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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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这神秘的树林,犹如一座深不可测的巨大宝库等待着他们去发现。借着火光欣赏夜景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它们在其他小虫儿的伴奏声中,向着火堆,向着光明聚会似的跳起了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别样舞蹈,飞呀,飞,向世界宣告着力与健的美,看着这些虫儿们迷人的舞姿,家旺不由又是一番感慨:想想尘世中人们几十年寿命,和浩瀚宇宙相比是何等的短暂,与这向往光明的小飞虫没什么区别,人这一辈子,头二十年是未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年少无知,大家是没甚区别的;等上了年纪;无论位多高,权多大也和普通老头老太一般无二了。就是养养鸟、下下棋、打打太极拳,顶多跳跳广场舞,带带孙子什么的,或者就是在冬日暖阳下晒着太阳唠唠嗑而已,差距也不会太大。照这样看来,人的价值就差在中间这几十年上了。人这一生,就像玩扑克一般,他怎样出好手里的好牌并不怎么样,要是他能让手里并不怎么出色的坏牌打好了才是能耐呢。人的出身没办法选择,但人可以选择自个儿的道路。人的生命同这眼前飞舞的小飞虫不一样,人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人要绘制属于自己的未来蓝图。我们改变不了相貌,但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家旺正望着这火堆为自己鼓劲,不想有几只小飞虫许是舞累了,落在了家旺的胳膊上休息,痒痒的,家旺不由伸手拍了下去,那几只小飞虫除了在身上留下了一丁点儿粘粘的东西之外就这么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想想人和这小飞虫有什么不同?撒手人寰时,什么都带不走,六块木版,一抔黄土就是最终的归宿,从尘土里来最终回归尘土。要是人只顾自个儿,那就真的和这小飞虫没啥两样了。想想,父母将自己拉扯这么大图的是啥,还不就是想在他们腿脚不灵便时能得到自己的照料吗?正所谓“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要是自个儿将来有了自己的小家,老婆离开她的娘家来和自己过日子,那样自己就是她的依靠啊,自己要是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让人家受了委屈,对得起人家吗?要是再想远一点儿,将来有了自己的娃,娃恁小,啥也不晓得,不完全靠父母抚养吗?风水轮流转,一个布衫儿轮着穿,父母不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己拉扯这么大的吗?尽力把孩子照顾好也是对父母孝心的报答啊。对,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得让自个儿的亲人为自己骄傲才行!

    小飞虫儿接二连三地飞向家旺,扑向他的脸、脖子还有脚踝等露在外面的地方,家旺也接二连三地手起手落,许多小虫子就这样陨落了,家旺又想,人有时候就像眼前这情形一样,只想着小飞虫骚扰了自己,给自己添了麻烦,于是就大打出手,于是就疯狂报复,人和人之间也这样啊,当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向我们走来时,我们可以很轻易地躲开,带来麻烦的往往就是一些这样的小飞虫。就像打死这些小飞虫一样,打它们的同时也打了自己呀,小虫子的烦恼是消除了,可是自己也痛啊,这也就是古人常讲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其实很多时候,面对烦恼,比如说这小飞虫骚扰了自己,只要朝他们轻轻吹口气,将它们赶跑就行了,既给它们留下了活路,也解决了自个儿的烦恼,皆大欢喜不更好吗?人们往往爱将对手置之死地而后快,何必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那个夜晚,在伙伴儿钻进帐篷休息之后,家旺一个人望着这些跳舞的小飞虫想了许多,想他的父母,他的戏剧人生,他那让他既爱又恨的家乡,直到困倦将他击倒时才钻进帐篷休息,他做了一个好美好长的梦,梦到了自己和小飞虫的舞蹈,小飞虫伴着他尽情的飞呀,飞呀,就这样飞着,一直飞……

    家旺的梦是被一阵莫名的痒给弄醒的,这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痒,是一种怪怪的痒,就像是许多的小虫子在肉里爬一般,这种痒叫人莫名其妙,叫人迷惑不解,更叫人焦躁不安。一开始,家旺以为是小虫子在作祟,用手一摸,什么也没有,伴随着他头脑的渐渐清醒,那种莫名的痒好像也苏醒了一般的越发的痒得厉害,先是怪怪的痒,后来干脆还伴着隐隐的痛,痒得让家旺心烦意乱,一开始,家旺只是低声哼哼,后来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叫嚷;一边叫嚷,一边去抓去挠,虽然知道抓挠也不会有任何用处,可情愿用抓挠的疼痛感来压制那烦人的痒痛,这烦人的痒痛,让人恨不得将这块肉用刀剜下来而后快。家旺,束手无策的家旺,心烦意乱的家旺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家旺的动静越来越大,以至于惊动了旁边的二娃他们。二娃划了根火柴看看家旺的身上,是些不规范的小红点,这些小红点儿密密麻麻的由于太多,看起来都连成了一片片的,一条条的让人看了都触目惊心,家旺的手漫无目的的抓挠着,被他挠破的红点向外浸着发黄的血水,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三个人慌了。一时间手忙脚乱又无可奈何……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家旺的叫嚷声慢慢低了下来;由原来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变成了嘟嘟囔囔,手也不再疯了似的抓挠了,二娃一碰家旺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开始发烧了,还不断的说着胡话……

    二娃他们三个沮丧地蹲在地上,听着家旺烧得含糊不清的说着胡话,他们一筹莫展,来时带的所有药膏都擦拭过了,连珍藏的退烧药也给他灌了一些,可就是无济于事,望着天边泛起的那片腥红,三人决定留下一人照看行李,另两人带家旺去镇上看医生。

    二娃和顺至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让狗剩看管,用车拉着家旺,向着鸡叫的地方,向着有鱼肚白的方向赶去。

    家旺木木地躺在车上,任凭车子夸张地颠簸,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身体不属于自己一样,也许是病的,也许是发烧烧的,还可能是内心的那些沮丧,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任凭伙伴带着自己急急火火地狂奔,人生就是这么的变幻无常,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睡前脱下鞋和袜,不知天亮穿不穿哪,耳畔的鸡叫声越来越模糊,家旺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户人家的炕上。他的身上到处都在隐隐作痛,是那种揪心的痛,痛得他已经没有力气也懒得再去理会自己身体。他睁眼看四周,这是一间极普通的小屋,摆设就是一些农家的应手之物,从墙上挂的那几条自制的老鼠夹子就可以看出,这家的主人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

    门口的布帘子被轻轻挑开了,家旺扭头看见是二娃蹑手蹑脚地进来,见家旺醒了,二娃心里乐得不行。

    见家旺精神头儿不错,二娃开起了玩笑,问他知道他的救命恩人是谁?“谁呀?”家旺还真想急切的知道。

    “是你大婶儿。”

    “她?!“家旺还真的没有想到会是她,愣住了。二娃告诉家旺,他和顺至推着他到镇上去,碰巧遇到了先前给他们指路的那姑娘,见到我们又老远就开起了玩笑:“俩侄子,瞧你们这样,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咋地啦?”等我们给人家说了情况后,她立马火急火燎地查看你的伤势,又问了得病经过后,又笑开了:“俺当是多大事儿哩,别耷拉着吊丧脸啦,这是被‘影子虫’给咬啦,你婶子我能治!”就这样不由二娃他们信不信,人家将你弄到了家里,经过她家人的照料,你算是又逃出鬼门关啦。

    “他还照顾我了?!”家旺一惊。

    “哎呀,可不是咋地,给你灌水,擦伤口。我和顺至想弄你她都不让,说毛头小子家家的,砍树行,照看病人可就不中了。”二娃扮着鬼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