后方一个矮小的铁门，“那么，往这边走。”

    他拉开铁门，露出里面一道向下的楼梯。

    乔伊闻到了一股发潮的淡淡腥味，看来老炼金术士的操作间需要打扫了。他想去搀扶一下老人，表示一下学徒对导师的尊重和殷勤，却被后者摆摆手拒绝了。乔伊只得略有尴尬地钻进铁门，顺着楼梯向下走去。辛吉德把铁门上锁，跟在他的后面。

    “先生。我之前没有任何炼金学基础，没关系吗？”楼梯很长，灯光很暗，乔伊扶着墙壁慢慢往下走着，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身后的辛吉德语气愣了一下，“噢，没关系，没关系。炼金学很容易入门，你可以把它当做机械维修和外科医学的变体，天赋比基础更重要。”

    “那学徒的工作时间是什么呢？”乔伊接着问，“我是说，是每天白天看店，晚上学习炼金术吗？”

    “学徒的事情待会再说。”辛吉德缓缓回答，“我要先把你的眼睛取出来。你现在是我的顾客，孩子。”

    分的这么清，看来员工福利是泡汤了。乔伊想着。

    穿过楼梯的尽头的另一道铁门，眼前豁然开朗。辛吉德店面的简陋和寒酸不无道理，看来他把资金都用在了实验室上。

    这里光线充足，天花板上铺满了只能用海克斯水晶驱动的白光照明灯。实验室宽阔明亮，墙壁上包裹着厚厚的皮革以防反光，两侧分别是实验台和手术台，而对面是另外两道大得多的铁门。

    乔伊好奇地走上前，观察着这些炼金术必要的设备和工具。哪怕他对炼金术兴趣不大，但面前这些实验用品足够挑起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旺盛的好奇心了。

    “不要乱动。”辛吉德关上了身后的铁门并锁死，指了指左侧的手术台，“躺到上面去。”

    乔伊照做了。金属手术台很冰冷而坚硬，而天花板的灯光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

    “是这样吗，辛吉德先生？”乔伊有些不安，勉强笑了笑，“你会给我打麻药吗？”

    辛吉德没有回答。他拉起垂在金属台两侧的束缚带，把它们紧紧捆在乔伊的手臂和大腿上。

    “太紧了，”乔伊扭动了两下身体，“你把我弄疼了，先生。”

    辛吉德没有理会乔伊的话。他从手术台前端底部拉起一个像击剑保护头盔一样的金属笼，粗鲁地掰过乔伊的头，使之能被紧紧扣住。

    “等等，先生。”乔伊发觉自己已经被控制在了手术台上，这让他紧张起来，“我还没准备好...”

    “我已经准备好了。”辛吉德忽地附身，伏在乔伊的面前。他窄小的头颅挡住了光源，让他的脸看起来诡异而阴森。

    辛吉德盯着那只广告义眼，说出的话让乔伊头皮炸了起来：“我不打算给你打麻药，活体的实验数据更准确。”

    乔伊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剧烈地挣扎了几下，但无济于事。一阵巨大的恐惧感袭来，他在慌乱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没有试着大声喊叫，四周墙壁上大概率是雌魄罗皮——在隔音和缓冲方面都效果拔群。

    “先生，”乔伊轻声说，“你需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辛吉德嗤笑了两声，走到了一边。乔伊听见他拧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他想到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些精巧的手术刀、剪刀和镊子，不寒而栗。

    “辛吉德先生。”乔伊还在尝试谈判，语速越来越快，“不一定非要是我，对吧？你说过我很有天赋...”

    一声压抑着的嘶吼声把他的话打断了。乔伊使劲利用着眼角的余光，却只能看到辛吉德的侧影。

    那伛偻的身影抖动着，抽搐着，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怒吼，猛地伸展开来。

    一段令人心悸的安静。

    半晌，辛吉德的脸又出现在了乔伊的视线中，但除了一颗光头，已经完全不是他见过的样子了。之前干瘪的脸已经丰满了起来，混浊的眼珠变得锃亮，泛着幽幽的绿光。他脖颈上的纱布已经脱落，连带着肩膀都裸露出来，上面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看起来强壮而充满压迫力。

    连他的声音都浑厚了许多：“你的确很有天赋...”

    “以实验材料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