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吧,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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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再见校园

    “我对你不好吗?”她拼命压住啜泣,用近似呜咽的语气说。

    “你挺好的,但我是大学生,我们俩不合适。”我的脑子里一直闪烁着琳溪的影子,等着她问我“哪不合适”。

    她似乎没有听我的话,继续抽抽搭搭地絮叨:“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穿着睡衣跑到你们宿舍楼下,你抱着我,坐在那个长方形的石头上;还有那天在电影院里,三个小混混围着你打……”

    我插不进一句嘴,又怕自己被她的回忆打动,干脆把手机放在桌面上。食堂里坐满了不少人,两三对情侣在角落里卿卿我我,新生在召开社团例会,还有一群学长学姐在备战考研。我点了一杯珍珠奶茶,耐心地等老板磨好才回到座位上,只听手机里还在哭喊:“你在听吗?你在听吗?”

    奶茶有点烫,我轻轻摇晃着塑料杯,黑色的糖珠在杯壁若隐若现。我并不喜欢糖珠,又舍不得直接吐掉,每一颗都会嚼一嚼尝尝味道。我一颗颗感悟糖珠微妙的苦味,直到话筒里传来凄惨的痛哭声。

    “别哭了,薛婉竹。”我最终还是摊牌了,冷冷地说道:“我们没可能。你好好学习吧,将来找个好男生,别再被我一样地渣男给骗了。”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发疯似的哭喊着,接着是重重的撞击声,语音断了。估计她砸了手机吧。

    我没有任何悔意,因为我们俩的爱情本身就是荒诞的,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而我在做的一切就是尽早走出荒诞,迎着明天的阳光,寻找新的契机。

    婉竹换了个新手机。她像定时爆破一样,每天在我上课、吃饭和午睡时不停地发短信骚扰我,每次都会发各种回忆中的内容。呵呵,难道我是沉睡在历史中的男人吗?如果过去那么值得我缅怀,我早就千里迢迢地满世界找雪儿了。

    我怕她伤害琳溪,偶尔会回复几句“安慰”的话。想想也不太可能,一帮富二代小兄弟都很喜欢她,有人巴不得咱俩分手。黎邑龙给我打了个电话,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我别让老大伤心,我说你要赶紧去安慰她,没准她一感动就爱上你了呢。

    终于有一天,婉竹和我停止了联系。她的消失比王遥走的还要干净。

    “她这么做,心里也会好受些吧。”我心想。

    送给婉竹的这声“对不起”,一直栓在我的心房里,直到毕业离开这座城市。

    毕业典礼比我想象的还是隆重。只是没想到,一向以冷酷自居的丁蓄竟然也流了眼泪。只有杨溢辉笑呵呵的向我们告别,因为他考上了本校的辅导员,“以后你们发达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他笑道。

    我揣着一张毫不起眼的文凭回到家乡,随便考了一个行政劳务派遣,月薪不多,拿到手三千出头,但干活比较轻松。父母张罗着给我买了一套江景房、一辆能撑得起台面的轿车,等着我娶媳妇。

    说起母校和同学,那可就话多了。

    高中这边,班主任老郭,35岁省考上岸。孟钞去了一家研究院,钱叶星做了体育老师,刘轻帆当上了健身教练。杨礼菡混的最好,去新加坡当了模特,听说住上了大别墅。科技再一次拉近了人的距离,我和阮雪儿又做回了朋友,曾经不善言谈的她,如今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律师。

    大学这边,丁蓄去了一家物流公司,天天接电话,性格沉稳了很多。殷雄庆通过了法考,当了律师。荣坤进了一家城投,接着玩他喜欢的篮球。芹琛和方聿杰都读了研究生。邓萌晟连考几次都与公务员擦肩而过,却意外考上了一所大专的教师。那个惹是生非的方清芝考了大学生村官,回老家做贡献了。

    两年后,我离开了勾心斗角的办公室,离开了舒适的席梦思,拖着行李箱来到一座大城市中。出租屋又小又破,每个月要交几千元的租金。这天晚上下班后,我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想到外面的酒吧里买份醉。

    远处高耸入云的电视塔变换着迷离的颜色,参差不齐的天际线诉说着城市的千姿百态。前方有个大型读者沙龙,闪烁的电子屏在向路人介绍一本畅销书。这本书的名字叫《再见吧,校园》,封皮很朴素,但写的不错,粉丝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最近经常加班,我很少有时间看书了。

    我淡淡地瞅了一眼电子屏。看到作者的笔名,那一刻我愣住了,耳边响起了高一那个熟悉的声音。

    “嘿嘿嘿,刘希,哈哈哈,水借我喝一口呗!就一口!”

    一辆玩具一样的吉普车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他的面庞还是那么白净,后脑勺还扎了一个小辫子。“万岁爷儿,是你?”一个熟悉的拥抱扑了过来。

    豪华的酒店里,王遥点了一桌子山珍海味。“烧烤!土豆串!烤鸡!羊肉!特地给你点的!”他热情地劝菜。

    我优雅地摇晃着红酒杯,他却端起酒瓶猛灌,丝毫没有一个作家的涵养。

    “王遥兄,你不是……走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我是死了,可是,我又死而复生了!”他咳嗽了几声,感慨地笑了笑,“自从那次被救上来后,我就迷上了写作,没想到被一个导演看上,拍成了电影。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再曲折的旅途,也不过是我小说里的一个素材而已。”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你知道吗,我已经做不回当年的自己了。感觉现在根本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活给别人看的。”他苦笑道。

    “我也一样。”我故作轻松地答道。

    “来,咱哥俩走一个。为咱们曾经追过的女孩、曾经争取的狗屁分数……老刘,哦不,万岁爷儿,臣敬你一杯!”他双手捧起酒杯,想掬一个大躬,忽然扶住椅子哇哇大吐。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