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吼，直接把前前后后的邻居都惊出来了。

    正是晚饭时间，女人们大多都系着围裙，男人们披着棉衣抽着烟，小孩们要么手里拿着馍馍，要么端着饭碗。

    就这么一下围在了胡同口，三两人成一堆，嘀嘀咕咕议论了起来。

    杨小平跟着刘枝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杨成黑沉着脸，从自家大门出来，狠狠瞪着自己的小弟杨江。

    “老四，你有事？都正喝汤呢，你又吵吵啥？”

    “你还有脸喝汤，你老娘老爹你都不管了，咋还有脸喝汤？！”

    杨成最是爱面子不过，之前再怎么吵怎么闹，也没有出自家门，这次周围几家都围过来，他觉得大家都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咱娘咋啦？是没吃的了还是没穿的了？”

    一提起老太太，杨江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跳起来吵：“咋啦？她又在家里骂人呢，一会儿说这个不给她饭吃，一会儿骂那个白眼狼。你弟妹本来精神就不好，现在更是神神叨叨的。”

    要说老太太也是奇葩，住到最小的儿子家，还一直端着架子，有一点不顺心就要唱着大戏骂人。

    四叔杨江的大儿子去年年底才结婚，新媳妇儿还没有熟悉熟悉呢，老太太又唱起了大戏，哼哼唧唧骂起人来，杨江彻底受不了了，这才导致了今天这一局面。

    这次，四叔杨江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老娘挪出去，闹了好几天了，找完老大家找老二，没个消停。

    杨成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就想招呼杨江进屋，不想让外人看自己笑话：“有啥话进屋说，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进屋说啥，就在外面说，就让大家看看你是咋不管你老娘的。”

    杨成听这话，差点把牙咬碎：“我咋就不管咱娘了？是她自己不愿意轮着住的，我能把她捆着搬过来吗？”

    “你跟老大根本就没有想让她轮着住，有那个心，随便请请她就答应了。”

    “随便请请？你凭啥让我去请，当年分家，你拍着胸脯说你养娘的，我跟老大一块砖都没有分到，房子都是等孩子大了才起的。你现在咋有脸让我去请，你还要不要脸？”

    见杨成提分家的事儿，杨江气急败坏：“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天天挂嘴上，老房子都扒了，我也养娘这么多年了，轮也轮到你俩了。”

    “你放屁！咋轮也轮不到我跟老大，你天天住着老宅子不干人事，现在不想养了，之前分家的时候你咋不说你不住老宅子的话。”

    “你才不干人事，你都不是人”杨成的话一下就把杨江激怒了，吵吵得脸都红了，还一蹦一蹦地想动手打人。

    眼看着局面有点失控。但是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却没有一个是想出头劝架的。

    杨小平看向人群，突然眼睛一亮，高声喊道：“大娘，你来了怎么也不说句话呀？”

    这一句话声音不算大，但是足以控制住剑拔弩张的局面。杨成和杨江都停住了争吵，看向躲在人群中的大嫂——王妮旦。

    杨成率先发声：“大嫂，我大哥不在家，你说说这事咋解决？”

    杨江也逮住人不放：“对，你家是老大、长子，你代表我大哥说个章程。”

    老大杨华在广市做技术工，五险一金俱全，这在一种地为主的乡下简直不得了了。

    在梦里，杨芜的大伯杨华退休回老家后，也的确是抖起来了，领着退休金，村里的大事小情都要请他坐镇，他也是嘲讽、伤害杨成夫妇最多的人。

    杨华的媳妇儿王妮旦，也就是杨小平的大娘，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了，眼珠子一转就是好几个主意。遇到麻烦事就躲，有好事、美差就挤上去，那张嘴能犁地，哄得人即便吃亏了也开心，刘枝没少受这个妯娌的气。

    “老二、老四，这个事情，恁大哥也没有跟我说呀，你看看现在闹得，我一会儿回家就给他打电话，问问咋办、哎呀，我还没有吃饭呢，我先走了。”

    王妮旦被硬推到人前，应该是还没有准备好说辞，没说两句就想溜。

    杨小平立马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故作亲热地抱住：“大娘，你家现在就你自己，不用做饭了，正好我家才开饭，就在我家吃，吃完再走。”

    这个时候，傻子才会放她走。

    “唉呀，唉呀，我回去自己做就行”

    “大娘就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杨小平牢牢地抱住她的胳膊，就是不撒手。

    见走不了，王妮旦也不挣扎了，站在杨小平大门口，看着杨成杨江兄弟俩僵持着。

    “大嫂，你就说说咋办吧。”杨成最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好少丢点脸。

    “老二呀，老太太的事儿，我一个妇女哪能插嘴呀。不然等明儿吧，我今晚上给老大挂个电话，问一问。”不管怎样，王妮旦是绝对不吐口。

    这就是她的精明之处，不说自己不管的话，也不说该怎么管的话，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哼！我不管。明儿个，就明儿个，你们要是再不解决，到时候我还就不要脸了，直接把咱娘拉到大街上去。”杨江一脸愤愤地撂下一句话走了。

    王妮旦探头，看着杨江就这样走了，周围的人也嘀嘀咕咕地各回各家了。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老二呀，你看这事闹得，你大哥也不在家，有些事你得多管管呀。”

    杨小平一听这话，差点冷笑出声，四叔在的时候，不当他面说这句话。等他走了，才说这话，暗搓搓鼓动杨成出面，全权去管这件事。

    这件事处理好了，有她家一份功劳，处理不好，回头她就说这都是杨成的主意，老二老四兄弟彻底反目，就是没有她家什么事。

    偏偏杨成最吃这一套，没有儿子这件事让他抬不起头，有人找他担事儿，他就会觉得对方看得起自己，觉得自己地位超然。

    看到杨成马上就要自我膨胀地应下此事，杨小平抢先一步接下了王妮旦的话茬。

    “大娘，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毕竟我爸是老二，上头还有我大伯呢。我爸要是自己担下这事，回头村里人该说他越俎代庖，抢了我大伯的位置了。”

    王妮旦听了这话，才正眼瞧杨小平。没想到老实得有些蠢的杨成和刘枝，还能生出来这么多心眼的闺女。

    杨小平可不管她怎么想，该说开的还是说开：“再说了，我大伯不还说我爸没个儿子，在这家里就跟嫁出门的闺女一样，没有啥话语权吗？我奶的事儿还是得我大伯挑大梁。”

    听到杨小平这样说，杨成也想起了自己大哥杨华，前几天在电话里戳自己脊梁骨的话。到此算是清醒了一点，也不再被自己大嫂两句话就哄着冲锋陷阵当炮灰了。

    “对，大嫂你回去跟大哥说一下吧。现在都有手机，明儿个你拿着手机，咱一块儿到老四家，跟大哥在电话里商量。”杨成终于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