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问题。”

    察觉到于三保的神情有些狐疑，顾星淡淡道，于三保赶紧把目光从狐狸身上移开。

    ”没有问题，这有什么问题，哈，大人说笑了。

    其实于三保心里嘀咕的是，这位大人来头不小，怎么这种小事都要找自己，随着淡淡一问，他才醒悟过来，正因为是小事，大人才不愿意脏了手，而且，很可能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这把干得漂亮，或许将来就会指定自己做事了。

    “嗯，替我向你老师问好。”

    于三保又是摸不着脑袋，他哪来的老师，这手功夫都是他爹教的，应付着点了几下头之后才又明白过来，这位大人物是在警告自己嘛，小zei，嘴巴可严实些，你底细我一清二楚，之所以说你老师而不是你爹，那是没必要说得太明，给你留点面子。

    看看，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这边厢，顾星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故意在陌生人面前隐藏本色而已，所以就换上了见识过的大人腔调，为了配合腔调，他还特意泡了杯热茶吹气，只是话已说完，于三保也毕恭毕敬，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啊不。”于三保低眉顺眼，面露难色，“大人知遇之恩有如滔滔江水，只是，小的持家不善，每月里吃光用光。”

    懂了，概不赊账。

    很合理，是个做事的。

    “转账或刷卡可以吗？”

    于三保搓手指。

    “我这里有什么你觉得值那个钱的？”

    于三保抬头，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脑袋转了一圈，最终伸手指向茶几上的一盆红豆。

    这盆红豆是上学期末买的，想着考试沾点喜气，后来一直半死不活，考试也考砸了，如果不是于三保指着，他都没留意到，红豆似乎是红艳了许多。

    又想到刚刚那一抹喜色，顾星蹙眉不语，于三保惶恐摆手：“是小的贪了，小的还应该补给大人一叶。

    顾星摆手不语。

    于三保脸色煞白，狠狠咬牙道：“要是大人信得过，小的把事情办妥后，把自己今晚的记忆也抹干净。”

    顾星微微颔首，背对着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腿喝茶。

    讲究，大人物就是讲究，人家哪里会图你那三瓜两枣，但依然做足了规矩。

    想到此处，于三保对自己刚刚的小心思更是汗颜，一丝不苟的开始做事，连用到的灵物都是平时舍不得用的上品。

    四分钟后。

    于三保两手空空走到顾星面前，恭敬行礼：“请大人指点。”

    顾星摆摆手，他才去取了红豆，便要告辞。

    “三保啊。”

    “嗯？”

    “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于三保面色一松，羞赧道：“灵界快递集团江南片区钱海市二级快递员。”

    “好好干，啊。”

    “是，领导。”

    ……

    顾星瘫坐在沙发上，折腾了一晚，此时已是身心俱疲，想到还有作业没完成，就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开个病假证明。

    该让许凡诺赶紧走，鬼知道还有没有人上门。

    叮咚——

    我——

    顾星一肚子骂骂咧咧去看猫眼，马上就知道自己还是犯了个错误。

    门打开，警察蜀黍和警察姐姐各一。

    “是谁报的警？”

    “是我。”顾星开始寻思理由时，两双眼睛已经扫进屋内，只能硬着头皮领进去。

    “什么事情？”

    “不小心碰到手机，哈。”

    顾星很少被人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去，就要死硬到底，这时候换个说法只会显得更傻。

    两位警员穿过餐厅客厅，很干净，没有酒气，没有打斗痕迹。

    转向三个闭门的房间，又看向顾星。

    顾星学着于三保的惶恐状，碎步走到主卧门前，非常刻意地提高了声量：“是我不好，我瞎打了报警电话，我知道错了。”

    两位对视一眼，警察蜀黍正靠近房门，门已哐的一下打开，走出个——

    走出个披头散发、气势汹汹、身上套着件篮球背心的——

    许凡诺。

    三个人都楞了。

    两个人的眼睛都直了。

    许凡诺先是朝两位警员勾出个抱歉笑容，转向顾星时却柳眉倒竖：

    “你居然真的报警了？你居然真的报警了，啊？不就被掐了两下吗，怎么就委屈你啊？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你还在乎我吗？”

    顾星低眉顺目，搓手不语。

    两位警员又对视一眼，他们没进门时，就留意到男孩胳膊上的淤青。

    警察姐姐轻咳一声，问女孩：

    “有什么需要跟我们反映的吗？”

    “有啊！太有了！”许凡诺陡然高音，把顾星都吓了一跳，“你们把他带回去关两天，让他好长点记性，女朋友是拿来疼的，来宠的，啊——”

    一番批评教育后，留下了少男少女独自相对。

    随着屋门关上，许凡诺的俏脸开启飞红模式，拉着球衣下摆，鸭行回主卧。

    这是顾星最喜欢的明星限量版球衣，可惜，不，还好当初选的是XXL码，不然她未必敢穿。

    话说女人天生就是演技派吗？

    念头刚起，他自己就否定了，也一直在追剧，好多女生的演技可谓满头问号（注意哦，男生也是），让人怀疑她们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甚至可能连人物小传都懒得写，更别提演员的信念感了。

    刚刚的许凡诺就很有信念感，别提三个观众，连她自己都完全入了戏，所以声台形表都丝滑无比。

    不愧是她，做什么都可以很出色，相较之下，自己就完全是路人甲了。

    最佳女主角换好衣服出来，长发也勉强扎好。

    该死，自己从来不用梳子。

    俩人又无声相对了一阵，许凡诺抿抿嘴唇，轻声道：“我走了啊。”

    “嗯。”顾星走到屋门前，握上把手，许凡诺跟在后边。

    “顾星。”

    “嗯？”

    “你刚刚说的暗号是什么啊？”

    “哦。”顾星揉了揉微卷的乱发，嘴角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你那天披着头发。”

    “这样啊，我可记不得了。”许凡诺抿嘴笑道。

    “早点回家。”顾星也微笑着，拉开房门，许凡诺没有动，而是压低了声音。

    “今晚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我知道。”

    “嗯，再见。”

    “再见。”

    夜里九点。

    顾星把婴儿床抬到主卧窗边，哄好小家伙入睡，打开衣柜门，坐在床边看着挂好的那件球衣。

    一定是错觉，好像还能闻到香味。

    他一向觉得这样的举动很傻，此时才明白，不是傻不傻的问题，是到没到的问题，一旦到了，再傻都是天经地义。

    这是爱情吗？

    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应该不是吧，当人处于特殊情况，总是会把原本微小的情绪无限放大，就像你久盼不归的时候，隔壁的一声门匙，都可以让你心跳个半天，最终的悻悻更是伤人。

    这是不健康的切片。

    他坐回床上，垫起床桌赶作业。

    叮——

    陡然加快的心跳中，手机拿起，有新消息。

    “我到家了。”

    ……

    有些人的夜晚已经结束，有些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走出明月嘉园的大门，走入路边的阴影，于三保的表情、身形、肩幅、步伐陡然变化，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走出阴影时，惹得夜归的路人不住侧目。

    第一流的人品和气质，不知道是哪个大企业的少东家。

    他没有赶路，而是若有所思的走着，走过四个十字路口，穿过三道深巷，最终推开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

    缓鹰光临——

    买了包烟，他走进便利店后仓，移开几箱泡面，沿着梯子向下爬行，一分钟后，到达一个敞亮的房间，三面墙壁都是货架，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啪——

    啪——

    他手腕一抖，一块围巾似的东西在空中展开，一个毛茸茸的身体凭空出现，掉落在地上，是一只狐狸。

    这狐狸他其实早已认出，名叫胡帅，是钱海灵界出了名的街溜子，没有什么本事，所以也没作什么恶，最大的喜好是变成各种人形，在城里蹭吃蹭喝蹭八卦。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根筋搭错，居然敢去招惹那种层级的大人。

    “你运气也算不错，早几个月，我一巴掌收了你，还用得着带你到这里。”他知道胡帅已经醒了，只是在装死。

    听到这句话，地上的身体果然翻滚起来，只是尖嘴被捆着，呜呜听着可怜。

    “我家老爷子让我从基层做起，孙子是孙子了些，其实也挺好，不然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他打开折叠椅坐下，点烟，吸入，喷出，烟圈像是一串狐狸的脸。

    “你说……没有要你说的意思，这是人类的一种表达习惯，我说就可以。你说我们灵界等级森严，老爷子怎么就只用了几十年，就从你这样的，变成现在这样的？

    “有人说他手黑，有人说他无耻，撩拨各方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然后他踩着那些脑花爬上去，我小时候问过他，我说爷爷，你将来要是死了，我怎么给你写传记啊，你猜他怎么说？”

    于三保把烟头在地上踩灭，拍了拍手。

    “他说，你长大了到地面上认真做事，如果运气好，或许就知道该怎么写了。”

    他懒懒起身，走到胡帅身前，狐狸惊恐摇头，不顾脸上头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淌血。

    “你怎么认为我会杀了你，老爷子一向跟我说，无论做哪一行，职业道德最重要。”

    边说着，他左手食指点到胡帅眉心，扯出一根细细的、发着光的红线，狐狸的眼神极度痛苦，却再也动弹不得，他端详一阵，右手食指中指在红线某处剪下，红线收回，狐狸陷入昏迷。

    “明早再给你丢回城里，今天单子多，懒得动了。”

    于三保坐回折叠椅上，同样在自己眉心剪一段，小睡了一会。

    “真他妈疼。”

    他自言自语着，凭空抖出一本书，翻到折页处，点上香烟看起来。

    “也不知道光明顶能不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