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逝水,转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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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人行

    郑随性说完,见着身旁的李枭一言不发,低声道:“三弟,我知你素喜玄学,不妨试解此梦?”

    李枭看着郑随性那意有所指的样子,又看了看前头的一直未曾回头的张仁,苦笑道:“二哥无需如此转弯抹角,我此次回来本就有意入太守府相助。方才所谓混吃等死不过戏言尔。”

    郑随性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意更甚:“如此便好。不过,方才我所说的那个梦,并非编造。对了,这梦我也与大哥说过,你猜他说了什么?”

    李枭瘪嘴道:“他只会说别想这么多。”

    郑随性拍着李枭肩笑道:“你错了。大哥很肯定地告诉我那梦不准,因为,暗中那人永远不会对我和他露出那种眼神,永远。只要我三人在一起,这等噩梦也仅仅只是个噩梦罢了。”

    李枭看着张仁的背影会心一笑。

    三人走上一段距离,打头的张仁见着自家邻居常大爷,如往常般招呼道:“常伯又训话呢。”

    唾沫星子四溅的常大爷听见这声音,偏了偏脑袋,抹了把嘴,招手道:“阿仁下值啦,来来来,老朽正等你呢。”

    “哦?”

    待张仁走近,老头拍拍屁股起身拉住他手道:“这小子吵着要去学院读书,可家中哪有余钱送他去私学。虽说公学要重新开办,草堂那边也干得热火朝天,可门上还挂着原先的牌匾。阿仁,你如今是过山太守了,与叔个准话,草堂到底改不改回公家学院?”

    张仁宽慰常大爷道:“我方才从那边回来,草堂的牌匾已经撤下了。常伯放心,公学一定会恢复的。”

    常大爷还是不放心道:“可我听靠山坊那边的人说,他们坊的公学并未重新开办啊。”

    “都会有的。”张仁说罢又指着旁侧的郑随性道,“常伯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随性吗?”

    张仁再点着旁边小子的脑门道:“你小子这几日好生看书,过几日会举行入学考,若是不过关,可入不了学。”

    常大爷见着郑随性点头,赶忙揽过张仁点在孙子脑门上的手道:“过山城中,你二人的话皆可信。对了,你家何时搬入太守府中,我等街坊邻居到时候送送你们。”

    张仁笑道:“到时候定会麻烦各位叔伯。”

    与常大爷告辞后,三人便继续往家中而去。待三人两骑挤进不大的院落时,张仁母亲张刘氏正收拾院中石桌上的饭食,见着张仁回来,便停了手,招呼几人后,便回了卧房。

    张仁将手中的缰绳交给郑随性后,紧跟母亲进了房。

    郑随性轻车熟路地接过去将两匹马放好后,又拿来碗筷招呼李枭坐下。

    李枭刚一坐下,便见着张仁父亲张国忠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虽然早已知其在段正非言语刺激下,心气郁结以至呕血太守府,可此时见着这位曾经的过山城护军领队这等模样,李枭还是有些心塞。

    形容枯槁的张国忠埋怨着张仁道:“你小子,总算回来了,你爹都快闷死在家中了。”

    等他见着院中对自己见礼的郑随性与李枭,笑着回应后,便让张刘氏接过轮椅推出去透风。

    待出了家门一阵后,张国忠才道:“那留胡须之人,贱皮子的样,倒有几分像小鸟。”

    “如此一说,倒是有些相似。”张刘氏顿了顿接着道,“很久未曾听仁儿提起小枭了,倒是随性有时会说到他。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外如何了。”

    张国忠枯瘦脸上的笑容有些可怖:“那小子当年小小年纪就敢独自来过山城,在学院中又是个能折腾的,再如何也不会吃了亏去。他若能赶在选考举行前回来最好,以他的脑瓜,必定能中,到时候让仁儿挑其入太守府中任职,如此他三兄弟互相帮衬,我也就放心了。”

    在张国忠与张刘氏谈论时,收拾完残迹的三人正在院中枯坐。

    从始至终,张仁与李枭未有一句交谈。向来和得一手好稀泥的郑随性发现自己似乎搅不动了,于是也跟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在李枭原本计划中,他会先与郑随性搭上话,以其作为缓冲,假以时日,再在张仁面前露面。可如今,李枭难得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屁颠屁颠跑去给老师扶梯。

    “咳咳,曾听闻周善与段正非二人将太守府后院打理得不错,应是个适合伯父养病之处。”李枭仿若与空气道。

    “我知道,任命未至,不可逾矩。”

    说这话的却不是神游回来的郑随性,而是坐在当中的张仁。

    只是说完,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李枭又道:“我在外游历时曾学了些医道皮毛,见伯父如今的模样,还是建议早日搬入太守府的好。”

    “等任命到后,再搬入太守府后院,亦是父亲的意思。”说罢,张仁终于正视李枭道,“莫要转弯抹角了,我见着你后一直在回想当年之事。去岁末,二弟回转曾与我说起过凌川府见闻,那时他也有如你一般的想法;我前几月在遭受不公对待时,亦有过类似你二人的想法。”

    说到这儿,张仁站起身来,看着已垂下眼睑的李枭,拍桌道:“可府主终究是府主。他愿意施行私学转公之策,他愿意听从府相之言整顿吏治,那你当年凌川府会败亡这等胡言乱语便不会成真!”

    李枭心道果然,遮挡住的兴奋渐渐消退,问道:“是吗?那南面的孔明悟作何解释?”

    张仁信心十足道:“风中残烛罢了。府军是败过,可孔明悟这等叛逆也必不长久!”

    李枭调整完后,睁眼直视张仁道:“是吗?那大哥现在是打算做什么呢?”

    “既然得府主信任,拨为过山城太守,依例挂名郡守,那便要治理好过山,方才不负府主,不负治下百姓。”

    “这样啊,如若大哥不弃,那我便略显绵薄之力如何?”

    张仁止住了要搭话的郑随性,看着李枭严肃道:“你若真心愿意出力,为过山、为凌川府,那最好不过。你若还抱有昔日那种想法,我也不会弃你不顾,但我在哪,你在哪。”

    李枭点点头道:“明白了,我既回了过山,自然抱有与大哥同进退的想法。”

    听这么说,张仁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他其实很高兴李枭的回归,他也希望兄弟三人能够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冷漠,不过是埋怨李枭五年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至于当年那场唇枪舌剑,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会产生芥蒂吗?

    但,他也很担心李枭依旧说出当年一般的话语,毕竟倔,是三人最大的共通点。

    “大哥暂无举行选考的意思,不如直接举纳官吧。”

    李枭的一句话,将张仁思绪拉了回来。

    张仁不可置信道:“直接举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