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出函谷关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鲁哀公十三年,孔夫子七十岁。
鲁国。
“回!疾身可有善焉?”孔夫子坐在床边沿,握着颜回的手,关切地询问道。
曾经魁梧雄壮的孔夫子,如今也是老态龙钟,身躯伛偻,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斑点。
而当初的青年俊才颜回此刻也是重病不起。
“劳夫子挂怀……尚好……”颜回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微笑地回答道,声音很是虚弱!
“善!勤息,勿念,勿动!”慈眉善目,苍苍白发的孔夫子宽慰地拍了拍颜回的手背。
“夫子!风……可有信?”颜回关切地询问道。
孔夫子突然眼里露出了一丝哀愁,不过还是调笑地说道:
“子路有言,尝有见少年于晋边浊河逆流而上,自谓是吾弟子,当是也!”
颜回听到终于有刑风的消息,很是开心,连脸上都出现了一丝酡红。
上身微微前倾,反过来握住孔夫子的手掌说道:
“此真善信也!”
“善,善。汝莫激也!”孔夫子连忙将颜回轻轻按回床上,让他不要激动!
呼~呼~
颜回躺下后又重重地深吸几口气,缓和了一下心情。
“风!其性非恶……乃前因也!”颜回向孔夫子说道。
夫子啊!风的本性其实并不坏,只是因为遭遇过苦难,受环境影响。
“然!我自知晓。”孔夫子耐心地回复道,只不过满是浑浊的眼中,愁绪怎么也消散不去。
“夫子犹记……陈蔡之事乎?”颜回突然问起。
“固记之矣。”孔夫子双目失焦,陷入了回忆。
五尺之躯,带着清脆而坚定的声音跪于身前,高呼:刑风,拜见夫子!
“夫子!犹记时之,吾等困厄……子我几其逝也……风捉一奇兽,削为肉糜,喂食我等……”
颜回断断续续地说着,双目似是乏累,轻轻闭上。
“记之!固记之!”孔夫子坚定地答道。
“夫子不知……众皆不知……唯我与子路觉之……”
“非奇兽矣……乃风之血肉……”
孔夫子瞠目结舌,双手重颤!
“风……风……”
“吾等……欠……风……甚……矣……”说着说着,颜回几近无声!
孔夫子听闻这隐藏了数年的秘密,只觉头晕目眩,难以自控!
等他从震惊之中回缓,才发现颜回似是睡去了一般。
他又是浑身一震,缓缓地摸向颜回的脸庞。
嘴中轻轻呢喃:
“回……风……回啊……回啊!”
直至痛呼!
……
秦边城邑,武山。
客来居。
“笃笃!”一阵敲桌声响起。
柜桌后的人迷蒙着双眼抬起头来。
“侍者!与我六斤肉,两斤面饼,一坛酒!”说完,此人走到一旁,一屁股盘在案前坐了下来。
说话之人是一位八丈高的青年,声音低沉而又磁性,着黑衣长衫,腰系短匕,双手白净细腻。
“客人,是要何肉?”柜后的侍者将一块油腻腻的麻布往肩上一搭,笑颜如花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问道。
“牛肉,羝肉皆可,彘肉、河肉次之,不要马肉!”
“得勒,客人稍等!”侍者说完轻轻瞟了一眼来者的双手和模样,带着一脑门的疑惑走开了。
皆因此人双手白净如玉,面容年轻俊朗,但从额头到脖子却都是古铜之色。
如此奇异,便只有刑风了。
顷之,酒肉面饼端上,皆是羝肉。
“此城邑,怎地都瞅不见几个人?”刑风一边摆开架势,准备开始进食,一边问道。
“客人,此乃边城,复往西便是羌,戎等地界,自是无人。”许是店里也没啥生意,侍者便站在一旁与刑风交谈了起来。
“不过客人若闲暇,可往城东一行,城东设易市,要热闹许多。”
刑风点点头,嘴中咀嚼不停。
待一口吞下,复问道:
“可听闻浊河之源头?”
“客人说笑了,听闻浊河从极西之地源源流淌,浊河之水自天上而来,怎会有源头!”
邢风点头。
这些人不懂星球的概念,又走不了多远,多是道听途说。
不过,应该还很远就是了。
“城邑以西可有征战?”
又拍开酒坛,直接提起,一大口灌下肚。
“然也,隔三差五便有羌人袭扰,边将复又反击,没得消停!”侍者摇头叹息道。
“哎!又是麻烦!”刑风摇摇头,又扯下一块羝肉开始咀嚼起来。
看来是走不过去了。
若有征战,又都是异族的地盘,他一副中原人的面孔,钻了进去就是寸步难行。
自与孔夫子众人分开以后,他就一直沿着浊河之水逆流而上。
也没有目标。
后面索性起了兴致,想看看这浊水之源在何处。
奈何行了数千里,也一直没曾寻到。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正他总觉着跟这个世界一直格格不入。
与子路他们一起还罢了,对于陌生人之流,他都是浅谈辄止,更何谈参与到这世道当中!
之前沿浊河而上,一直走到了晋国北边,再往北就是大小戎,往西就是白狄,恰逢白狄袭扰,处处都是战场。
他无畏,但不代表他不要命!
三五人近战不在话下,便是数十人追击,他也有把握逃出生天。
可他一头扎入战场,又属于第三方乱入者。
两边都会见之则杀。
幸亏他没有深入,杀了一些狄人和晋军士卒,狼狈地跑了出来。
若是他深入战场,否则动辄漫天箭雨,百乘战车,千万士卒。
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经过多番打听,知晓若是经秦地,沿渭水而上,也能寻得浊河。
于是乎,他便从晋边折返,西出函谷关,经渭水一路西行。
沿途所见,秦地与中原众诸侯国差异甚大。
民风彪悍,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加,拔刀相向。
还有许多归顺的异族,也在秦国境内生活。
穷苦之人自是不用多说,遍地都是。
自周平王东迁以后,诸侯混战,天下刀兵四起,没有一处安身之地。
便是地处边西之地的秦国也没得消停,东出函谷关,连楚攻晋,西出岐山,攻打西戎众国,开疆扩土。
虽近些年来,秦国内里争权夺利,没有什么大作为,可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不过这些倒与邢风无甚关系。
经过秦国都雍城之时,他也未踏足一步。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这诸侯乱世的过客。
只要别来惹他,他也懒得参与到别人的争斗之中。
至于什么可怜人,穷苦人!
嘁!关我屁事!
万魂幡听过没?
让你死了都不得安生!
受尽折磨!
饿死就饿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下辈子好好投胎呗!
诶?
这星球乃绝灵之地!
人死魂消,好像没得投胎!
啧啧!
可怜!
一顿饭下来,邢风一边跟侍者胡扯,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再与我十斤干肉带走!”酒足饭饱,邢风掏出一把圜钱,丢至案上,对侍者吩咐道。
“诶诶诶!好勒!客人再歇息片刻!就来!就来!”侍者看见圜钱,双眼放光,一把搂过,喜笑颜开。
屁颠屁颠地去准备了。
未几,肉干准备妥当,侍者还贴心地用麻绳给捆了起来。
邢风装好,包裹往身后一翻。
大大咧咧地走出门去,左右瞅了瞅!
偏头一想,便往城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