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圈，一圈五百米，听上去很夸张，但对维克多来说，这是一个还能接受的程度。且不说最近天天有肉吃，身体也在魔力滋润下得到了提升，哪怕是曾经的他，每天搬运矿石往返仓库和熔炉，路程也不比这少---

    可惜以上描述，全都基于一个前提，即他的双腿完好无损。

    芬里斯爵士赠予的假肢很坚固，很灵活，对断肢截面的刺激也不大，但那终究比不上‘原装货’用着舒服。短途冲刺尚且无恙，但跑个万米竞速……

    胜算有点低，起码他本人如此认为。

    无论某人如何纠结，如今号令已下，众人皆如离弦之箭疾奔而出。维克多也唯有丢弃顾虑，攥紧拳头迈开双腿追了上去。

    被坐骑与人不知踩踏了多少次，土路平坦得几乎能当餐桌使，一群十多至二十多岁的男性你追我赶，所经之处扬起阵阵沙尘，远远望去倒有几分大军开拔的气势。

    远处传来隐约的口哨和加油声，也不知是数十米开外凉亭里的学生，亦或还在登记处前排队等候的报名者所为。无暇顾及场边的维克多一鼓作气跟上众人，心中却暗暗叫苦：自己的大腿与扣带频频摩擦，已经开始疼痛，如果继续下去，大概跑到十圈至十二圈，他的皮肤就会磨破，速度也会因此大幅降低。

    魔力让他力气更大，动作更敏捷，但魔力屏蔽不了感知，该痒该痛都逃不掉。

    与身具隐患、难以持久的维克多不同，剩余测试者们全都四肢健全，且表现出了很强的身体素质。鼓起的太阳穴青筋浮现，有节奏的呼吸此起彼伏，面色红润注视前方，大部队仅仅用了三分钟就跑完第二圈，且速度丝毫未有减缓。

    位于队列末尾，用眼角余光确认侧后方只有三个人，维克多清楚自己必须把排位再提升一些，否则注定不会合格。“喂，梅菲斯特。”忍耐着大腿传来的不适，某人暗暗在脑海内开启了联络。“有没什么办法，让我提高奔跑速度，或者减轻痛楚？”

    （有，但现在的你做不到。）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风元素不是你的属性，加速飘浮飞行一类你就甭想了。元素化倒是能摒弃感知，但如今的你充其量算学徒，这种高级技巧还用不了。何况~~~）卖关子般顿了顿，梅菲斯特这才提醒道：“你右手边，大约八十米远，有光元素的走狗。”

    教会的人？照对方所述瞥去视线，维克多才发现刚刚离去的学员们正远远观察着己方，其中就有一位穿白袍的年轻男性。真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暗暗抱怨命运不站在自己这边，唯有放弃靠魔法取胜的少年只能咬紧牙关，把步子迈得更大，以期在大腿皮肤被磨破前尽量争取个好位置。

    维克多的战术不可谓错误，但在场者何尝不是怀揣觉悟，怎么可能被他轻松如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是发足狂奔了近五分钟，维克多利用摆臂机会抬起头，快速数了一遍跑在前头者的数量。

    八个。

    追了这么久，才超过一个人吗？闭上眼晃了晃脑袋，把几滴快要流进眼窝的汗水甩掉，维克多想要把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一并甩掉。尽量不去考虑失败后该如何是好，少年稍稍放慢了脚步，借机调整腿上皮带的位置。

    这么做不可避免会让他的位次下跌，但为了让自己坚持跑完全程，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鲜红液体透过布料，在大腿上形成了一道深色痕迹，松开皮带瞬间，维克多都能感到血液顺着破裂的伤口向外流淌。草草处理了伤口，将皮带拉到几乎大腿根位置绑好，做好这一切的维克多再度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掉到了队尾。

    陪伴他的，正是刚刚被恩里克训斥，有些微胖的少年。即便满头大汗身体摇摇晃晃，已经有掉队趋势的他，也涨红着脸迈动步伐，努力追赶已经愈来愈远的其余测试者们。

    留意到恩里克身边木牌上的数字是七，知晓赛程已经过三分一的维克多不敢松懈，深吸一口气又开始了迎头追赶。很快又回到第九位，已经有些疲惫的他无意间抬起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从领跑者的位置，来到了自己身边。

    “伊斯？”

    “哎呀呀，气色还不错嘛。”语带戏谑吹了个口哨，目光落在少年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左边裤腿上，伊里奥斯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小维，问你一件事。”

    “如果你的腿不痛了，你能跑到前八名吗？”

    “圣光在上，如果这条腿恢复如初，我有把握进前五！”早在第一圈时就把众人表现看了个大概，维克多这番话倒也没有吹牛的成分，除开第一梯队那几位游刃有余、甚至连呼吸都没乱的强者，他自诩对上其余人，还是能赢取优势的。稍稍抱怨了一句，结束调息准备加速的少年扭过头，才发现身边人的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伊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想到些陈年往事罢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刻意，伊里奥斯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像是踩到什么般失去平衡，随即猛地撞到维克多肩上。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维克多惊呼出声躲闪不及，被对方顶着一并栽倒在地。因为二人处于队伍中央位置，他们的行为导致后方数人来不及刹车，大叫着被他们绊倒，噼里啪啦摔作一团。

    “哎哟，好痛！”

    “谁啊，快起来，你个混蛋压到我了！”

    “呃啊，我的脚~~”

    “快让开，我要掉队啦！”

    呻吟，抱怨，不绝于耳，而恩里克的怒喝，也不出所料再度光临，甚至比维克多预料中来得更快。

    “全都闭嘴，蛆虫们！摔个跤就哭哭啼啼，你们都是娘们吗？”如一只雄狮屹立于倒地者们身前，健壮到有如一座山的男人俯瞰众人，阴沉着脸朝跑道指去。“全都起来，能跑的继续跑，不能跑的直接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