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娜径直朝我走了过来，走到了我身前，我可以清晰地闻见她的体香，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香水的味道。

    “江医生，还习惯吗？”徐丽娜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上来就关心地问了我这句，让我很是受宠若惊，也有点儿惊慌失措。

    “啊？！……哦，还……还行吧。”说完我感觉我的脸开始有点儿烫了起来。开始不敢去碰触她投在我身上的目光。其实，不是我害羞，主要是科里还有很多人看着呢。

    徐丽娜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去。对众人说：“我送份文件过来。”说着把手里的东西给陆护士长递了过去，然后接着说：“国庆快到了，医院准备办一场晚会，需要每个科室出一个节目。你们科室准备唱哪首红歌？”

    “啊？又是唱红歌，能不能有点创意啊？”陆护士长一听就开始发牢骚起来：“每年都是唱红歌，都唱好几年了。咋就不能来点别的呢？相声、小品那么多种形式，干嘛非要唱红歌？”

    “呃……呵呵，这个……也不是一定非要唱红歌，主要是领导怕你们嫌麻烦，所以就挑了个简单点的。”徐丽娜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要是你们有更好的节目，我来给你们上报，我想一定是可以的，但是节目必须要与革命题材相关，这是局里的要求。”

    “京剧怎么样？”武岚岚突然开口问道。

    “京剧？”我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武岚岚，不知道她为何会突发奇想地提出唱京剧，汪戚更是问道：“难不成你还会唱京剧不成？”

    “你不是会唱《沙家浜》吗？”武岚岚看向汪戚反问道。

    听武岚岚这么一问，其他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汪戚身上。

    “啊？我那就是会几句，哪里能登大雅之堂。我不行，我不行的。”汪戚连忙向众人摆手。

    “不要谦虚啊，小武说你会唱，你肯定唱过，既然能唱两句，就能会唱好几句；能唱好几句，就能唱全部。好，我决定了，就唱京剧《沙家浜》。就你唱。”陆护士长很斩钉截铁地说道。话语间根本不给汪戚讨价还价的机会。

    “啊？这个……还是不要了吧？我……我确实不怎么会唱，而且《沙家浜》也不是一个人能唱的，至少也得要三个人啊。”汪戚十分为难地看着大家说。

    “三个人吗？”陆护士长犹豫了下，突然目光看向了我，然后笑了，笑的我心里直发毛，直觉告诉我，不会有好事。

    果然，陆护士长接着说：“小江，你会不会啊？”

    “我？《沙家浜》这个京剧到是真听过，但是唱就不大会了。”我如是说。

    “不会可以学啊。”陆护士长十分认真地说：“唱歌不都是从不会到学会的吗。更何况你还听过。”

    她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又好像很没有道理。听过和唱过差别可就大了去了。但是看她的语气，好像没有让我再质疑的权利。于是，我只好沉默，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发展下去。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不是女人，没有三个人又如何能唱得了一出戏呢？

    “那还有个阿庆嫂是个女的，咋办？”汪戚问道。

    “就……小武吧。”陆护士长很干脆地吩咐道。

    “啊？不会吧？我这不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吗？”武岚岚皱眉说：“关键是，我也不会啊，不过我知道谁会。”

    “谁？”徐丽娜问道。

    “女病区的肖艳草啊。”武岚岚回答道。

    “她？”陆护士长皱起来眉头，然后不确定地说道：“就那个狐妹子？”

    武岚岚很肯定地说：“对啊，就是她啊，我告诉你，人家唱得可好了。”

    “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参加。”徐丽娜犹豫地说道。

    “你们院部直接通知她们护士长，让她们护士长通知她就好了。”陆护士长说的很坚决，完全没有要和那个叫肖艳草的护士商量的意思。

    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我也是要被逼上梁山了，想说不唱都不行了，可关键问题在于我确实不会唱。

    “要不先不要急着上报，我们几个下班在一起练练，看看到底能不能登台。”我看着徐丽娜认真说道：“要是还可以，就继续练下去，要是实在不行，那就改节目。”

    “好的啊，当然可以了。”徐丽娜点头说着。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就现在好了，我给下面护士长打电话，让肖护士上来。”陆护士长大气地说：“你等着。”

    说完，她便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电话，对着那头问道：“喂，你们护士长在吗？……哎哟喂，顾护士长啊，和你说个事啊，刚刚徐丽娜过来给说要搞国庆活动，需要我们报个节目，我们科里有人提出唱京剧，听说你们科肖护士也会唱，刚好我们少一个人，就想让她也参加，这样就算是我们两个科室一起参加的，你看好不好啊？……哎呀，你直接和她说下不就好了吗？让她马上到我们六病区来。对，现在就开始了。”

    我很震惊于她的雷厉风行，但是又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那个啥了。当然，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科里的领导。

    “那我先走了，你们练好了，到时给我打个电话好了。”徐丽娜很客气地对陆护士长说。

    “好的，好的，没问题。保证把节目排好。”陆护士长拍着胸脯说。

    徐丽娜走的时候，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想我们之间看来真的会发生点什么。

    徐丽娜刚走没多久，又有人进来了，便是那个肖护士。

    肖护士果然是个妖艳的美女，皮肤十分白皙，弯弯的眼角，灵动的眸子，直钩人心魂。难怪刚才陆护士长说她是个狐妹子。能获得这个称呼，自然要有这个称呼的资本。

    “我听说要唱京剧，其实我也不太会的，就会那么两声而已啊。”肖艳草看见陆护士长就说道：“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啊？能不能不要唱喽，京剧有什么好听的。”

    “我想的，哎呀，你肯定会的，这是院部决定的，你就和他们练练。汪医生你是认识的，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江医生，你们三个一起唱《沙家浜》。”陆护士长介绍着。

    “《沙家浜》？我去，是打算让我演阿庆嫂吗？”肖艳草问道。

    “难倒你要演反串？”陆护士长反问道。

    “是搞笑版的吗？”汪戚也在一旁附和。

    “那就不要唱好了，干嘛非要唱京剧喽？”肖艳草嘟嘴说着，样子很是可爱。

    “让你唱就唱，哪来那么多问题？你们现在可以去会议室里练习了。”陆护士长严肃地说道。

    看见陆护士长满脸严肃的表情，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汪戚倒是很无所谓，随口说道：“走了，走了，练练看吧。”说着，带头朝会议室走去。我和肖艳草则跟在他身后。

    来到小会议室，关了门，就剩下了我们三个。

    “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肖护士一脸不开心地问道。

    “呵呵，不管是谁想出来的，既然陆护士长决定让我们唱，想不唱估计是不太可能了。”汪戚说道。

    “陆护士长怎么有点那么……”我低声嘀咕了句。

    “有点霸道是吧？”汪戚笑着对我说：“哈哈，以后你就会慢慢习惯的，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真是搞笑，你们科的节目干嘛还非得扯上我。”肖护士显得很是不高兴。

    “那我们现在是唱还是不唱啊？”汪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

    我没有说话，肖艳草也没有立马说不。

    看见大家都没反应，汪戚接着说：“得了，还是先来听下，然后再唱下试试吧。”说完，他拿出手机，下载好《沙家浜》，然后开始播放。

    对于京剧《沙家浜》我自然不是第一次听，而且其实我是会哼两句的。

    “你唱胡司令还是唱刁得一？”汪戚问我。

    “我唱刁得一吧，胡司令应该是你这样身板来唱才像的。”我笑着说。

    一遍听完，我们开始模仿，其实我们此时连唱词都还没有完全记住。模仿了好几遍，都是断断续续，恩恩啊啊，十分得跟不上调，很是滑稽。我和汪戚先开始笑了。肖艳草也没能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笑很是妩媚。很快我们三个人便彼此熟悉了起来。后来，因为我的一句直接跑调，把肖艳草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用手捂着肚子说：“咯咯，不如我们把这个京剧改编个小品吧。”

    “哈哈，我看行。”汪戚也笑着附和。

    “哎，到是个好主意。”我也点头说。

    “那谁来写剧本啊？”肖艳草停止了笑，问道。

    “别看我，这个我不擅长。”汪戚摇手说着，然后目光看向了我。

    “以前在学校我倒是排过小品，我也许……可以试试？”我犹豫地说着。其实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每年的晚会，小品节目都是我负责写剧本，然后参演编排。这个还真是可以试试。

    “好，小品好，总比单调地唱京剧好，我感觉我们这个水平唱的京剧，就和小品差不多。哈哈，还不如真演小品。越是唱不好，越是能逗乐。”汪戚十分赞成地说。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要把我的台词写的好一点啊。”肖护士眨着修长的睫毛望着我说。

    “呃……好吧。”我被她这一个媚眼，就已无还手之力了，打了个寒颤，点头答应着。

    “好了，今天的排练就此结束。哈哈。”汪戚显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我们一起走出了会议室，肖护士直接出了病区，回自己科室去了。

    陆护士长看见我们，便问道：“你们排练的怎么样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经过我们激烈的讨论，最后一致决定：我们演个小品吧。”汪戚乐呵呵地对陆红樱说。

    “啊？小品？……倒也可以。”陆护士长有点儿吃惊地说：“是什么小品？有没有剧本呢？”

    “就是与《沙家浜》题材有关的小品，剧本有小江负责啦，我嘛只负责演就好了。”汪戚笑着说。

    我点头道：“恩，我以前在学校瞎编过，试试看吧。”

    “哎哟喂，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呢，看来我们科捡到宝了，哈哈。”陆护士长满脸笑意地看着我，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没有，没有，我就是瞎编，还没有具体思路呢。”我谦虚地连忙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能行的，给你两天时间，剧本能写好吗？”陆护士长还是带着笑意地问我。

    “两天？有点儿赶，我试试吧。”我说。

    “你想啊，这都九月中旬了，你剧本写出来，然后还要排练，晚会就在这个月底，时间本来就是很紧的。所以你要快点弄好。”陆护士长随手抄起身旁电脑桌上的台历，边看边说着。

    “嗯……好吧，我会尽量快点的。”我如实说着。

    “哎呀，总算不用唱红歌了，我来给徐丽娜打个电话。”陆护士长如释重负地说着，拿起电话，给徐丽娜打了过去。

    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武岚岚这时推着药车开门进来，看样子是刚才去了楼下药房，把病人的药拿回来。又到了准时给病人发药的时间了，冉护士和唐护士一起从病人活动室走了回来，今天轮到武岚岚给病人发药。

    汪戚对我说：“走，去看护士发药，顺便认识下病人。”

    我点头同意，和他一起跟在武岚岚身后。还没走到活动室门口，就看见了保安许大亮手里提着个茶杯走了过来。他刚好看见我和汪戚，也不知道他为何就突然伸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来了句“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我当时就懵了，这人是不是发病了？是工作人员吗？还是跑出来的病人啊？

    汪戚到是见惯不怪了，似乎对他很是了解，也同样把两手一伸，摆一个“大”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嘿嘿，很好，口令正确，通过。”许大亮乐呵呵地说，“小样，带徒弟了啊？小心别把他带沟里去了哦。”

    我总感觉这话好像何时听过呢。

    “哈哈，沟里自由黄金屋，沟里自由颜如玉。”汪戚开玩笑地说着。

    “沟里不是还有地沟油吗？呵呵。”许大亮边说边让出了道。

    “地沟油多好啊，烧菜比调和油味道还要香呢。”汪戚边说边从许大亮身旁走了过去，我也跟了过去。不再理会身后依然传来许大亮的调侃声：“那你们就慢慢吃吧，小心别撑着了哦……”

    来到活动室的铁门口，武岚岚已经开始发药了，病人们都很有次序地排着长队。武岚岚一边发药，一边说：“排好队，吃了把嘴巴张开，给我看下再走。”

    汪戚对着病人高声说道：“都报下自己的床号姓名。”

    病人们很听话，一个一个报着自己的床号姓名，吃完药很乖地把嘴吧张开来给我们看。我也一个一个记着，其实人太多，我不可能一下就记住，只是记个大概。

    许大亮不知何时又来到我和汪医生的身后，用手拍了拍汪戚的肩头。

    “听说你们要演个小品？”许大亮笑嘻嘻地问汪戚。

    “啊？你们要演小品？不是唱京剧吗？”正在给病人发药的武岚岚有点惊讶地问道。

    “呃嗯，你觉得我们能把京剧唱好吗？我感觉我们唱京剧就是在演小品，那还不如真演个小品呢。”汪戚一脸无奈地说着。

    “小品要有剧本，你们剧本呢？”武岚岚问。

    “喏。”汪戚对我噘了下嘴，“交给小江了。”

    武岚岚到是显得有点儿意外，看了我两眼，便又继续发药。

    许大亮突然开口说：“要啥剧本啊，直接找几个精神病人去，保证各个逗笑，哈哈。”

    “耶，到是个好主意，不过卫生局估计不让，呵呵。”汪戚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突然眼睛发亮地看着许大亮，笑着说：“哎呀，感觉你来参演，效果一定很好。”

    “得，别找我，我可不是猴子派来的救兵。”许大亮摆手说。

    “哈哈，谁说你是猴子派来的救兵，你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声音是从我们身后传来的，我们都回头一看，不知道何时王亚伟医生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许大亮。

    许大亮也看着他，并没有很生气，反倒是依然笑着，然后说道：“我以为谁呢？你也是够逗逼的，还好意思说我，整天胸口挂着两支笔，一看就是个二B样。”

    “你怎么回事？上次我带三支笔，被你说是瘪三，前两天我带四支笔，你说我是SB。我告诉你，你……你这样可不好哦。”王亚伟认真地说道。

    许大亮也没有再理睬他的意思，而是不再去看他，转身继续看病人吃药。场面顿时变得有点儿尴尬起来。

    正在这时，那个叫王必红的病人刚吃完药，许大亮看着他说道：“王必红，你老婆是不是今天刚过来看你了？”这好像也是没话找话。

    “嘿嘿，是的。”王必红傻笑着回答。

    “你完了，你完了，你老婆打扮的越来越漂亮了，你完了。”许大亮神秘地说着。

    我也被说的很纳闷，他老婆打扮漂亮来看他，说明很在意他啊，怎么能是“完了”呢？

    王必红依然“嘿嘿”地傻笑着。

    “你上次出院回家，你老婆有没有让你同床啊？”许大亮认真地问道。

    “嘿嘿。”王必红依然傻笑着。

    武岚岚一边发药，一边用鄙视的目光看了许大亮一眼。

    许大亮就当没有看见她的目光一样，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这帽子是戴定了。”

    原来是这么个“完了”。

    王必红依然傻傻地“嘿嘿”发笑。

    “爱是一道光，绿到让你慌……”许大亮很有节奏地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