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幻象，连陆居自己都没察觉到，被她唤醒的不止是那座高大宽敞的石窟。

    跟拳头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碎片，因为到处都是撕裂的痕迹，无从判断其原来的形状。

    微弱的五彩光芒，从金属中飘出不足十厘米，稍远些就完全不受影响，轻易便能被泥土覆盖。

    它拥有寿麻的力量，但是太弱小了，以至于埋在规模宏大的石窟圆环内部，江向南根本察觉不到。

    “这不是寿麻天玉！”

    他摆弄金属碎片，没有强烈的烧灼感，温度适宜，像个暖宝宝。

    当然，也只有他能当做暖宝宝用。

    丁梦安走近，在一尺距离时，洁白的肌肤浮现一道道狰狞的青筋，泛着黑色。

    这是她的寿麻咒印，天生的来自血脉的诅咒。

    退到半米之外，狰狞的青筋褪去。

    “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它了。”

    俏脸露出笑容，十分欢喜。

    “如果是寿麻天玉，我根本不敢靠近，它拥有微弱的寿麻之力，刚刚好。”

    “寿麻之力形成诅咒，以血脉代代传承。这块金属很可能是和石窟同一个年代，上千年甚至更久，并非寿麻天玉却有寿麻之力残存，而且年代久远，若能研究清楚，或许对解开诅咒有帮助。”

    她不怕艰难，只怕看不到希望。

    两个人，两团天地心透明火焰融入金属碎片，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无尽的五彩霞光，身处彩色的海洋之中，绮丽的光芒变幻闪烁，美不胜收。

    丁梦安快速退开，黑色疤痕从洁白的皮肤上缓缓消失。

    身体没有触碰，但天地心触碰也会激活咒印。

    她额头浮出汗水，“咒印在吞噬我的生命，我不能碰它。”

    “交给我吧，寿麻的力量伤不到我，正好我最近打算练习天地心的塑形之力。可能是我太笨，‘刑’‘缚’之外什么都学不会，不如换一个方向。鲁先阁说天地心能赋予器物生命，一旦拥有生命，便能超越自身六艺修为成长。”

    丁梦安没听他说话，拧着眉，天地心如墨，虚空烧灼出“昼”“夜”二字，文字尘埃浅浅的一层霞光，没入金属碎片中。

    五彩的霞光忽然绽放，突兀收敛，如同呼吸。

    丁梦安吐出口气，“有反应就好，我还以为碰上寿麻，又要铩羽而归。”

    “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

    江向南耸肩，本来还想问关于神的事。鲁先阁说神就是拥有生命的器物，是君子塑造的。还是不麻烦丁梦安了，她自己的事还没解决。

    丁梦安也说过，关于神，史书中有些记载，猜测很多，但并无定论。鲁先阁所说是一种可能性，但是对和错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讨论清楚。

    “以后我们要带上它，会不会不太安全？”

    寿麻太过神秘，竟能化作诅咒在生命中一代代延续达千年之久，又说是神，又说是礼，种种说辞难辨真假。

    江向南把玩“暖宝宝”，尸体状态下他肆无忌惮。

    “如果长时间携带，先要试一试安全措施，弄个盒子装起来，里面填满沙土，先将寿麻天玉的奇光遮住，将盒子放在野猪背上，如果野猪没有受伤，说明安全措施有效。”

    他自己是不怕的，担心会伤到别人。

    “瑶台宴还有几天，正好用来试一试安全措施。”

    丁梦安以天地心再次写出“夜”字，文字尘埃如水流入金属碎片，不足十厘米厚的霞光收敛，完全被吸入金属碎片内。

    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摸向金属碎片，手在颤抖。越来越近，洁白的肌肤依旧洁白，并无狰狞的黑色疤痕浮出。

    触碰到金属碎片，如青筋的黑色疤痕浮出，她连忙收手。

    “寿麻天玉的力量比它强很多？”

    “强的太多了，当初在海底遇到鳋鱼信徒，对方只是捧着一块寿麻天玉，就能让一大片海域的海水变得滚热。”

    “商人方谷幽所说的五彩宝石就是寿麻天玉，在一处山洞内，山洞被视为禁地，至少有百年之久，然而寿麻天玉消失之后，山洞并无寿麻力量残留，至少没有如此明显。”

    “百年时光仍不足以残留，这块金属碎片必定和寿麻天玉接触时间更久，或者接触的寿麻之力更强大。”

    “可惜完全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你说它会是神骨的碎片吗？”

    接触寿麻之力，谈及寿麻，丁梦安身上那种忧虑带来的成熟感消失，欢喜，并伴随着一种青春萌动的感觉，此时便能清晰的看出来，她也就不足二十的年纪，放在地球上，才刚上大学。

    “不会吧？力量太微弱了。不过我从未接触过神骨，也不敢确定。你在箴言号上接触过河神的神骨，是什么样的，两者材质有相似之处吗？”

    天地心有塑形之力，事实上它能观察物质的细微结构，如此才能进一步塑性，但江向南尚未掌握。

    “我没有接触神骨，箴言公爵不允许外人接触，只是让我观察安装神骨的过程。”

    回忆一次次险些让箴言号颠覆的惊涛骇浪，丁梦安皱眉，“亲眼目睹之后，我开始怀疑器物和神骨之间的关联。”

    “力量太强大，不像是器物能够做到的？”

    “器物也很强大，别的不说，箴言号的《航海日志》就能镇压住河神神骨。那种力量，太粗糙，就像是捡到的一块狗头金，无疑很贵重，但绝非精美的器具。”

    “可是……我也说不上来。飓风、山洪、暴雨，这些是自然界的力量，未经雕琢，河神神骨……不完全如此。”

    “就像是，懵懂的生命，在迷茫的探索，强大，却无知。”

    “史书上有一种猜想，神就是赋予生命后的器物，也有一定的道理，并非无端空想。”

    江向南想说大型器物可能就是如此，不可能如饰品之类的小物件一样精细。想到九山寨的大型器物镜中人，所有铜柱的位置都经过计算，不是随意乱放，弯曲的角度也是如此。

    “有没有一种可能，上古时还没有六艺，君子更专注于天地心本身，钻研塑形、塑性、塑命、塑灵，图腾器物或者说神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江向南认为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但没有得到丁梦安的回应，对方正兴致勃勃的以六艺之书研究金属碎片。

    神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丁梦安钻研史料，对神骨、图腾器物有一定了解，不是因为喜欢它们，而是想从中找出活命自救的办法。

    她每日捧着书，将睡眠的时间缩减到最少，是希望有一天能放下书，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睡多久睡多久。

    江向南没有打扰她，起身离去。

    想要从一块遍布撕裂痕迹的金属碎片判断出其原本的形态，陆居或许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