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狸力
“神人之躯又如何?哼,神人之躯能做到许多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陆居仰着脸,下巴瞧人,言语之中有一股子怨气。
她和丁梦安是截然相反的人。
丁梦安是少女的年纪,因为血脉诅咒,自小背负着死亡的压力,被迫成熟,对抗残酷的命运。
陆居身子成熟,时刻释放着妩媚,却因为毛是诚和宁渊水的保护,专注于乐和唤醒石窟中的非自然力量,显得单纯,甚至幼稚。
“抱歉,当时太过担心,言语过激了。”
丁梦安果断道歉,陆居有些不自在。
“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你恐吓我师父、师母,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丁梦安再道歉,鞠躬,“两位前辈,请原谅晚辈的狂言。”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一声弦音,光有了形状,五彩的霞光向外扩张,并朝两侧延伸。
众人知晓这霞光的厉害,急忙后退,唯有江向南无惧,直接让霞光将自己包裹。
“不是。”
外观看着很像,色彩变幻,如梦中的场景,然而并无致命的杀机,那才是寿麻天玉最可怕的地方,异域降临,夺人神魂。
五彩霞光最终延伸至两三米粗,十多米长,外形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是一根柱子。
可能是建筑的一部分。
因为外形模糊,无法看出是否有雕刻、装饰,也就无法进一步获取更多信息。
尽管如此,比之江向南和丁梦安的一些无端猜想已经强出百倍。
弦音再起,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五官不清,肢体也只是远观似人形,披着霞光织成的纱衣。
虚影围绕柱子一圈一圈走,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仰视,似是在膜拜。
第三声弦音响起,一切归于虚无。
“目前只能做到这些,这还是先前无意中唤醒了部分力量,否则没有十天半个月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回应,陆居绷着脸离开。
……
“师父,我真打不过她吗?”
妩媚的少妇面容,却噘着嘴像个小孩子,陆居气呼呼的,手叉着腰。
毛是诚连忙安慰自己的宝贝徒弟,“丁梦安这个人不好招惹,我听过她,丁史官。史官都是些极为傲气的人,对她却赞誉有加,有些更直言远远不如。”
“咱们是隐士,追逐山水之乐,寻找自然之外的神秘力量,不是那些暴力的粗人,只会用打架来解决问题。”
宁渊水也劝说:“只要没动手,就分不出强弱,谁敢说居儿不如她。”
陆居点头,那一对沉重的份量也跟着颤动,“我要准备瑶台宴,体会乐之极致,哪有那个闲功夫。”
“真要动起手来,我可不怕她。”
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情愿,“师父,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毛是诚也将声音压低,“我听说她和‘罪字营’有点关系,那帮人可不是好惹的,个个穷凶极恶,据说都是死刑犯。”
“身为君子,高高在上,杀个把人也就是罚钱了事,却被判处死刑,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人。”
“招惹了‘罪字营’,绝没有好下场。”
“宝贝徒弟,咱不跟这些凶恶之徒一般见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会罚他们的,没必要以身犯险。”
宁渊水补充:“听你师父的,不要意气用事。”
“你一直嚷嚷地下憋闷,想去游山玩水,等瑶台宴结束,师父师母陪你去。”
“真的?只是游山玩水,不逼着我学这学那?”
“以后都不会了,居儿已化出神人之躯,比师父师母强得多。往后寄情山水,游历东陆西陆,见识天地之广阔无垠。若能遇到心上人,替师父师母陪伴你下半生,那就更好了。”
陆居明亮的双眼放光,畅想美好的未来,连对瑶台宴的期待都淡了很多。
……
云团没有飘在空中,落在地面,膨胀收缩,仿佛天地巨人的心脏。
澄澈的水因为某种力量的约束拥有形状,晶莹剔透,高大巍峨的城墙耸立。
相比这两位神人,哈哈镜就显得很不起眼,心脏云团、水城墙和人脸圆环缩小映在镜子里,形状歪曲,有几分滑稽。
共有三位神人赴瑶台宴,庆贺陆居化出神人之躯。
规模宏大的地下石窟容纳四位神人,竟显得狭窄。
云团收缩,内部水汽愈发浓郁,原本的飘逸感随之变化,并非刻意,便有令人惊惧的气息流露,隐隐传出雷声。
水城墙蜿蜒盘踞于石壁,仿佛神龙。夜明珠的光芒在层层水波之中折射,整个地下石窟水光潋滟,如同置身水下世界。
江向南想到了龙宫。
哈哈镜还是那么不起眼,靠着墙壁,像一只审视的独眼。
除陆居带了一名“弟子”旁听,心脏云团、水城墙、哈哈镜都是孤身赴宴。
他们是神人,江向南是死人。
完全遵从毛是诚的叮嘱,不乱看,不乱问,不乱说。
找到金属碎片之后,瑶台宴的重要性降低。见到三位赴宴神人的模样,和寿麻没有关联,他更不会自作主张做任何事情,节外生枝。
没有紧迫感,纯粹当成长见识。
乐之四境,神人之躯。
悠扬的旋律在石窟内回荡,起初还能分辨出管弦之声,随后脑海中只有旋律,紧跟着连旋律也不复存在,只有难以描述的美妙。
飘飘荡荡,如在云端,如置水中,眼前是奇妙的场景,说不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只知光怪陆离,不断变化。
旋律暂歇。
江向南躺在地上,嘴角挂着笑容,他是死人,表情应该是僵硬的。
回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记得那是从未体验过的畅快。
“这样的描述,跟磕了药差不多。”
悠扬的管弦之声再次响起,不同的旋律,相同的美妙和光怪陆离。
江向南不愿沉迷,他想听一听到底是旋律动人,还是乐曲中藏着别的东西。
乐曲并无强制的力量,他始终清醒。
旋律固然动人,但也没有达到让人忘却自我,断片的程度。他感觉其中藏着乐的力量,就是希声境唤醒非自然的那种力量。
瑶台宴是交流,也是传承,这大概就是他们传承的方式,以此启迪后辈。
可惜江向南对乐一窍不通,注定是对牛弹琴。
哈哈镜在看着他。
抬眼看到那面镜子,并无变化,在江向南眼中却越来越大,好像他带上一副望远镜,离得很远,哈哈镜中的倒影却十分清晰。
他看到自己,又看到许多晃动的人影,在哀嚎,在哭泣,他看到了死亡,看到烈火中焚烧的尸体。
凶礼?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再想看的更清楚,倒影陡然变化,所有人影消失,剩下一张张巨大的面孔,简单勾勒的五官,神情不一,围绕成圆环。
人脸圆环之外有几行文字。
有兽焉,其名曰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