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赤膊短裙佬傻呵呵地举着手机飘在石碑上方，体温的迅速流失冻得他骨骼肌剧烈颤抖。

    淋在他身上的雨珠直接窜入他的体内慢吞吞地胡乱游弋，划出一条条低温线，像有个捣蛋鬼正抓着蓝色画笔在一张人形红纸上肆意涂抹。

    那些雨珠从各处离开他身体时陡然恢复速度，自由下落，下落中又受到规律性地阻力，每隔4、5秒出现一次。

    引力场还在持续作用？

    再看周睿和三号走过来的样子，洞妖忍不住嘴角抽搐，这调成二倍速的画面播放过于喜感。

    与小红对峙的艾米似乎记起了什么，飘到钱宝宝和三号的身后，将两人的脑袋按在一起，用灵力波动说道：“丧里丧气的，开心点。”

    三号一脸问号，钱宝宝则嘴巴裂到耳后根。

    …和谐来得猝不及防。

    “行不行啊？”周睿出声，音画同步，也是二倍速。

    她伸手去够，灵视下此时洞妖有两个临近的身影，一个印着白色灵光由打乱的身体部件东拼西凑而成，一个像被保鲜膜裹了一层又一层再被塞进玻璃瓶，后者是虚影，抓了个空，显然发生了光线偏折，前者是实体，也抓了个空，只是明显高于环境的温热感瞬间让她炸毛，是体温！

    时间流速不一样！是我变慢了。洞妖抱紧双臂，准备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发现移动身体极其困难，根本没有着力点，就像身处太空，手忙脚乱的挣扎下，半个身体相位陷入地面，立马吓得他不敢动弹，会溺死你敢信？好在下半身藏在土里能够温暖些。

    “小红？红爷！”想必解除引力屏蔽的同时还要解除相位状态，否则分分钟开展地心游记。

    一片片鱼鳞状的符文围绕在小红周围不停变换组合。

    进入四维空间是第一步，在四维空间中凝聚四维物质是第二步，该过程需要精密的变量控制。

    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变数，计算量庞大。

    “幻界需要幻身加以稳固。”鱼红衣的神魂恢复到正常大小，脱离独立，打坐在魂钉上，在加密通话中把四维空间的使用方法打包发给洞妖。

    洞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密集的零维点阵，打开细小的空间缺口，利用维度差产生的推力回到地面，再将穿过零维点阵的引力线接回到身体上，引力未被抵消，刚才只是通过零维点阵形成引力断层。

    落地后，洞妖开始尝试缓慢地彻底展开四维空间，维度越高对物质和能量的禁锢就越强，实际运动变慢，温度变低，时间相对延长，衰变期极短的物质也变得稳定，他的身体由于量子速度减缓变得坚硬，动作要高倍速才能显得正常，即使他能做到，这具身体绝对会产生肌体过热的问题，硬件跟不上就得升级，显然会用到高维材料，然后没完没了地升级再升级…

    不行！太无聊了！

    用低倍速生活完全无法接受啊！

    …

    一行人无声地坐着，嘴里呵出白气…

    “百鬼夜行？”夜雨闭着轻微灼伤的眼，用灵识感应到猛然出现大量灵体，列队列成八爪鱼，随之开始相互厮杀。

    直通他们所在房间的那条触须里飘来丝竹之音，瞬间颓败。

    不多时，通道中退出两名慌张失措的“飞天”，身体兵解在即，眼看要撞向人群，夜雨陡然起身飞扑，手指堪堪点到，“飞天”触之即散，只是他的手臂当即就像被燎毛的死猪手，噼啪过后，通红一片、清洁溜溜。

    萤火之森？夜雨暗忖，是反电子还是啥？脱毛利器啊！在场只有他处于灵视中，想了想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于是顺势抻腰道：“雷停了诶~附近有个什么楼酒店，听说温泉不错。”

    铁子知道可能是事情又搞大条了，顿时心痒难耐，很想下去加入洞妖的搞事队伍，可目前场面上不合适，只好帮腔道：“啊~浑身黏糊糊的，一起一起！”

    “不等洞妖？”阿丁自然知道这俩卖的什么药。

    “我要在这儿等警察。”塞娅也不想离开。

    “姑娘，你很与众不同啊！”夜雨揶揄道。

    “知道《坏蛋击碎手册》吗？”塞娅问道。

    “又名《蠢蛋击碎手册》，我记得，第一条是一哥们接到诈骗电话，报警后一边录音一边调戏对方拖延时间，最后成功定位端掉窝点，嘿嘿，所以？”夜雨对着阿星挤眉弄眼，阿星则作恍然状，没想到塞娅也爱逛这个学校内网里不知是哪个无聊前辈发起的实践分享站。

    “嗯哼~”

    “不过我还是想去泡温泉，我们走。”夜雨对铁子一使眼色，铁子抱起阿丁。

    …

    “等等我，我也来~”洞妖终于把搅成毛线团的维度拉链整理妥当，四维空间紧贴身体，身体在三维视界中正常了，现在正准备一层层把维度剥开。

    “捅了马蜂窝要分头跑！”夜雨回话道。

    “马蜂窝？”

    “好多鬼啊！诶？怎么不去你那？”

    “啊？”

    小红见洞妖准备回到三维，阻止道：“别乱来，一会儿还要用。”

    说着，他分出一条灵鲤，游走到洞妖身上，大口吞下白色灵力，而后规律性地吐出灵子泡泡，泡泡挨个炸开，荡开波纹。

    所有灵体都被灵力波纹吸引，聚集而来。

    “是些八部众的虚灵，没有神智…”

    小红话音未落，众多虚灵身上燃起黑炎，卷飞到一处，盘绕成一个身着战甲的轮廓，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眼中溢满猩红，倒影着钱宝宝的脸，祂有一刹那的出神，因为这张脸似曾相识。

    “阿修罗。”钱宝宝冷哼一声，看来祂见过钱德勒，后者的有来无回一定和他有关。

    不提其名还好，这一提，仿佛激活了祂的攻击系统。

    闪现、掏心、归位，一气呵成。

    反击的手还停在半空，钱宝宝尴尬地低头瞧了眼空漏漏的胸口，转身笑道：“那什么，我先去躺着。这里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说完，他将手郑重地拍在三号的肩膀上，传递给对方一种“老父亲终究要扮演被孩子超越的角色”的意念，再借力一蹬，飞身到一旁掉落的冬眠仓内，关上舱门，按下启动装置。

    这一系列操作没有让洞妖或者周睿产生丝毫情绪波动。

    切，就这？当代青年什么骚操作没见过？

    这一家的细胞活性十分极端，可以爆发性地新陈代谢，过程中会自动产生一种抑制素，以避免过度爆发，这种抑制素可以令细胞进入假死，副作用也相当明显，但只要开启灵识，就能完美解决。

    “…”三号蛋疼地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倒是想大喝一声“关门，放艾米！”但艾米现在特厌恶被下指令，等等，有了！

    他跑到一处断墙旁，掏出一把加特林。

    阿修罗在进行过一次试探性攻击后谨慎地和众人保持距离，在面对比雨滴还密集的子弹时纹丝不动。

    那些子弹没入祂的身体后尽数返还，它们的绝对运行轨迹是一条直线。

    小红移控洞妖当作人肉盾牌，子弹进入他体内扭曲的空间通道后转向空地。

    “是这样…”艾米又记起一些事情，钱德勒、钱宝宝、三号在各自的时代背景下重复尝试一件事情——从“吸血鬼”的诅咒中解脱出来。

    三号所托的最后一件事，是扫描完整的基因链然后传送给一个加密邮箱，这种操作对现在的她来说只需数分钟就能做到。

    钱德勒是想通过重塑肉身的方式来达成，很可能被“阿修罗”所截杀。

    而“阿修罗”的动机是什么？

    想不通？没关系，直接问嘛！

    艾米上前欲言，猛然间一只从天而降的巨足迎头踩下，躲避不及，空间已被禁锢，所有的四维空间竟被连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漆黑的空间结界，结界中是小红、洞妖、艾米和阿修罗。

    “躺枪了啊！大哥，给点反应行不行？”洞妖站在结界中，看到艾米被踩在暗物质壁上像铁板鱿鱼似地滋滋作响，顿觉脚底发烫，赶紧浮起，鞋底已经烊了个对穿。

    “不急，和祂耍耍。”小红双手掐诀，鱼鳞成符，向艾米激射而去，将她切成数段，切口处整齐如镜、镜中是无尽黑暗。

    足底生出，有点儿像夜叉。小红将符收回，以指画圈，将魂钉熔成九个圆环，游弋在结界各处，好几天没怼一本道人，还真有点手痒。

    被零维切割的艾米表演了一把身首分离，重新聚合，而后迅速膨大，和阿修罗开始你来我往，只是战斗经验的差距显而易见。

    对方的拳脚融合在高维棱镜产生的实体幻影中，亦真亦幻，犹如三头六臂，两拳相抵的瞬间化虚消失，同时从不同位置凝实打出。

    如果说三维空间里硬币一次只能出现一面，在高维空间中就可以同时出现，像薛定谔的猫，生死两种结果同时存在，由观测者择其一。

    法天相地啊有没有。洞妖心里暗暗吐槽，尽量靠近场地边缘当个小透明。

    但并不如他所愿，小红操控预留在洞妖身上的灵力将他的身体抛出，洞妖穿过其中一个圆环，眼看要撞上门板样的黑色拳头，却发现自己的上半身突兀地出现在阿修罗头顶。

    “拷他头！”小红喊道：“把灵力全打出去！”

    洞妖抽空大半灵力，对准祂的天灵盖倾泻，没有对其身体造成任何损伤，倒是打出了长时间眩晕。

    “省着过年？”

    “你行你上！”

    “要不是还没化身，对付这种货色我都不用动手指。”

    阿修罗的黑色灵力显然和洞妖互相克制，只是洞妖有过灵力抽空身体直接宕机的经历，并不准备再次尝试。

    九个圆环相互交叠成一张摇椅，将阿修罗从头到脚牢牢锁住。

    艾米欲将其吸成人干，奈何这副好牙口完全咬不动。

    肉身破不开幻身，只能将其神识泯灭，留下空壳一具，但双方灵识强度还是有所差距，阿修罗很快恢复行动。

    祂打开口、鼻二窍，连同眼窍中流出三色火焰，不顾自己的幻身，将整个结界点燃，看这架势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有点东西！”洞妖见小红跑回自己的身体中躲好，一阵头大，只能先用灵力外衣抵挡一阵。

    “身体给我，神魂出去，让老龟打开洞天。”小红说道，同时祭出灵力形成鳞甲，神魂又缩水到指甲大小。

    火焰是电子键的链式反应，本质和雷电一样是电子的运动。

    可阿修罗喷出的不是凡火，所过之处激发了原子核的链式反应，不对！是连质子中的三味夸克都烧成虚无。

    艾米尽量将身形缩小，靠着自身的新陈代谢一遍遍更新损毁的体表，她飞到结界边缘，试图将神魂遁出，神魂碰见壁垒随即湮灭。

    “你看到了，出不去啊！”洞妖被小红折成极限小的一坨，甩到艾米嘴前，艾米还是张了口。

    “只有你出的去！”小红没空过多解释。

    洞妖还是懂了，至少是自己的一部分能出去。

    结界封锁不了所有波段，就算屏蔽波段随时在随机切换，也锁不住洞妖。

    “那我留个分身在这，真的，大哥，我很懵逼。”

    “你人魂被摘，无法感应自身，我们进出不得，只能靠你自己。”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红感应到天劫阳雷中有我一部分灵力，我自己却两头沟通不能。

    灵子信息与光子不同，光子需要从观测对象上传回、接受才能获取信息，灵子还可以分隔两地依靠自身的同步共振同享信息，但洞妖是没法弄了，“叫什么来着？玻色子？费米子？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

    “玻色、费米？哪路道友！”小红十分急切。

    “慌什么，解决了。”洞妖示意二人看向阿修罗，只见他完好无损。

    “古怪，绝非金钢之躯。”小红斩钉截铁。

    “正反、三色、六味。”洞妖简短道。

    天罡之数…小红还在体会，艾米已经理解。

    击碎质子打开夸克禁闭比挤压质子克服简并压容易。

    艾米在不断爆裂脱落的体表上凝聚一个微型黑洞，在灵力附着下，调整夸克种类比想象中的更容易，类似量子隧穿效益，之前高能电子与光子的转化也是如此，灵子就像是催化剂，大大降低了反应发生的临界条件，与其说是随机结果，不如说是量子产生了意识，从而主动行动。

    具备火焰完全抗性的质子很快挑选完成。

    复制、转录。

    艾米的体表覆盖上等离子保护膜，不错，没有电子，全由流动的氢离子形成隔离层。

    O了！

    没连自己一块烧，阿修罗还是不够狠。

    艾米重新涨开到法天相地的极限体量，问道：“还有什么手段？”

    不问还好，这一问促使祂再度发难。

    三色火焰流回体内，点亮其心口处密密麻麻的灰色物质，渐渐聚拢，与本体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阴阳二气…”小红皱眉道。

    “这哥们…不是要自爆吧？”还真被洞妖说对了。

    好在阿修罗动弹不得，艾米卷起维度尖刺，刺入祂体内握住心脏，封锁两种物质的接触面，控制聚变。

    肉身强度的差距让她无法直接取出完事儿。

    没有挣扎，没有嚎叫，但灵子波动还在，这说明这具莫得感情的杀戮机器还在思考，思考如何将三人彻底毁灭。

    “搞什么鬼？呼~”洞妖终于长松一口气，从艾米嘴里蹦了出来。

    “我的手…”溢出的灰色物质逐步侵蚀着艾米的手。

    四维物质，质子与反质子一同作为原子核相位存在，一旦在空间隔离中释放，即刻湮灭。

    分散反应的威力有限，于是阿修罗将反物质剥离出来集中在一处。

    “你出去想办法打开洞天。”小红虽然还未调整好渡劫的各部分参数，但还是催促洞妖道：“一旦化身，定能脱困。”

    “我的身体保持原样，做个对照组就好…”话说到一半，洞妖突然虚着眼神情猥琐地说道：“你又在人老婆身上蹭什么？”

    “你在用我的身体制造你的细胞？”艾米发现一群原子大小的灵鲤剪断自己的dna，重新排列复制，像个初生的癌细胞。

    “肉身织模需要一个时辰。”小红用灵子对自身的一滴血进行过3D打印，沿着双螺旋路径日夜反复行走，直到那部分灵子能凭惯性记忆完整还原为止。

    而且灵子无法直接作用于死物，只能借助艾米，只要还原一个细胞作模就行。

    如果艾米是一座纺织厂，那小红就是个手工作坊。

    “生产力太落后了，大哥。”洞妖扶额道，“可以请艾米优化嘛！”

    “我的手快化完了。”艾米不断往里补充新生细胞，勉强支撑。

    “你小子不愿意，我来不及，只能先由艾米化身…”

    小红还未说完，被艾米打断道：“我不会。”

    “快分享啊。”洞妖道。

    “行。”

    小红把凝聚幻身的详细步骤打包给艾米，把在劫雷中炼气护体的方法打包给洞妖。

    洞妖把收到的信息转送给艾米，太繁杂，头疼。

    艾米花了几分钟完成优化，返还给二人两个圆形图标。

    一个画着双螺旋——炼体，一个画着超立方体——炼气。

    这…

    技能栏？

    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