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逝水,转头空
繁体版

第十二章 杏雨楼

    对于李枭所提之问,黄鹂并不急着答他。

    而是看了眼朱昌道:“能否传去太守府还两说呢。即便传了去,又如何?就是太守府刑房功曹亲办,也只会被靠山卫刑房三言两语搪塞回去。”

    李枭道:“若是以前,我还相信。可据闻新太守张仁嫉恶如仇,若真是传至他那儿,想来不会不了了之吧。”

    黄鹂捋了下鬓边发丝道:“那是老黄历了,张大人他原先任伏龙令官时,倒是在伏龙坊内颇有声名,现在就难说了。即便依旧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可从靠山卫至今未重启公学一事,便可见些许端倪。”

    说到此黄鹂看了看十二盏灯笼,敲锣至今已点至第六盏。

    “公子该准备动身了。”回过头的黄鹂劝道。

    李枭摇了摇头道:“我若走了,朱昌难道就不会报复杏雨楼吗?”

    黄鹂道:“公子多虑了,我家楼主每月打点出去的银两,可不是说笑的。”

    言语间,十二盏灯笼尽皆亮起,楼中一时静了下来。

    小高台后挂着的帷幕随着四下响起的丝竹声,缓缓展开。

    清雅襦裙,款款似莲。丝带缠腰,盈盈一握。

    冷面清秋,未见烟火。虽是人间,不似人间。

    “公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黄鹂抽出手来轻拍李枭道。

    只是见着李枭仿佛也融入了逐渐恢复躁动的人群中,黄鹂只得心道,呵,男人。

    “好一个江州瘦马。”良久,李枭轻叹一声。

    “公子可是去过江州?”已放弃劝李枭的黄鹂闻言道。

    却见李枭摇了摇头,满脸遗憾:“水乡女子,心向往之,可惜无缘。只是偶然间,听人提起过江州瘦马,想来便是叶娘子这般吧。”

    看了两眼,李枭便失去了兴趣,转过来笑看黄鹂道:“你家楼主可有个花名唤作夜枭?”

    黄鹂心中一紧,面色不改道:“奴家并不知道楼主名号。只知楼中大小事皆由红妈妈处理,公子若有事不妨找红妈妈罢。”

    李枭一把拉起黄鹂柔荑道:“小娘子可知我为何一进楼内,便向老鸨点名要以鸟名为号的姑娘作陪吗?”

    摸不清对方路数的黄鹂只得道:“想必公子不喜那些热情奔放的姐姐吧。”

    李枭玩味地看了黄鹂一言,凑近耳边低声道:“不喜个屁,去找你家楼主,就说我要见他。”

    黄鹂凝视李枭良久,终是收回了手,起身福了一礼转身离开,心中自嘲一番。毕竟,先前她可是很担心眼前这位公子哥的,结果对方似乎也不是善类。

    瞅了眼匆匆离开的黄鹂,又回望了下台上落座演奏的叶莺,李枭咂了咂嘴。

    一曲终了,四下掌声澎湃。

    看着台上冷冷清清的叶莺,李枭实在搞不懂,这过山城中的男人是什么癖好。

    这时,还有些姿色的老鸨扭动身姿上了台,站在叶莺身边,舞动手中丝巾道:“我杏雨楼建成时间虽短,但幸得各位追捧才有了如今规模......”

    还未等老鸨话说完,便有人道:“红妈妈你这些话都听出茧子了,今天来楼中的,便是个雏儿,这会儿也该知道需献宝得叶娘子欢心方可入幕的规矩了。快快开始吧!”

    老鸨见众人热情更甚往昔,满意地点点头,宣布了献宝开始。

    “在下近日得了一幅江州字画,愿与叶娘子共赏!”一文人率先站起道。

    还不等那人将字画拿出,另一人站起道:“你那不知是哪个破落户的涂鸦,少拿来污叶娘子的眼。本人托人求来府相手稿一份,不知叶娘子可有兴趣?”

    “嘁,非是不敬府相,只是上月我重金购来中州左相所作山水画,尚未入叶娘子眼。你这府相手稿还是别拿出来了。”坐在李枭左边一桌的男子冷嘲道。

    台上的叶莺见惯此景,始终未发一言,却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神色。

    “都闭嘴吧,不是今人之物,便是不知些真假的东西。”众人正你方唱罢我登台时,前面的朱昌拍桌而起。

    见着都向这边看了过来,朱昌拍着肚腩道:“你们信不信,老子今天带来的这件东西,是能换个官职的。”

    “朱大人你说话兜着点,可别闪了腰。”一贵公子打扮之人笑道。

    朱昌顺着声音望去,拱手道:“是北江区的秦家公子啊。你别不信,我若是拿出来,你可别惊掉下巴。”

    说罢,朱昌拍了拍手,便有小厮捧着个长条盒上前来。

    朱昌接过后打开盒子,将其中所盛之物取出,叫上和棋帮手,一同将一卷画轴徐徐展开,四下展示。

    但凡看清内容之人无不倒抽凉气。便是台上一直没个表示的叶莺,也难得站起身来。

    这时,朱昌才得意道:“如何?这幅出自旧镇夷府的飞雪岩松图是不是能换个官职?”

    “哼。”志得意满地轻哼一声,卷起画轴的朱昌贪婪地看着叶莺道:“叶娘子对这东西可还满意。”

    台上的叶莺轻蹙眉头,她实在不喜朱昌眼中的赤裸,但那幅画飞雪岩松图,她确实希望能够入手。

    就在叶莺就要点头时,一道声音悠悠响起:“啧,你倒是吹得神,那你不拿去换官。”

    朱昌闻言,脸色一下暗了下来,再看清说话之人是李枭后,面容狰狞道:“你个卵货,哪哪都有你。老子乐意拿来博美人一笑,关你屁事。”

    李枭抿了口酒道:“据记载旧镇夷府中确实有一幅飞雪岩松图,可旧镇夷府都灭亡快四百年了,这画是真是假还不一定。便是真的,也只有中州皇室乐意给你个官。一个中州的官硬生生被你说出了凌川府兵署司长的气势。”

    被李枭抵黄后,众人这才冷静下来,中州的官啊,没兴趣没兴趣,送还差不多。

    “哼!”朱昌冷哼一声,转向叶莺,毕竟方才叶莺所表露出的意味,预示着今晚他能拔了头筹。

    但台上的叶莺经李枭提醒也陡然意识到那画的真正价值,于是恢复了冷清模样,仿佛先前的情绪波动并非来源于她。

    “妈妈,我乏了。”叶莺冷冷道了一声,与众人行礼后转回了幕后。

    随着叶莺的离开,楼中多数人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的美娇娘上,唯有朱昌眼角抽搐不停,半晌后,面色狰狞地看着李枭道:“你个小比崽子,这辈子最好别踏出杏雨楼。”

    说罢,也不管那幅飞雪岩松图,径直往二楼而去。

    李枭见他临上楼前,唤来方才捧画小厮,指着自己说了什么,不用想,绝非什么好事。

    不过李枭丝毫不慌张,虽然大哥张仁威慑力不够,可他朱昌还敢光明正大的把他这太守府的官给宰咯?

    哪怕只是个无品的秘书郎,除非他打定主意要去陪周潜跟段正非。而今晚他必然堵不住自己。

    和棋看了看李枭,没说什么,跟上了朱昌。

    至于那幅飞雪岩松图,就那么静静躺在那儿,谁也没去管,最后是台上的红妈妈指使个打杂的去收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