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诗仙
慧心小和尚合掌诵经,神情肃穆。
他们本是来找渡口的,没想到还没有度自己,先要度别人。
村子里的人虽然都遇害了,万幸船还在。现在唯一的难题,是谁会划船。
田修看了看小和尚,见他要“阿弥陀佛”,便摇了摇头,略过夏言兮直接去看连乾坤。
连公子骑马还行。
驾船?
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这倒是难住田修了。
他也是一样,无论两轮三轮还是四轮,哪怕是独轮,他也能驾轻就熟。独独是这种没有轮子的交通工具,他也是一窍不通啊。
“喂,臭道士,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会不会?”夏言兮突然嚷嚷道。
田修眼睛一亮,微笑着问道:“你会划船?”
夏言兮扭过脸去,理直气壮地说道:“不会。”
田修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她了。
无可奈何,四个人只能站在那乌篷船旁边,望洋兴叹。
“罢了,反正是顺流而下,就让道爷来试试。”田修跳上乌篷船,正打算回首叫他们都上来,远远只见一艘巨大的宝船从上游缓缓驶来。
高耸入云的桅杆上,挂着画有三足金乌的旗帜,迎风招展,颇具气势。
“哟,这不是天下第一的清虚门。咦,还有天下第二的般若寺。啧啧,怎么如此小家子气,竟让门下弟子委屈在这种小船上,还要亲自来划桨。”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那朝阳宗的嘴贱小师妹卓日霞。
田修抬起头来,远远笑道:“清虚山前不临河,后不临江,要宝船有什么用处。平日里下山历练,都是坐飞舟的。”
卓日霞哼道:“今儿个怎么不见飞舟?不会就是你脚下这艘乌篷船吧。”
她身后一众朝阳宗弟子纷纷哄笑起来。
田修正打算怼她两句,身后俏姑娘突然站了出来,脆声嘲讽道:“乌篷船怎么了。开在淤泥里的莲花,那也是莲花。超凡脱俗,不染纤尘。卧在殿堂上的野狗,她也只能是野狗。狺狺狂吠,惹人讨厌。”
小和尚立马附和道:“阿弥陀佛,女菩萨所言甚是。小僧见了野狗,只需弯腰低头,它便夹着尾巴逃走了。”
听他们一唱一和,卓日霞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本想扭过脸去,找她那群师兄弟求助。谁知他们见了下面那个玉面狐狸,都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个看直了眼,更有人流出了哈喇子,简直丢人现眼。至于夏言兮说了些什么,他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人在意。
眼见自己一句话镇住了场子,给小道士把面子挣了回来。夏言兮也是颇为得意,朝田修挑了挑精致的黛眉。
这个媚眼,只教田修心里扑通通,脸上红彤彤,忙不迭扭过脸去。
你还别说,这姑娘真是美出了天际。自从来到沧澜宇宙,美女田修也见了不少,更莫说前世那些还有美颜加持。不过到目前为止,只说这容颜,能与她夏言兮相提并论的,一个也没有。即便是那李如一,也要甘拜下风。
她真的就是那种甜而不腻,媚而不妖,呆萌却不矫情,高贵但不高傲的美。可甜可咸,可近可远。
这种俏姑娘,任谁都会喜欢的吧。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田修心里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修什么仙,求什么道,不如把她追到手,安安稳稳过日子。
就当是一场梦了。
可是转念一想,像她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又怎么会甘于平凡。前世留不住的女神,这一世,他又凭什么留得住呢。
狠狠甩去这些不切实际的臆想,田修再次抬起头,看着那艘足有近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巨大宝船。
无论夏言兮说的有多好听,乌篷船终究还是乌篷船。
而且,他还得亲自划桨。
宝船从江心游过去,激起的波浪推向岸边,险些掀翻了乌篷船。
“你喜欢大船?”夏言兮歪着脑袋蓦然问道。
盯着她胸前起伏的秀美山峦,田修笑道:“那是当然,男人嘛,谁不喜欢大的。”
夏言兮红了脸,一脚踹在田修侧腰上,直将他踹进河里。而后抱胸侧立,骂了声“登徒子”。
扑腾了两下,田修腆着脸爬上船,操起船桨开始划船。
因为是顺流而下,他只需操纵船只,不断修正方向即可。这里面最关键的核心,就是如何与水流山风博弈,保持船体平衡,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其中精髓,倒是与练气第二重引气聚合有异曲同工之妙。
把自己总结的操船之法给另外两位男同志说了一遍,而后三人便轮流操纵乌篷船。
乌篷船虽小,若是心境空明,不急不躁,用来游山玩水,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越往前走,水流越是湍急。两岸风景也从一马平川的原野,变成连绵起伏的高山峻岭。
田修负手而立,站在乌篷船头。潮湿的山风吹拂在身上,卷起道袍,猎猎飞扬。一时间神清气爽,诗兴大发,便指点江山,脱口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嘿嘿,文采不够,那就把诗仙太白请出来。
也难怪古代那些文人骚客,面对名山大川的时候,总是才思泉涌,留下这许多脍炙人口的传世名篇。此情此景,的确是让人眼界大开,心旷神怡。整个人的心胸都被打开了。仿佛在这一刻,千里江山,尽在脚下。万丈红尘,尽归我手。
见田修意气风发,有些忘乎所以了。夏言兮蹙眉想了许久,只可惜怎么也想不出能够压倒他的诗句来,于是便回身望着正在吭哧吭哧划着桨的小和尚,激了他一句:“小和尚,怼他!”
不料那秃驴却说:“阿弥陀佛,道爷好才情,小僧自愧不如。”
田修颇为得意。
嘿嘿,那可是诗仙的绝句,若是比做法术,威力等同于六道仙界的仙人境界,岂是下界凡人可以接得住的。
连乾坤品味了片刻,也是点头赞叹道:“的确是好诗,好才情,好气魄。清虚门能够稳居正道北斗十万年,而今看来,果然是卧虎藏龙,不同凡响啊。”
夏言兮仍旧是不服气,抱胸哼道:“那又能如何,到了六道仙界,还不是要被玉净天压得抬不起头来。”
田修抖了抖衣袖,笑道:“那是少了我田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道爷飞升清虚天,什么玉净天紫阳天,统统给道爷跪下,叫爸爸。”
俏姑娘涨红了脸,好似田修骂得不是上界那些虚无缥缈的仙人,而是她夏言溪。
连乾坤也有些好奇了,六道仙界的奇闻,他也是听过的。
据说那六道仙界又有佛道之别,其中道门势大,独霸四重天,一为玉净天,二为紫阳天,三为太玄天,四为清虚天。其中又数玉净天的实力最为高深莫测,实为六道仙界之首。
清虚门立派之初,便对外宣称是那清虚天在红尘天设立的接引使者,所以清虚门的修士羽化飞升,自然是要去往清虚天。这一点,该是水到渠成,不容有疑。
倘若真如夏言兮所说,传闻是真的,这便奇了。
连乾坤不禁疑惑:“对啊,你说这清虚门长盛不衰,制霸红尘天十万年之久,何等底蕴。为何到了六道仙界,反倒跌落神坛,沦为小弟了呢。”
田修前世没什么特殊爱好,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看书。尤其是那些人物传记,志怪杂谈,和各类小说。有时候看上瘾了,甚至是通宵达旦。
而且他记忆力贼好,看过一遍的书,里面的人物情节基本都能做到过目不忘。
到了这红尘天,他也没变,书房里那些书,闲暇就翻两页,到如今基本给他全部翻了一遍。
清虚门给本门外门弟子提供的书籍,自然是包含了几乎所有与清虚门有关的历史记录,也包括上界那些纷纷扰扰的神奇传闻。什么仙魔大战,佛道争锋,天河倒灌,罪渊灭世,看得田修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前世月薪三千,也不耽误他关心国家大事,天下纷争。说起白头鹰大战北极熊,富士山怒喷小日子,那可比讨论漂亮妹子还要来劲。
所以这一世嘛,又怎么会错过这些更为玄幻刺激的传奇故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田修把双手笼在大袖里,悠然自得地说道:“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以这红尘天的十万年,却不过只是六道仙界的数百年春秋。匆匆数百年,弹指一挥间。更何况上仙一劫,该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想想,清虚门短短十万载,在他们的时间长河里,又能算得了什么。”
听他说完这番话,慧心小和尚突然放下船桨,双手合十,朝田修呼了声“阿弥陀佛”。
田修换了个姿势,仰望着有些灰蒙蒙的苍穹,接着说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人间十万岁,不过是仙界一弹指。清虚门的兴衰,又怎么能影响到清虚天的走势呢。据我所知,玉净天之所以能在六道仙界独领风骚,不过就是因为得了一件先天神器。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种强盛,终不过是借助外力,远没有领悟天道精髓,早晚是要衰败的。嘿嘿,或许道爷我,就是这场转变的天启者。”
听他说的越来越玄乎,慧心小和尚也是若有所思。
连乾坤忙不迭小声提点:“小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