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得见吗？”

    “听得见。听得见！听得见......吗？”

    “听不见？听不见。听......听不见吗？”

    一个身穿道袍的光头和尚手拿拂尘在李云流面前晃悠，时不时空洞地望向李云流的脸。

    那和尚脑袋上长着两根紫色龙角，却有粘液产出，顺着脸流下，滴在那满是补丁的灰青道袍。

    遍体生寒，一滴冷汗自脸颊滑落，打在了桌上的物理试卷。

    看不见，看不见，李云流在心中疯狂默念，紧盯着桌上的试卷上的双星模型试题。

    “李云流......李云流！你来回答下这道题。”黄老师看见埋头的李云流，让他上台回答问题。

    “噢，噢。好的。”

    李云流保持正常的速度上台，那怪和尚没有跟上，他心中窃喜。

    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渴望老师喊他上台回答问题！

    不过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李云流提起粉笔刚要写，一张纱布缠眼，浮肿，白如死尸的女人面孔从黑板浮出。

    那面孔就像泡在水里的浮尸，白肿，七窍流着绿水。

    “我......美吗？我美吗？”

    粉笔顿在半空中，他实在没勇气穿过那张脸在黑板上写什么狗屁题！

    喉咙一紧，胃里一阵翻滚，要吐了！

    “老师......我不会。”李云流忍着吐艰难地说。

    “噗呲，哈哈哈。”一些同学笑了起来。

    “好了，你下去吧。下次认真听讲，都已经高三了。”黄老师无奈地说。

    已经高三了嘛，唉，可自己已经坠入无底深渊。

    只有我能看见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都看不见！为什么！？

    一定是那晚，一定和那晚的女人有关！

    晚自习结束后，骑车回去路上，李云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看着自己，心里直痒痒。10点了，整个街道都冷清了下来，就在李云流要拐湾进到巷子里时，如棉花般簇拥着的厚实云层，似被棍子捅穿一般，破了个小洞，一丝月光泄了下来，洒在了李云流脸上。

    “真美啊。”

    就在李云流在心中默默感叹时，陶醉的神情立马被惊骇取代。

    只见云海中落入陨石一般自那空洞激起巨浪，卷向天边。

    一颗妖艳惊悚的月亮出现，那轮润月的中心出现一点鲜红，如一滴浓墨入盆，黄亮的月顷刻间转为血月，恐怖妖艳。

    不一会，云浪便止住了，又收缩聚拢了起来，似有记忆一般又填补上那个巨洞。

    明东市郊外的山上。

    “我去，这么大动静，这次又是什么大家伙？头儿，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一个精瘦的小伙，顶着寸头，叼着个叉子，望向火堆那头的扎着道士头的柳长卿。

    闻言，柳长卿也停下搅拌的动作，欣赏起这翻滚的云浪。

    “是啊，六六，要不我们去看一眼？”

    旁边翘着大长腿，一头红发随意扎在头顶的女生也来了兴致，笑盈盈地望着柳长卿。

    柳长卿眯了眯眼，叹了口气说：“不成啊，南边那事儿催的紧。不知怎么的，突然闹腾的厉害。可能和‘根’有关。”

    又顿了顿，随了句，“我估摸着如果顺利的话，没准这边还有的闹腾呢。吃吧你，今晚还得赶路。”

    与此同时，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也纵身于一颗松树尖端，若是光看面相，忽略这圆滚滚的肚子，颇有仙家风范。

    “这气势，又从“海”里爬出什么了。这才稍微安稳了十年啊。”

    下一刻，老者就消失不见，只有微微抖动的树枝证实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衡山，一座大殿内，中间供奉着司天昭圣帝祝融火神，左边供奉着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的道教护法镇山神将王灵官，右边供奉着面若童子，眉头紧锁，，身披金甲红袍，右手握拳，左手按一降魔杵立于地的韦陀菩萨。大殿深处的一整面墙上，是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烛台——有婀娜多姿的舞女，有傲立出鞘的宝剑，有哭笑难分的鬼脸......更大的不同在于，有的烛火已灭，有的烛火微弱到难以察觉。

    此时，一盏微弱烛火彻底灭了，似被一无形大手轻轻掐灭。

    “......又一盏灭了。”

    “......阿弥陀佛。”

    李云流晃了晃有点发木的脑袋，今晚所见着实有些特殊，缓了一会儿后，推着自行车往巷子走去。

    在一转角处，一阵紧促的呼吸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呕吐声，李云流借助小巷昏黄的灯光看见一个一头散乱黑发遮住大半身躯的女子。呕吐之后就是一阵紧促的呼吸，仿佛落水之人又活了过来。

    本想一走了之的李云流却莫名顿住，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手机没了信号，又给老弟发了条消息“如果我10点15没回来，你就去派出所找王叔，说我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消息显示发送中。

    再望了望趴在地上的女子，李云流叹口气，把书包丢在地上，把手机架在了上面做了遮掩打开录像，然后朝女子走去。

    “那个......朋友，需要帮忙吗？”

    一张苍白，无血色面孔微微抬头，痴痴望着眼前这个男生。

    莲花。

    这是李云流的第一眼看清女子后，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即使头发凌乱披散在苍白的脸上也难掩莲花般的气质。

    黑白如棋子的眼，细挑的眉，秀气的鼻，微微张开露出贝齿的小嘴就这样组合在了白净如藕的面容上。

    看着没多大反应，呼吸稍微平复下来的陌生女子，李云流脱下肥大的校服外套，披在了眼前女子身上。这时李云流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似乎不着寸缕。不过真没想到，校服在这时候倒意外合适，李云流不禁在心中默默吐槽到。

    “朋友，需要我带你去派出所吗，离这也不远”

    似乎是“派出所”三个字让她醒了些，她眨了眨眼，抬头看了会儿满是云的夜空，又歪着头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像幼儿园小朋友识字一样把每个字用力咬出来：“我——是——什——么？”

    李云流一阵头大，怎么碰上这么个事，本来担心有什么危险，结果你这么大个人卖萌来和小孩子似的，现在都流行这种玩法了吗？

    “那个，姐姐啊，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陌生女子只是继续歪着头，又重复了一次问题，只是这次明显熟练了不少：“我是——什么？”

    怎么办？难不成是碰上黄鼠狼讨封来了？可这不是南方嘛！李云流一阵无语，只能试探性地回答：“你是，人？”

    谁知陌生女子一阵喜色，这还是这张木讷地脸第一次出现表情：“我是人？我是人！？”

    “对，对，你是人啊。”

    “我是人啦！”

    女子闻言放声大笑，与此前莲花形象颇为不符，倒像是妖艳的曼陀沙华。

    李云流顿感不妙，今日事一件比一件怪，得先溜了，李云流第一次对家如此思念，只希望赶紧冲回去。

    就在李云流准备抽身而去时，女子一把抓住李云流的左手，这力量惊人，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头猛兽，李云流一时竟挣脱不出。

    女子抓着李云流的手，既像欣赏一件瓷器，又像母狮狩猎成功后，围绕着猎物打转，考虑着从那下嘴。看着眼前一脸含笑盯着自己手的陌生女子，李云流心里直发毛，刚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女子一口咬在食指上，血液即刻便流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李云流低喝道。

    可即刻，扑通一声，李云流便倒在了地上，模糊中只瞥见女子傲立在身前，披上去的校服已经滑落，女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轻佻地笑道：“你很不错。”

    紧接着，李云流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