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莱姆希庄园内的“猎人”们早已蓄势待发，听“雪焰”一声令下，都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罗宾也不甘示弱，躬身骑行，没入森林，直奔林间的“饵”所在之位而去。

    然而，明明他现在所行之路，是前往“饵”的唯一路径，但身旁却无一同行者，罗宾心中升起不妙之感，逐渐放缓了速度。

    旋即就听身后响起一声枪响，罗宾所驾驭的黑马中枪倒地，他也顺势摔下马来，猎枪飞了出去，落在了草地上，被一双马靴踩住，踢远了。

    罗宾迅速起身，回头问：“谁？”

    傍晚时分，乌云遮蔽了残阳，幽幽木林间，昏暗的光勾勒着团团人影。

    人影走入光里，似乎他们即将做的根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是正义凛然的光明事业。

    先是满脸横肉、身着网格猎装的斯宾塞·莱姆希，然后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但却心狠手辣、一身豹纹的莱娅·莱姆希，卡其色的马裤勾勒着她双腿的优雅曲线，再接着是格尔勒的啤酒肚和木屐，然后是胡安充满男人味的络腮胡。

    这些人虽然都与动物基因糅合，但却从外表体征上说，看上去都更像是人类。

    他们从四周围住了韦斯特·罗宾的去路。

    罗宾的黑马倒在血泊中，马蹄痉挛地抽搐着。

    一时之间，罗宾的心里有些慌乱，苍海澜是否值得信任？他会不会因为我把裔榕借给莱姆希而迁怒于我，不按计划行事，等这里的人杀了我再赶到收拾残局？

    裔榕会怎么做？他会不会因为恨我，而更希望看到我死于乱枪之下？罗宾紧张起来，视线扫过胡安。

    胡安是否有自己的算盘？他把我和他联手之事，通风报信给格尔勒，也不是没有可能，罗宾的焦虑从他湖蓝色的双眼里满溢，就像是海上霎时愁云密布，狂风暴雨即将席卷而来。

    我今天关闭了自己的生命能量芯片，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罗宾暗自思忖：每个有求于我的人，和每一个我有求于他们的人，都有要我的命的理由。

    2

    格尔勒如雄狮般的不怒自威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挺直了腰板，打破了傍晚时分的寂静，喝道：“韦斯特·罗宾拥兵自重！”

    与此同时，斯宾塞·莱姆希对韦斯特·罗宾举起了猎枪。

    格尔勒继续道：“禅让仪式前夜，他以其异能者军队威逼我让位。”

    斯宾塞·莱姆希对自己的妹妹点头示意，莱娅·莱姆希从绑在自己坐骑上的战利品里，拎了两具尸体，扔到了罗宾的面前。

    那是两个戴着星云面具的异能者士兵，但他们的脑袋炸开了花，血浆横流。

    “你们？教父，你？”罗宾一时语塞，他虽然知道莱姆希的计划，但莱姆希真的这么下手时，却还是感到满腔悲愤——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罗宾家族仅存的可以被利用的香火，他们有谁真的拿我当他们的子女看过？疼爱过？

    “要知道，异能者军队里的每个士兵，每个你的克隆体都植入了生命能量芯片，而那些芯片里都被我装了纳米炸弹。”斯宾塞·莱姆希解释，“所以，我一声令下，他们都得死。”

    “你疯了吗？”罗宾心里凉了半截，他虽然缜密地了解了斯宾塞·莱姆希和格尔勒的谋划，但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斯宾塞·莱姆希留的这一手让罗宾一惊，不由道出，“你们以为和虚空联手，就有活路了吗？虚空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格尔勒则打断道：“韦斯特·罗宾的异能者军队均由其克隆体构成，违背伦理道德，当诛！”他的视线恶狠狠地盯着罗宾，道，“而我们眼前这个篡位者，更当诛！”

    “要不是你脖子里的生命能量芯片是第一代的原型机，没有装入纳米炸弹，你早就死了。”斯宾塞·莱姆希给自己的猎枪上了膛，道，“子不教，父之过，今日，我便将当众处决我的不孝子，以此向各位，向尊敬的格尔勒总指挥谢罪。”

    说罢，斯宾塞·莱姆希举枪对准罗宾，扣下了扳机。

    众人却听到，“猎杀”场内响起了两声枪响。

    2

    只听斯宾塞·莱姆希骂骂咧咧地捂着鲜血直流的大腿倒地，而他对着罗宾开出的那一枪的子弹，则凝固在了罗宾的额前，自由落地后，溅起了草皮上湿润的泥土。

    格尔勒一时有些慌乱，他指责斯宾塞·莱姆希道：“你不是说异能者军队都被你控制住了吗？哪里来的异能？”

    又听得“嗖”地一声，却见罗宾倒地的坐骑上的弓箭悬于半空，利“箭”出鞘，贯穿了莱娅·莱姆希的右肺。

    她捂着胸口，脚下一软，和斯宾塞·莱姆希头靠头倒在一起，像是两摊无力的肉泥。

    “你……？”莱娅·莱姆希翻着白眼，瞪着罗宾道：“你这个卑鄙的小人！竟对你的教父还有我耍阴招？！我们新纪元人类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贼？你父母怎么生得出像你这样龌龊的……”肺里涌出的血由于莱娅的暴怒直冲向上，她被自己的鲜血呛到，又因为肺部穿孔而呼吸困难，神色痛苦，浑身颤抖。

    斯宾塞·莱姆希则吓得脸色惨白，问罗宾：“难道你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没错，父亲。”罗宾振了振衣，皮手套掸去了皮大衣上干涸的泥土。

    格尔勒却对罗宾说：“这次，你赢不了，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我们还有机器人士兵……”

    罗宾打断道：“不，你觉得那些机器人士兵，现在是会听你的，还是听虚空的呢，格尔勒？”

    3

    夜幕逐渐降临，林间更显影影绰绰，不知其中暗藏着怎样的隐秘与危机。

    罗宾将自己的双手背到身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手正在不住地打着颤。

    对于刚刚的绝地反击，他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裔榕悄无声息地从林间走出，之前的一切化险为夷都仰仗于他。

    他着一身一尘不染的月牙白，飘逸而洒脱。

    裔榕的手掌轻握罗宾背在身后的双手，平复了罗宾的不安。瞬息之间，裔榕的手掌又从罗宾的身后移开，放回了西裤口袋里。

    罗宾回眸望着他，只见半履火红的斜阳倏地拨云见日，穿透林间细密的松叶，落在裔榕胸前的铃铛项链上，闪闪发亮。在罗宾眼里，此时此刻的裔榕，已是一个男人了。

    他救了我，罗宾雀跃着心想，他原谅我了吗？我有机会拥有他的心了吗？

    “最强武器？！”格尔勒突然平复了些，他想，是不是胡安招安了最强武器？他是不是会听我的？

    罗宾接下来对胡安说的话，打碎了格尔勒的美梦。

    “公正的地下城家族之长，格尔勒、莱姆希兄妹刚刚犯下的罪行，您都已看到，现在，他们将先暂时交由您来控制。”罗宾说完，胡安便将猎枪抵在格尔勒的后背，冷声道，“请各位配合我执法。”

    “什么？你？”格尔勒惊恐地回头望着胡安，问，“你难道不要我答应给你的那些东西了？”

    “你能给我的，总指挥同样能给我。”胡安回答，“而且我不做助纣为虐之事。”

    格尔勒气得想对胡安拔枪相向，但他的枪被裔榕一把收走。

    走到这一步，格尔勒脱力地双手撑着草地，失魂落魄地哀嚎了起来。

    斯宾塞·莱姆希和莱娅·莱姆希见状，心底深深的恐惧让他们似孤魂野鬼般尖叫了起来——他们这么对待裔榕，现在裔榕会怎么对待他们？

    他们身上所受的伤，正一点一点侵蚀着他们的生命，剧痛伴随着肢体的虚弱和愈发困难的呼吸，让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犹如炼狱，度日如年，而这对裔榕的复仇来说，以足够了。

    罗宾叫住了裔榕：“准备去和苍海澜汇合了吗？”

    裔榕点了点头。

    “谢谢你……”罗宾的声音越说越轻，他不习惯真心实意地向人道谢。

    裔榕没再说话。

    他等了一会儿，扭头问罗宾：“你不帮我开一条空间通道吗？这条项链没有那么多生命能量。”

    “对。”罗宾慌忙点按自己的腕表纹饰，打开了一条空间通道。

    罗宾目送裔榕走入，他眸中的脉脉温情随着裔榕背影的消逝而消失，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敌人将不再是格尔勒、莱姆希，而是——虚空。

    4

    虚空首领的星际飞船内，暴怒声不断：“异能者军队是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已经入侵雪焰了吗？怎么会不知道？”

    接着是手下嗡嗡的声音：“您息怒！您息怒！时局还能挽回。”

    “我知道！”暴怒声依依不饶，回荡于面纱星云，震碎了那五彩琉璃色的回旋宁静。

    暴怒声低落下来：“还不快滚去实行B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