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嘴唇微动，眉头锁在一起，看得出带着一丝矛盾。

    “说话。”殷柔抚上喉咙，手指一点点收紧，她觉得自己快要失声了。

    一瞬间功夫就哑成这样，大约是已经到了她承受能力的临界点。

    苏傲握了握颤动的手，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我没骗你，带你来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事。”

    殷柔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带路。”

    看着她故作镇定地先下了车，苏傲闭了下眼，胡乱在裤子上擦掉掌心的湿润。

    阴暗潮湿的楼道像是个黑洞，未知的恐惧快要吞噬了殷柔。

    苏傲来到她身边，想要安抚的手，愣生生停在离她分毫的地方。

    侧身过去，苏傲走去按下电梯。

    上去殷柔就缩在电梯的角落，苏傲不敢靠她太近，选了个对角的地方站着。

    电梯上目之所及都是脏污，洁癖症的她却毫无察觉，苏傲终是不忍地转开了视线。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殷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消瘦的背脊挺得笔直，不屑的眼神下，只有她自己知道隐藏了多少的不安。

    顺着背影的脚步，殷柔悠悠地走着。

    殷柔虚浮的脚步是那么的不稳，苏傲生怕她摔着，跟在后面张开手臂护着。

    当她站定在房门前，苏傲不淡定了。

    殷柔在腰间摸索着，低头看了眼才想起包放在车上没拿上来。

    发愣间，那抹身影又出现了。

    殷柔学着她蹲下身，掀起门口的地垫，伸手捡起地上那枚小小的银色钥匙。

    将钥匙举到眼前，殷柔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看着。

    “你··”苏傲清了清嗓子，“你想起来了？”

    殷柔眉心动了下，仰头看向苏傲。

    这一眼着实把苏傲吓得不轻，暗淡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殷柔目之所及好似都是虚幻的。

    此刻没人能体会她的心境，平静的外表下，殷柔生生被撕成了两半，脑中全是声音，吵的她头快炸了。

    “打开啊！里面就是你想了解的真相。”

    可当话音刚落，又响起另一道反对的声音：“还要自取其辱，让他再有机会羞辱你一次吗？赶紧离开这里。”

    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殷柔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努力屏蔽着那些烦人的对话。

    苏傲转过身，紧咬着后槽牙。

    揭开那些过往，对谁都是一种折磨，可殷柔的婚期还有一个月，她状态又时好时坏。

    要他拱手将心爱的女孩送去苏倂怀里，苏傲情愿殷柔能醒过来，哪怕更加怨恨他都可以。

    。。。

    咔···

    长时间不开的门锁有些锈，殷柔险些把钥匙断里面才勉强打开了房门。

    苏傲回过身，残光里的殷柔，身上散落的淡淡光晕，跟那些年梦里的她重合在了一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殷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陈设是她中意的，尤其那个茶几，殷柔格外眼熟。

    有段模糊的记忆在脑中逐渐清晰起来，孤寂的房间里一下热闹起来。

    锅碗碰撞的叮当声，愉悦的闲谈，引得殷柔鼻尖一阵发酸。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太憋屈了，为了证实更多，殷柔走去推开衣柜门。

    满满当当的一柜子衣物配饰，尽管她丝毫没有印象，但无论是裙边还是包边，那些她专属的缩写是不争的事实。

    殷柔猛地蹲下身，在最下面的格挡里翻找着什么。

    “那个木箱吗？”苏傲蹲到她身边，“这里气候潮湿，长时间不打理会受潮。我带去了现在的家里，回去后我送去还你。”

    “你打开过？”殷柔停下手怒瞪着他。

    “从未。”苏傲挪着脚，向后离开了些。

    殷柔皱了皱眉，“最好是。”

    “那你···”

    苏傲话到嘴边又犹豫了，殷柔一会发呆，一会清醒的，她自己可能没察觉出来。

    可旁观看着，还是稍微有些怪异的。

    殷柔站起身，刚转身眼睛不由自主就被床吸引了所有注意。

    嗡....

    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苏傲看着她眼里的光在一点点消逝，手指捏的咯咯响。

    自从知道殷家的族规，苏傲就畏惧这一刻的到来。

    。。。

    记忆的闸门失控了，一股脑往殷柔脑子里钻。

    太多情绪的冲击，头胀的快要炸开，殷柔捶打着脑袋试图阻止。

    可越发清晰的耻辱、不甘是那么的强烈，让她几乎无法回味那些欢乐。

    殷柔避无可避，硬生生承受着。

    “对不起。”苏傲哽咽道。

    殷柔目光一点点移去他的身上，又没了情绪，就那么淡淡的看着。

    这些年空白的、断断续续的记忆逐一填充完整，再回顾，当年的满腹热情只剩破败。

    为了爱苏傲，她多年的坚持抛之脑后。

    为了爱苏傲，她与命运相博。

    为了爱苏傲，她不顾女子贞洁，只为求他安心。

    殷柔将视线瞥向那张曾让她为之付出惨痛代价的床，血液像是快要沸腾起来。

    凭着记忆，殷柔拉开床头柜，翻出医药箱里的剪刀。

    当殷柔颤抖着手臂将剪刀握住，苏傲的心也跟着颤了下。

    当年胡乱包扎，只是轻微一拉就是一条血口子，这把剪刀的锋利他深有体会。

    此刻，他不知道殷柔拿它做什么，但若是能让她心里舒坦些，苏傲却义无反顾。

    闭上双眼，苏傲等待着他的审判。

    殷柔一步步向他走去，站在他面前抬起了手，越往上手抖的都比手机震动频率快了。

    她想一了百了。

    可···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他做过多少欺骗她的事。

    这个人是苏傲啊！

    是她的初恋···

    更是她唯一所爱···

    “啊---”

    最后的最后，殷柔还是舍不得伤他一丝，就在刀尖离他还有不到半厘米时终是调转了方向，狠狠插进了被子里。

    殷柔握住刀柄划开被子，又重复插进好的地方，再划开···

    如此反复，直到无一处好地方，鹅毛飘散四处。

    苏傲紧咬着牙齿，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做到不去阻止。

    殷柔忍得太辛苦，如果这样能让她释放出来，心脏哪怕搅碎着疼，他甘愿受着。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没了意义，殷柔无休止的撕扯，苏傲则像是扎根在那一样，一毫都未挪动过。

    就连突然闯进来的苏倂，望着一床的血斑，原本就急促地呼吸猛然停顿了几秒。

    苏倂扑身过去夺下殷柔手里的剪刀，草草查看着她的伤势，却不知她到底划伤了自己那些地方。

    血渍颜色深浅不一，有些干涸了，有些还在流动，染红着手掌，也浸湿了衣袖。

    苏倂拦腰抱住她，轻声安慰道：“我来了，我在...”

    殷柔眨了下酸胀的眼睛，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呆愣的靠在他肩头。

    “你怎么敢带她来这？”苏倂皱起眉，怒声道：“刺激她想起来，难道你就能抹平那些伤害？她要是这么容易妥协，就不至于把自己逼疯了！”

    苏傲讽刺道：“当年你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看了眼怀里的殷柔，苏倂从容道：“我是隐瞒了些时日，但事关殷柔，不经过调查我怎么可能唐突的就告知她，我不像你那么自私。”

    “不愧是商人，还真是能言善辩。”苏傲气笑了，“当年联手樊姐设局，诓骗智章带殷柔过来，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杜绝我解释的一切可能，何必惺惺作态。”

    殷柔眉眼微动，麻木的心更空洞了。

    两个男人看不见她的脸，自是没注意到她的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的看法对我不重要，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难道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苏倂从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不透风的秘密，当初他敢那么做，自是料定日后这些不足为惧。

    事实不容改变，苏傲沉默了。

    “伤她一次又一次，你到底是爱她，还只是你那自尊心容忍不了她先抛弃你呢？”苏倂乘胜追击。

    舌尖舔了下齿间的鲜血，苏傲向前一步，“你从出生就高人一等，活在金字塔的顶端享受着财富与权利带来的便捷。我不求你能理解我的处境，但随意践踏我对她的爱，你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