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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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归队

    两个该死的鬼子,顺路干掉他们,多少是解了些气,不过这只能算是小儿科,远不能使大家的心情好起来,去往国际安全区的路上大家依旧小心谨慎,避开主干道,康二宝依旧选择穿小街、走小巷,这样也好,小巷子里若再碰上小鬼子,机会恰当的话,那也正好顺手再干它一票。

    还别说,真就出现了这样的机会,小巷子远端迎面走来几个日本兵,走近一些,数一下,有四个日本兵,这个好,武思京示意大家不用躲避,这个决定更好,可算是随了大家的心愿,唯一觉得不大方便的就是缺少钱博士在场,不然两句日语说出来,鱼儿就乖乖咬钩了,现在也就只能伺机而动了。

    与迎面而来的小鬼子渐趋接近,武思京忽然勾住康二宝的脖子,身体随之歪歪倒倒晃悠起来,路还是要走的,康二宝立刻明白了,这是要表演一出醉酒的戏,只是可惜啊,搂着自己脖子的不是什么“贵妃”,而是个壮实的“霸王”,也不计较这些了,只要能干掉眼前的小鬼子,别说霸王了,就是一只猪搂着自己,他康二宝也是十二万分的乐意。

    走在前面的武思京和康二宝的表演立刻给以大家启发,配合这样的一出戏,那没有一点难度,片刻间众人便都露出了醉态,歪歪倒倒地就与日本兵打上了招呼,武思京不忘他那得意的日语,老远就冲日本兵含混地喊着:“请多关照!”

    礼多人不怪吧,再或是醉酒人的胡言乱语,四个日本兵见武思京这样的招呼倒也不觉得奇怪,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搭理武思京一行人的意思,也对,和一群“醉鬼”有什么好多啰嗦的,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四个日本兵反倒是给武思京一行人闪开了道。

    问题是武思京他们不仅是要走自己的路,他们连所谓的桥也要占住,也就是说,你四个日本兵算是解脱了,今天你们走的是不归路,倒霉蛋!准备下地狱了吧。

    日本兵哪里知道武思京他们的想法,两伙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武思京他们便动了手,动作上倒也齐整,都是猛地从背后用强有力的胳膊勾住鬼子的脖子,等鬼子明白中招了,这时再想喊也都喊不出一声来,剩下的也就是蹬蹬腿了事。

    七个人呢,对付四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小鬼子,怎么着也都显得富余,这就拿下了,悄无声息,干净利落,顺带的事,也就不需要什么讲究了,更不需要附加其它什么形式,四具尸体就撂在路边,众人拍拍手,像是抖落灰尘一样,武思京挺满意,这就带着众人便要离去。

    老土匪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妥,他终还是多了句嘴,“小鬼子怕是要报复的,可能老百姓明儿早上要遭灾喽。”

    想想也是,事情既然做了,最好别留什么尾巴,老土匪用一种说不出的怪眼神看着武思京,武思京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嘟囔了一句,“妈妈的,还要给几个死货擦屁股!”

    于小飞跟着说:“甭管坏人也多坏,死了嘛,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康二宝最不满意这样的话,他骂道:“尊重你老爷个球,你,啊,你说说你,你一个小偷,还满嘴的仁义道德……”

    这样的争执斗嘴,最是多余,再闹下去,怕是康二宝的大嗓门就快憋不住了,武思京果断地打断了这无味的吵闹,“行了,别废话了,看看怎么个弄法?”

    是啊!这是正事,尸体如何处理呢,康二宝四下张望,不远处有一破损严重的房子,残破不堪的外观,能够想见其在战火中见证的暴劣兽行。好,也算是给这间老屋一个交待。

    众人将四具尸体运至残破的老屋内,扒去尸体上的日军军装,差也差不多了,众人又合力将残破的山墙推dao,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四具尸体便就回归到黑暗之中,打完收工,这便塌实了。

    事情干的漂亮,人便显得精神,不算短的夜路,走起来倒像是消遣,没怎么觉着,眼前便看见了铁丝网,这就是国际安全区,还是之前康二宝越过数次的那道设有铁丝网的矮墙,翻越这等障碍,就连老土匪那也是身手敏捷,这麻利的动作,可就刺激了崔大胖子,世间万物都是这样,所谓有所长、有所短,膀大腰圆的崔大胖子在某些方面是占尽了便宜,而现在他爬越矮墙上的铁丝网,那动作真够笨拙的,丢脸归丢脸,动作再不好看,他崔大胖子也还是依靠自己独立完成了这次翻越。

    胡二四下张望,说道:“啊,这就是国际安全区!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嘛。”

    “要不把小鬼子他妈的一起干跑,这南京城就没一个地方太平。”康二宝愤愤地说。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的,走路。”武思京催促康二宝继续带路。

    找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武思京招呼大家换装,国际安全区内这身“狗[皮”的确很不合时宜,崔大胖子解下背在身后的大包袱,大家的便装都在里面,众人各自取自己的衣服,穿好以后,再将日军军装放入包袱内。

    这个包袱还有用吗?再带在身上怕是会惹麻烦,这些日军军装到此为止吧,也算是完成了它的特有价值,它也该去死了,武思京四处找了些石块一同放入包袱内,找了一条小河,便将这些累赘抛入水中,看着它渐渐沉入河底,还别说,心里挺痛快的。

    穿回自己的衣服,这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一个人,大家也都觉得自在了许多,尤其崔大胖子,他那壮硕的身体因此而得到了解放,头一件事就是活动活动他的筋骨,那骨节处还发出“咯咯”的声响,崔大胖子感叹道:“哎呀,真他娘的舒服。”

    据康二宝估计,也就算是中央大学的校园内易于藏人,这是市区内为数不多的闹中取静之所,也方便与柳护士取得联系。

    康二宝领路,不多一会儿便到了中央大学,虽都是中国人,又已是夜半,不方便打搅别人。在校园内寻到一处高大的假山石,山石上有个读书亭,夜风卷着凉气,不宜此处睡觉,假山石下有个山洞,马马虎虎,将就一夜,没有问题。

    回味着这一路上,干净利落搞了两票,这样再去睡觉,心里也就好过了很多,就寝条件自然就不值得一提了,四仰八叉的躺着也好,还是坐靠着山洞岩壁也好,这一觉睡得塌实,当然轮流值班的好习惯自然是不会丢的。

    天亮了,驱走了黑暗,假山洞内的男人们倒也安逸,强光进不来,也成全了他们能够多睡一会儿,正好轮到武思京值班,他伸着懒腰钻出假山洞,眯缝着的眼睛似乎被东方的曙光所牵引。

    唉,天亮了!此时武思京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校园一景,登上假山石,站在高处的武思京不禁感叹,昔日宁静的校园,如今再也没有了读书声,唯一稍感宽慰的是这里还能给难民提供一栖身之所。

    武思京回到假山洞内,睡的正香的康二宝被叫醒了,没办法,也只得再辛苦他走一趟,康二宝还没脾气,因为这个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去办,那就办吧,像是为了寻个心理平衡,康二宝打着哈欠,自言自语道:“唉,老子混成一个跑腿的了……妈的!”

    康二宝是在发牢骚吗?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叫他去跑腿,这早是在计划中的,康二宝也早就预想,所以他被叫醒后要骂一句,绝不是要骂人,而是他计划中的“铺路”。

    发了牢骚之后,康二宝便向武思京伸手,武思京不明白康二宝的意思,还不懂吗!康二宝用手指又做了一个点钱的动作,这下武思京明白了。

    “要多少?”武思京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沓钱来。

    康二宝偷偷瞅了武思京的表情,之后便专注于武思京手里的那沓钞票,他嬉皮笑脸地做手势,试探着说道:“八十!”

    “八十?”显然这个数目武思京不大满意,他接着问道:“你要钱干什么?”

    康二宝没做回答,他立刻做妥协,手形改变成伸出五个手指,“那,那五十,就五十。”

    相处这么久,武思京还头一回看到康二宝这么的服软,所以现在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武思京问道:“不是,多少不是问题,你告诉我,你要钱去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感觉康二宝挺为难的,他依旧没有回答,手形又变了,二个手指,“二十,二十!”这时康二宝的语气似又回归到他的些许蛮横。

    武思京知道康二宝就快恼了,他也就不再多问,也许他康二宝也会有什么隐私?就按康二宝的意思,武思京给了他二十块。

    康二宝似乎有鉴定钞票的需求,他不满意到手的这两张钞票,他说:“换两张,给我换两张新的。”

    “还不一样用嘛!”武思京不明白康二宝到底在想什么。

    两张很新的钞票到了手,那就没二话了,该去执行任务了。先还别忙,康二宝跑到不远处的小湖边,他用湖水仔细地擦洗着脸和手,还利用手指当作梳子扒拉着头发,就是胡子长出来了,这没办法弄干净,看着湖面倒影的自己,康二宝摇摇头,看似有些无奈。

    脸面问题,算是收拾好了,康二宝便去了柳护士暂住的学生宿舍,这回不用高声叫喊了,想到这里,康二宝不由得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下像是提醒了他,喉咙还有点火烧火燎的呢。

    直接上二楼,康二宝站在柳护士所住房间的门口,他清了清嗓子,又一次扒拉了自己的头发,这才轻轻敲响了房门。

    真还不错,柳如欣在家,让进屋后,康二宝先跟两个小男孩打招呼,还逗着小家伙玩,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很新的钞票,康二宝说:“给,一人一张,自己买糖吃。”

    这下康二宝心里可算是平衡了,可两个孩子瞪着大眼睛并没有伸手的意思,一旁倒水的柳如欣转过脸来,两个孩子立刻投来征询的目光,柳如欣端给康二宝一杯水,这下康二宝就尴尬了,手里的钞票还没送出去呢,柳如欣说:“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还弄这个?”

    康二宝看着孩子说:“我做叔叔的,就是一个意思,主要是现在不方便,不然我就买点糖果什么的……”

    “行了,我知道了,别弄这个了。”柳如欣的话很硬,他打断了康二宝。

    这下康二宝更下不来台了,他涨红了脸,顿了一下说:“我多问一句,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这句话算是噎住了柳如欣,“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给我个面子。”康二宝说。

    孩子还是不大理解这钞票的来意,柳如欣默许而尴尬地笑,康二宝的这个小小心愿便得到了满足。

    这事办完,康二宝便切入正题,他请柳如欣帮忙,留意钱博士是否去医院,如果钱博士来,就叫他去中央大学的湖边小亭子里等待。

    这个等待的地点是武思京设计的,他们在假山洞留了一个隐蔽的视角,正好可以观察到湖边小亭,因为有小竹林掩护,湖边小亭则很难注意到假山石下的山洞。

    必要的信息透露给了柳如欣,事情便算谈妥了,康二宝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也到了柳如欣的上班时间,康二宝说是要顺路办点事,这便送柳如欣一程,这一送就一直送到了医院,临走时,康二宝还问了柳如欣何时下班,也算正常,是为了计算钱博士的信息。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出一点时间,等待。

    武思京、康二宝等人给出的时间,钱博士一点也没有糟蹋,他无时不刻想着如何摆脱日本人的邀请,但毫无疑问,日本人并不是请客送礼,他钱博士没有拒绝的机会与能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只能去做汉奸这一条路,只要他钱博士不想做汉奸,他就一定不会是汉奸,钱博士自信他的智商,“开玩笑,生死攸关、民族存亡!正气凛然,这回要是成了,这个技术含量可以示人了。”

    钱博士当然考虑过,此刻他最怕做两种人,一不要做汉奸,二不要做烈士,至少目前状况下不要做烈士,基于这两点考虑,钱博士只有一种做法,那就是想办法周旋。

    被请去宪兵队,当晚钱博士的确是拿出了些姿态来,这不,钱博士已经成为“*****”的拥护者,并且还表示与山本队长成为朋友,与昔日同窗中村正树,那就更不用说了。

    夜间,作为久别重逢的同窗,自然是不会冷落这位曾拖他下水的中村正树,虽然心思不在叙旧之上,但分寸不能乱,钱博士知道,起码看上去自己要做一个简单的人,那就闲聊天呗。

    钱博士躺在床上问:“唉,我看中国人都管你们日本兵叫太君,这个太君是什么意思啊?我在日本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词汇啊!”

    中村正树说:“哈哈,你不是说你的日语词汇量不比日本人差吗,怎么样,也有你不知道的呀!”

    “我是说过的,我是说词汇总量,但不代表我什么词都会,是吧。”钱博士反驳道。

    中村正树说:“是,是,是,你日语好,我还正想问你呢,这个太君,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出处,我还以为是你们中国的词汇呢。”

    钱博士立刻想到杨家将里的佘太君,当然和这里所谓的“太君”没一点联系,现在钱博士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太君”一词的出处不在日本,那就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词根本就没什么出处了,想来也就是从侵华行径中开始的,那好,把你小日本赶回老家去,这个“太君”一词便就会消亡,钱博士骨子里就讨厌这个词,就冲这一点,钱博士当晚就没有睡好,他想了一夜。

    和预想的差不多,第二天早晨起来好吃好喝之后,就去办理了当汉奸的相关手续,这一关跑是跑不掉的,想也想好了,对此钱博士还是能够接受的,他也有所庆幸,这里好在是南京,而不是他的家乡——上海,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

    钱博士在上海的名声本就不好,当个骗子就是干了不要脸的事,若是当着家乡父老的面,再顶个汉奸的帽子,那真就不光是自己不要脸了,祖宗十八代怕也是捎带进去了。

    钱博士没有选择的可能,按山本光一的意志,钱博士进入了角色,宪兵队翻译官的证件当即就发到了钱博士的手里,山本是个职业军人,习惯于所谓的雷厉风行,钱博士的“狗汉奸”工作随即展开,不容钱博士表达任何意见,山本便率宪兵队上街巡逻,钱博士只得跟着。

    钱博士心里很是着急,一时半刻想要脱身是不大可能了,他很是担心,一是担心李方的病情,二是担心自己再不与武思京取得联系,怕是真被武思京他们误解。此刻的钱博士深深体会到了一个人的名节是多么的重要!无奈,情况不允许,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钱博士也就指着这句话在当着“汉奸”。

    巡逻的途中,钱博士尽量缩在队伍之中,好在他也穿上一身新发的日本军装,这样的情况下,钱博士才稍感安心,南京的老百姓是认不出他的汉奸角色。

    “这日本兵可真是丧良心啊!”钱博士心中骂道,他亲眼目睹自己所在队伍的暴行。

    在一个街角,宪兵队发现了一个行动不便的男子,很快追赶上,接下来的搜查似乎是例行的,中国男子的小腿处发现了疑似枪伤,钱博士以为宪兵队长山本光一会去盘问一番,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暴露“汉奸”的身份,可事实上钱博士的翻译工作并没有开始,因为山本光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质问,而是直接掏出手枪,没有半点犹豫就枪杀了这个男子。

    听到这样的枪响,钱博士当时就傻了,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山本光一回头望见钱博士便哈哈大笑,他安慰钱博士说:“别害怕,你是大日本皇军的朋友,”又指着被枪杀的中国男子,说道:“他们是大日本皇军的敌人。”

    钱博士咽了口吐沫,强作镇定,他望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中国男子,说道:“他只不过是个老百姓!”

    山本轻蔑的一笑,他摇着头说:“不,这个你不懂,他有枪伤,他是个支那士兵。”

    “士兵?”钱博士愤愤地问道。

    山本说:“支那士兵很狡猾,也最没有骨气,他们战败了,不老老实实地当俘虏,而是脱去军装,穿上老百姓的衣裳,这样的人统统该死!”

    面对这样的强盗逻辑,钱博士再不想说话了,还能说些什么呢!钱博士的“汉奸”工作还在继续,一整天,钱博士都感觉浑浑噩噩的,脱身的愿望便愈加强烈。

    一天总算是熬了下来,钱博士计划晚饭后提出请假的要求,理由已经编好,可以说是去跟朋友打个招呼,并且因为晚上有他的日本同窗中村正树在场,相信可以过关,可钱博士万万没有想到,一天的噩梦并没有随太阳西落而结束。

    钱博士怎么说也是个中国人,尽管他表示出忠心于日本,但那只是嘴上说说,山本光一自然不会那么轻信,经过这一天的观察,钱博士的表现山本光一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只觉得钱博士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这一点倒让山本光一比较满意,他喜欢用这样的人,他认为这样的人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做“狗”倒是正合适,对于这样的人,检验他的“良心”也就算不上是什么难事了。

    吃了晚饭,钱博士刚提出请假的事,就被山本一口回绝了,说是还有一些重要的战俘需要审讯,山本光一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态度坚决,作为翻译官,钱博士自感无力抗拒。

    想象中的人间地狱——审讯室,钱博士并没有见到,山本光一带着几个士兵和钱博士立在宪兵队大院里,钱博士不敢多问,不多一会儿,几个日本士兵押来了五名有伤在身的中国人,看那模样,并不像山本所说的战俘。

    五名中国人站成一排,山本光一开始发问,他说道:“大日本皇军是人道的,只要你们诚实,说出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的部队番号,大日本皇军就可以宽恕你们。”

    山本说完,示意钱博士翻译,这回武思京是要暴露“汉奸”本色了,也没办法,他照山本的原意翻译,末了,他还恳切地加了一句,“我看你们都是老百姓吧,你们就好好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

    谁知道五个中国人竟没有一个回话的,如此下去,意味着什么,钱博士自然能够想见到,他有些着急,大声叫道:“你们倒是说话呀!”

    依旧没有人回答。

    山本轻蔑地哼了一声,之后慢慢走到五名中国人的身前,他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仔细打量着五个中国人,他停下脚步,猛地将一人从队列中拽了出来,山本冲着这个人喊道:“你给我说,如果不诚实,就杀头!”

    钱博士立刻做出翻译,他盼望着这个中国人能够化险为夷,但自己却无法提供任何的帮助,那中国人依旧不回答,死人堆里爬出来人,再也不可能相信日本兵的所谓人道,反正都是死,能做的就是拿出该有的骨气来。

    山本突然抽出军刀架在这个中国人的脖子上,他狂吼着,而这个中国人没什么反应,就是死死瞪着山本光一,这种眼神钱博士没有感受过,也许山本也不敢正视这样的目光,他的军刀便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钱博士亲眼目睹自己的同胞瞬间身首异处,一股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山本光一擦拭着喷在脸上的鲜血,同时又大声问道:“怎么样,这就是对抗大日本皇军的下场,你们是不是都想这样?”

    钱博士战战兢兢地翻译,可是剩余的四个中国人依旧没有回答与屈服。这就是中国人的气节,你还能怎样?稍等片刻,山本连声叫好,他又拽出一个中国人。

    钱博士不忍再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山本光一会将日本军刀交到自己的手里,此时钱博士的脑袋瞬间就像要炸开了一样,他拒绝接受那把血迹未干的军刀,可是山本扳开了他的手,强行将军刀塞到了钱博士的手里,然后又牢牢将他的手握紧。

    钱博士握着军刀,哆哆嗦嗦说道:“这个…不行,不行,真的,我只是个学医的医生,我不是军人呀,我不能杀人!”

    山本一脸的怪笑,他说道:“军刀,手术刀,不都是刀嘛,你就当是替这些人治治病。”

    “不行,我不行!”钱博士说。

    “去,杀了他,你去杀了他!杀!杀!听到没有!”山本的吼叫令钱博士惊恐不已,他的双手一下便不听使唤,军刀坠落在地上。

    钱博士近乎哀求道:“不行,我真的不行。”

    山本不依不饶,上前就给了钱博士一个大嘴巴,吼道:“混蛋!捡起来,把军刀捡起来,去,去杀了他,你听到没有!”

    山本的一记耳光扇得钱博士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一个踉跄,差点就被扇倒,望着山本凶神恶煞的样子,钱博士哆哆嗦嗦地捡起了军刀,他向中国男子缓缓走去,钱博士的目光与那个中国男子的目光相对,钱博士看到的是一种坚定的眼神,这大概就是视死如归吧,看到这样的目光,钱博士的脑子里更是一片混沌,他终还是扔掉了手中的军刀,他反过来对山本吼道:“医生,你知道吗,我就是一个医生,我不是军人,我不杀人,你还是杀了我吧。”

    山本笑了,笑得一脸的阴森,“好,很好,我相信你是个好医生,不过你也要让我相信你是效忠日本天皇的。”山本说着,捡起被钱博士扔在地上的军刀,接着将一支手枪塞到了钱博士的手里,他说道:“用这个,就不那么困难了吧?”

    钱博士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拼命地摇头。

    “好吧,我来帮帮你。”山本说着,双手握住钱博士的手和手里的那支手枪,“来,慢慢的,瞄准,对,对,就这样,瞄准敌人的头颅,然后射击。”

    随着山本的话,举枪、瞄准,射击,整套动作在山本的帮助下一一完成,随着一声枪响,钱博士面前的中国男子轰然倒地。

    “来,接着来,再来下一个。”山本继续帮助钱博士将手枪对准下一个中国男子,枪声再次响起,此是钱博士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直至第五个中国男子倒在血泊中。

    山本收起手枪,很是满足地拍拍钱博士的肩膀,“没关系的,慢慢就会习惯的,你要知道,他们是你的敌人,你不去杀死他们,他们就会寻找机会来杀死你,你想要活着,就必须学会消灭你的敌人,你明白吗?”

    “明白!”钱博士在一片混沌中回答道。

    明白,太明白了,此时,钱博士方才有所感悟,难怪康二宝杀日本兵的时候是那么的亢奋,这就是你死我活!面对这样的敌人,没有第二种选择。

    钱博士只觉得头重脚轻,他晕晕乎乎地回到了中村正树的宿舍里,中村正树是个军医,此前一幕他并不在场,看着失魂落魄的钱博士,中村正树细心询问,钱博士一一述说,他愤愤说道:“你知道吗!那些人不过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是这样的呀,我也和你们一样了,成为滥杀无辜的刽子手。”

    面对同窗的质问,中村正树自感无力辩解,他只说道:“战争,这就是战争,难免的。”

    既成事实,于此理论,实无意义,钱博士不做声了,倒在床上便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必须离开这里。

    鼓楼医院里的柳护士一直留意着,但钱博士并没有在医院里出现,一直到下班。

    中央大学校园里的假山石上,武思京他们也一直在等待,湖边小亭,包括小亭周边,始终没有出现过钱博士的身影。

    望着西去的落日,康二宝对武思京说:“要不然,还是我去医院一趟。”

    中央大学距鼓楼医院很近,想想也是,没什么事,去问问柳护士也好,武思京嘱咐道:“快去快回。”

    武思京还顺带交给康二宝一个任务,就是要他回来的时候买些干粮回来,对于这一任务,康二宝心底里是不大乐意的,因为这会在来去的时间上有所约束,但是有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康二宝也就一口答应下来,这就去了鼓楼医院。

    时间上,康二宝还是有把握的,在柳护士下班之前,康二宝赶到了鼓楼医院,问了柳护士,当然是没有钱博士的消息,到了下班时间,康二宝便很自然地送柳护士回中央大学的暂住处,一路上晚风徐徐,康二宝终于问起孩子他爸爸的消息。

    伤心事!

    巨大灾难面前,人总显得格外坚强,柳护士说:“死了。”

    康二宝听得心底里隐隐发涨,浑身的骨头也跟着发涨,康二宝恨恨说道:“血债血偿,不然我就不是男人!”

    柳护士的丈夫是个警察,南京沦陷的当天,他和另外几个警察混在守军之中进行着巷战,后中弹,被几个警察及时送到了鼓楼医院,不久就不治而亡,柳护士说:“不错了,死之前,还能见上一面。”

    柳护士也问到康二宝家里的情况,康二宝无奈地摇头,他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经过一夜的心理调整,钱博士算是缓过劲来,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要摆脱“魔窟”,钱博士请中村正树帮忙请假,理由呢,有两点,一是身体上受了点惊吓,需要些休息;二是要去跟朋友打个招呼。

    中村正树问,什么朋友。

    钱博士说:“就是前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那个朋友。”

    钱博士的理由倒还可以,他说的是朋友,也是狱友,指的就是康二宝,要他帮忙去转告在老家的父母。人伦常情,中村正树便不好推辞,于是他去跟山本解释、请假,这个假便准了。

    钱博士终于看到了希望,他换了一身便装,但怀里不忘揣上他的翻译汉奸证,也对,权当是护身符,这倒合情合理,糊弄鬼的嘛。

    钱博士长出一口气,面临的问题钱博士早就想好了,来时的花楼,钱博士现在是没法找寻到了,他知道鼓楼医院,虽然路径不大记得,但问下路人便可解决问题。

    钱博士当然记得康二宝的同学柳护士,还有那个刘医生,他心想只要找到柳护士,就有可能找到康二宝,当然也不排除有不好的结果,钱博士也有打算,真要是寻不到武思京他们,他想好了,决定就此离开南京,想办法再回到重庆,那里是大后方,哪怕是再回到监狱里。

    钱博士找到了鼓楼医院,急诊大楼里钱博士一直在等待,终于等到了上二班的柳护士,柳护士将他拉到了一旁,悄声告诉他去中央大学的湖边小亭。

    中央大学校园内,正是于小飞当值,在假山石上他终于发现了湖边小亭里冒出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没错,于小飞看的很仔细,那个人影就是钱博士,他没做汉奸,钱博士归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