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死后，普源心里比之前更焦急，因为里奇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必须跟他去立陶宛。普源等着吴小雅给他恢复职位和身份，但是公司的移交并没有想象中迅速，尽管陈伯死了按照生前留下的文件，吴小雅可以顺理成章接管莱顿东方俱乐部，但是为了避嫌，吴小雅不敢主动声张这件事，恰好陈伯家族对这份秘密文件并不知情，因此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陈伯的律师们也就优先处理陈氏集团其他资产和业务了。

    普源知道吴小雅的难处，但是憋了一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联系了吴小雅，普源希望吴小雅立刻让他回到俱乐部工作，哪怕不是首席管理层，至少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把里奇的威胁告诉了吴小雅，时间已经不等人。但是吴小雅并没有爽快答应下来，她告诉普源在没有完全掌握莱顿东方之前，对于比较高层的人事任命都需要通过董事会，现在这样做会让别人起疑心，就算普源不进高层，可是安排一个打杂的工作，对于他违抗里奇又能增加什么筹码呢？吴小雅给普源支招：可以利用自己现在浑身是伤的这个情况，告诉里奇哪也去不了，必须再修养半个月才能正常活动。吴小雅还告诉普源可以找人帮他开诊断证明。

    普源被逗笑了，他告诉吴小雅这不是员工请假，里奇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管什么诊断证明，除非在他面前断手断脚他才相信。不过普源也同意吴小雅的想法，试试能不能拖延几天时间。挂断吴小雅电话，普源立刻联系了里奇，他告诉里奇昨天被晚上被几个人打了，浑身是伤，普源想让里奇查清楚是谁给他报仇。普源绝口不提不能如期去立陶宛，只说自己怎么被打的，打得有多重，最后还主动要求里奇派人来保护自己，其实普源是想让里奇的人亲眼看到自己的惨状。里奇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美国佬的报复，上次卡加诺被打的半死不活，据说半年出不了院，美国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里奇有些担心下一个报复对象会不会是自己。于是里奇立刻让金毛去找普源，问清楚情况，至于保护倒不必，看清楚情况就回来，反正已经被打过了出过气了，现在更该被保护的是里奇自己。

    金毛来到普源的公寓，开门的是文家兄弟，两人直奔普源卧室，一眼就看到普源只穿着短裤躺在床上，身上有非常明显的血痂、血印子还有大片淤青，乍一看就像是刚下拳台一样。金毛跟普源打了招呼，坐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搞的，里奇告诉我，你被美国佬给揍了。”

    “我不知道是谁，我不认识。”

    “那总不会是因为有人看你不顺眼或者想劫财劫色吧？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基佬。”

    “只是挨揍，什么也没丢。”

    “真是揍得不轻啊，几个人？”

    “三四个吧。那个路很黑，他们冒出来很快就把我按在地上，我也看不清楚。”

    “真是一顿拳打脚踢啊，不过这帮人心肠够好了，你看你脸上基本没什么伤……怎么，你们商量好了不打脑袋不打脸？”

    “……我护住了脑袋……而且他们可能是不想出人命吧所以没怎么打我头……但是也有人踩在了我头上。”

    “看来你们中国人对打架和挨打都很有一套，反应很快嘛……没去医院看看吗？”

    “当然去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站不起来了。我去了私人医院，医生说我还不至于死掉但是肯定暂时无法活动了。”

    金毛没有再搭话，而是站起来走到普源跟前，伸手去推普源的腰。普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但是身体被迫移动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想要阻拦金毛，不过就在想要伸手伸腿抵抗的一瞬间，普源突然制止了自己，任凭金毛越来越用力推动自己直到推到床沿，普源嘴上一直求饶但是动作上没有丝毫大幅度抵抗，眼看就要掉下床，普源一闭眼，疼就疼吧！突然，金毛拽住了他，把他重新拖回到床中央，普源疼得龇牙咧嘴，这倒真不是装出来的。

    “好了好了，这就是我来的目的，看看你的真实情况。”

    “操，你真他妈狠，难道我身上的伤是画上去的？还要这么试！”

    “伙计，没办法，里奇眼里可不揉沙子，你也知道咱们就要离开英格兰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某个人耍小聪明而都受到连累。”

    “现在清楚了吧，妈的，要不是我受伤我真想给你一拳。”

    “放松点，我这不没把你推下床嘛。比起卡加诺，你这点伤算轻了。”

    “对了，卡加诺到底怎么回事，里奇给我看了照片，怎么被打成那个样子？他还活着吗？”

    “那个照片怎么样，清楚吧？你们的华为手机，夜间拍摄功能真他妈好。”

    “原来是你干的？”

    “还有黑毛。”

    “你们这帮人下手也太过了，照片上卡加诺哪里还有人样？他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呢？”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你都被那个娘炮耍了一通，现在反倒心疼起他来了？这就是个教训，那家伙应得的。”

    “因为我？为什么替我出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为的是里奇，你给里奇干活，被人耍了就等于对方耍了里奇，懂了吗？”

    “那打我的人难道是卡加诺找来的？”

    “知道你这事以后吗，我也打了几个电话查了一下，不过我所知道的消息都没有关于你的。我只知道那家伙醒了以后给他老大打电话，结果什么也讲不清楚还被老板骂了一顿以为他喝醉了，其实是他的下巴被我们打折了，哈哈哈哈……”

    “你们真的是……”

    “哦对，还有肋骨也折了几根，鼻子、三四颗牙、隔膜，还说脾脏也裂了。现在还在医院，几个月也出不来了，哈哈哈哈……”

    “妈的还好我没惹你们，你知道吗，你们盯着我那几天，有时候我被盯烦了真想跟你们打一架。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我忍住了，不然非被你们打死不可……”

    “都是黑毛干的，这家伙生猛得很，一打架就来劲，平时嗑点儿药，芝麻大点儿的事也能打起来。确实猛，他从小就这样，里奇就是看上他这一点。本来我们和卡加诺聊的好好的，不知怎的黑毛来劲了，突然就暴躁了，那些伤都是他干出来的。当然我也来了一脚，本来不想的，但是当时站得太近，卡加诺这个傻X吐了我一裤子。操，那只能让他见鬼去了。”

    “里奇也不怕你们搞出人命？”

    “里奇什么脾气我比清楚多了，嘴上说点到为止，其实满脸写着宰了那个人。不过有时候里奇也挺操蛋，过河拆桥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一看事闹大了就说自己当初不是这个意思。操，我们哥俩什么人他不知道？他明明知道，我们哥俩吃的就是这碗饭，在地方上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用我们就不可能只是挠挠痒。我们的秉性什么样大伙都知道，永远是只管办事其他的不掺和，所以里奇一直都爱用我们，换做别人捅了篓子，里奇肯定不管了。”

    “那你们这么下狠手，不是会招来报复吗？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怕别人报复还出来混什么？是那个娘炮先坏了规矩，就得受点儿教训。如果这事忍了，圈子里的其他人就只知道卡加诺牛逼有背景，惹了里奇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那他妈以后我们还怎么混？只有一顿打已经够好了，毕竟他这样是第一次，还不是知道了里奇要离开英格兰才敢这么放肆，以前他算个什么东西，借给他胆子也不敢。”

    “那美国佬就先报复我了。”

    “所以啊，本来我们早就该走了，现在已经在立陶宛享受阳光了。但是偏偏遇到COVID病毒，拖了这些日子，你又出了问题。现在最好是赶紧离开这，省得再惹出没必要的麻烦。当然了，你的事也不一定是美国佬做的，目前没人认这个事。”

    “说真的，我还不知道去立陶宛要做什么，踢假球然后赌博？”

    “里奇没告诉你还是你装糊涂，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弄清楚里奇是干什么的？好了，不明白你自己去问他，我可给你说不来那么多事，有些事情不是我操作的我也不懂。”

    “你们不看球吗？也不赌？”

    “我不看，我喜欢偶尔去跑马场看看，就我自己。这几年牛津跑马场的开赛，我从没落下过。”

    “黑毛呢？怎么不带他？”

    “带他有什么用？他懂个屁，天天跟别人说自己多么多么牛逼，真他妈放屁，见什么押什么那也叫玩赌？简直是笑话。我都不爱跟他一块玩，太他妈丢人了。”

    “我在中国买过彩票，倒不怎么输，当然本身买的不多。最多赢过三四百，输的话一般不过二三十，图个开心。”

    “就是图个开心，赢的还没输的多，玩得高兴就行。我是奔着人去的，空气好，又能见朋友，干嘛不去？输就输吧。”

    “你倒是看得开……里奇呢？他赌吗？”

    “这家伙最恨手下人赌，让他知道了一定挑你手筋，我和黑毛例外。但是里奇自己就是靠赌发的家，以前他从来不去跑马场，牌局也几乎不去，要玩他就玩真的玩大的，而且一下手就有准，就能捞到钱，我他妈真是服了。不过现在他彻底不赌了。”

    “有些人就是能捞到钱……”

    “而且里奇赌品确实还不错，算个绅士，不是你想的那么凶神恶煞。”

    “这我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请我喝茶，尽管是绑来的。”

    “我认识他那会儿已经出来混了一段时间了，我在赌桌上什么人没见过，赢钱了都是他妈好人，输了你再看，都是王八蛋。但是里奇就这点好，他这人，这场要是输了，下一场说不定押双倍，还输。他那几年赢过大的，但是算下来亏的也不少，但人家乐意，从来不发脾气不埋怨。有一次生生是给输光了，他还跟别人开玩笑说今天赌场要另找替死鬼了，然后他就自己走回家，他心里还过不去？过不去就不是里奇了，他这人想得开，还跟我说，‘我输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出来玩谁还计较那几块钱？’谁也用不着为他担心，怕他出门杀人泄愤或者在赌场门口自焚之类的。就是凭这个性子，里奇最后就当了老大。你再看看黑毛，他他妈就是打工的命，想不开输不起，一输就容易上火来劲，人跟拧了发条似，坐不住，一心想着怎么赢回来，你给他一千万都少，他是有多少输多少，输了就得想办法挣快钱，之前他还在牢里，现在也才刚出来。”

    “他犯了什么事？”

    “抢银行，你说是不是大白痴？我可不能跟这个白痴做这么白痴的事，我还劝这个白痴，但是他说这事很简单还说我怂。操，结果呢？同一间银行他竟然抢了两次！头一次得了手，但沾了不少麻烦事，不得已第二次再来。头一回他叫了一帮没脑子的废物，自己先躲出去。那帮人拿了他的车、枪就去抢了。一群傻X，只弄了几万块。最后大白痴只拿了五千，人太多，不够分。不过他不躲出去还好，一躲出去更糟，在外面赌场输了精光。接着他弄了第二回，仍旧是那几个废物，银行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常客呢，三分钟完事。这白痴真是头等的白痴，银行旁边是学区，你总得小心着点儿吧？他不，一路狂飙开到九十迈，顺利被女协警拦下了。这家伙说停还真停。女协警一没巡逻车，二没配枪，你跑就好了，他偏偏停下来。警察问他要驾照和车号，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协警就发现不对了，马上八个条子上来把人控制住，又在后备厢搜出了枪和现金。这下他才想到要保全自己，吧啦吧啦全跟条子说了，最后因为主动招供从轻判了三五年。这个大白痴他还不服呢，觉得自己招了供，不该判。”

    “你们的故事真多，我听你在这说就像听脱口秀一样。”

    “操，疫情憋得我发疯，太久没跟人聊天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说说也没什么。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说正经事，你想要休息多久？”

    “医生说几个月……”

    “去他妈的医生，你这么大人了，自己身体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给个具体日子。”

    “两个月。”

    “再给你三天。”

    “去你妈的，你……”

    “或者你永远不用走了，我不想再被里奇安排这样的活了，尤其是和你聊了不少，我不愿意你成为你二个卡加诺，或者我可以避免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告诉美国佬你在哪儿，然后我们走我们的，你好自为之。”

    “好吧好吧，一个月！”

    “三天。”

    “半个月，操，你也看到了我根本走不了路！”

    “就三天，真的，我该走了。”

    “一星期！再多等一周，我他妈就是爬也爬上飞机！”

    “好吧，我回去跟里奇说，但是很有可能连三天都没有，要看他心情。”

    “……”

    “对了，你不用爬上飞机，你这个黑户只能坐船偷渡。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