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甲板，看见遍地尸骸，朱老大脚下一个哆嗦，要不是及时扶住了陆凡，估计得当场跪下去。

    “老天爷诶，我是造什么孽了，这是要人亲命啊！”他惊乱之中不住地哀嚎道。

    “朱老大，此乃邪修作乱，并没有针对于你。各门各派会及时处理此事，你大可放心。”陆凡出言宽慰。

    壮起胆子，朱老大踩着遍地血污体液来到船首一看，脸色又黑了几分。

    在经历了黑棺撞击和陆凡的那一刀后，船首甲板塌下去一大块，露出了底下的隔舱，大量的江水顺着黑棺撞出的窟窿灌进了隔舱内，船体已经微微有一些倾斜。

    “得赶紧靠岸把这窟窿堵上才行。”朱老大满脸肉疼之色道，“陆上仙，怕是没法及时赶到沂源镇了。”

    “无妨，我也没什么急事。这里有些许银子，请朱老大收下，以赔偿船只的损毁。”陆凡取出一百两银票递出。

    “别介。”朱老大眉头一拧，拒不收钱，“我这一船人的命都是您救的，答谢还来不及怎敢收您的钱。”

    “我朱某虽然生得贱，但也不是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小人。”

    陆凡不作强求，将银票收回储物囊中，开口道：“这些尸体都带有尸毒，麻烦朱老大吩咐手下人不要轻易触碰。”

    “待靠岸后我会将尸骸收拢焚烧，船只也得用清水反复洗刷，以绝后患。”

    解决了黑棺来袭的燃眉之急后，陆凡这才有功夫来处理朱老大等人身上沾染的尸毒。

    他向薛诗涵讨要了一粒解毒丹溶在一大缸清水里，又加了几滴辟邪桐油，将水煮沸之后叫来那些船工一个个跳进去洗刷一番。

    本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接触过活尸，但大伙都有个以防万一的想法。

    待到尸体收拢完毕，甲板洗刷干净时，前半夜已然过去。

    后半夜过得也不安生，以万斤计的江水灌入了船首的隔舱中，让整艘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沉没一般。

    一帮子船工除了奋力划桨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可能弃船而逃吧？

    他们都指望着跑船吃饭呢，船要是没了，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

    终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座荒僻破旧的废弃码头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码头以西的平原上，隐约可以看见几户人家。

    船只靠岸、定锚。

    “朱老大，我们去寻个地方将活尸残骸处理掉，顺便去那边的村子里看一眼，船大概什么时候能上路？”下船前，陆凡询问道。

    朱老大不假思索地答道：“龙骨木架都没坏，把水一排、窟窿一补就能上路了，只消半天功夫。”

    下了船，陆凡带头找到了一处背风背水的山窝窝，拿出升天盘，将储存其中的残破肢体一下放了出来，在众人身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若是长久地将这些尸体放在升天盘中的空间内，肉身便会被分解凝结成众生血。

    陆凡没有这么做。

    活尸在本质上还是人族肉身，用活尸提炼众生血与用人族尸体提炼众生血没有多大差别，同样违背了他与李万年的约定。

    看见升天盘，柳幻面色微讶却并未出声。

    薛诗涵虽然心有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收拢一些枯枝败叶堆在尸山上，用火折子一点，明黄色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遇见人油之后愈燃愈烈，一大股黑烟裹挟着一股刺鼻的焦臭气冲天而去。

    一直烧了半个多时辰，火焰才逐渐熄灭，只留下了遍地焦骨。

    陆凡将早已备好的浮土撒在焦骨上，一层又一层，地面上逐渐隆起了一个黄土包。

    薛诗涵则在一旁低声念诵着往生咒文，神情肃穆。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经颂三遍，黄土撒尽。

    最后，陆凡劈了一颗老朽桑树，削成木牌插在了坟包前，以指力写了“无名氏”三字，又扯了三尺白布绑在木牌顶端。

    依照大衍王朝丧俗，在新坟的墓碑上系白布三尺，白布落地则亡灵归去。

    此地背风，那绑在木牌顶端的白布却无缘无故地飘荡起来指向了北方，仿佛阴魂在指控着血仇。

    “得，这帮人入土不安啊，你这往生经白念了。”陆凡心情沉重，开口调笑想缓和气氛。

    “自古以来的丧事都是让活人图个心安理得，谁又真的在乎亡者的念想呢？”

    “这话可不像你说的。”陆凡摇着头转过身，望向远方的田野村庄，“让咱们去打听打听，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尸修留下的蛛丝马迹吧。”

    三人沿着一条乡间土路走着，道路两旁的水田早已干涸，一株株焉黄的稻苗没精打采地站在仅存的稀泥里，应当有一段时日没人照料过了。

    田野里静悄悄的，寻常农家能听到的鸡鸣狗吠、蝉鸣蛙叫在这里一概没有，目光所及见不到半个活物，一副死寂模样。

    “诗涵，你对这村子有印象吗？我感觉好像来过这里。”陆凡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开口询问。

    薛诗涵闻言蹙眉思索起来，片刻之后眼珠一亮，开口道：“这里是邙山坟场。”

    邙山坟场，这个词唤醒了陆凡的记忆。

    沂源镇以及周边的几个乡镇把此地作为一处乱葬岗，官府每次找到无人认领的尸体便会将之草草埋葬在此处。

    陆凡曾跟着父亲为寻找一位莫名失踪的长工来过这里。

    当时这个村子里还有些人烟，为何现在冷清到了这般田地？

    “大家提高警惕，小心尸修偷袭。”

    到了村口，往村内望去，依旧不见人影，而且大清早的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

    陆凡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而且周遭也确实有游离的阴邪土灵力。

    “呱。”一声蛙鸣。

    村子另一头的池塘里忽然蹦出来一只青蛙。

    一道黑影猛地破门而出，一把将青蛙扑在了身下。

    有人。

    陆凡几个箭步便从村子的这头赶到了那头，来到了那道黑影的身后，正欲开口。

    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转过头，露出惨白的面庞和嘴边的斑斑血迹。

    在他手中，那只青蛙竟然被活吃了一半。

    “外来人？”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利白牙，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