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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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暗香疏影

    那长老看了眼四周,低声说道:“众所周知,这‘还魂丹’是药王谷经过几代人研炼所成,有起死回生、增长功力之效,虽然少林的‘小还丹’和武当的‘九转散’,以及本门的‘天香丸’都有类似功效,但与之相比皆相差甚远。而药王谷向来神秘,武林中人均不知此谷所在,且他们谷中之人甚少踏足江湖,故此药原本就奇珍无比。去年有人放出消息,说药王谷不知为何已无法炼制此药,世上仅存三枚‘还魂丹’,可谓千金难求。”

    书生笑道:“然后呢?这事跟你们这次的行动有何关系?你们天狼门家大业大,不可能会为了这么一颗药丸如此大费周章啊。”

    那长老,闻言打了个哈哈,笑道:“先生真会说笑。金银珠宝和珍贵药材,我们都不缺,只不过我们的左使恰好需要此药,但我们找不到药王谷所在。上个月我们在广州的眼线汇报,覃家的覃天祚从一位友人那得到一枚‘还魂丹’,但覃天祚似乎并不晓得自己拿的是什么,只是将其当作普通珍宝随身携带。”

    书生看了看天色,道:“所以你们天狼门窥准时机前来抢夺?”

    那长老,也向东边看了眼,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原来也不想这么麻烦,用了几个计谋希望可以将覃天祚‘调离’广州,但这老头就是不走。当我们看到覃家其他高手陆续离开,而那覃天华又正在闭关,便另行他计。今晚我们成功将覃天祚引到了伏击圈,眼看就要成功了,未曾想那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先生,以致功亏一篑。”

    书生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说道:“但我的的确确没拿那‘还魂丹’。哈哈,可能你们身后有一只黄雀盯着,或者被自己人顺手牵羊,当然说不准那东西还在那房间的某个角落,你们没仔细找。”

    那长老看着书生,微笑道:“嗯,先生说的均有可能。但我觉得现在首要还是搜一下先生的身。倒不是信不过先生,只是在下也要向左使交代,希望先生能够明白。然后嘛,方才我也表达了我们的诚意,先生需要跟我们回去面见门主,那即便这次任务失败了,但得到了先生这样的人才,想必左使和门主也不会过分责难我们的。”

    书生叹道:“搜身嘛,这个也没什么,都是男人,被你们摸两下也无妨。可是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告辞了。嗯,可能将来某一天我会找你们的门主聊聊,但现在不行。”

    那长老摇头道:“我们天狼门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如果先生不配合,我们唯有‘请’你回去了。”

    书生哈哈笑道:“虽然我现在受了点伤,但你该知道,对付你们三人,我还是有一些胜算的。”

    那长老指了指东边,道:“你的‘落梅十式’,在下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要是加上他们呢。想必先生也领教过我们的刀阵,纵使你武功胜我,但也休想安然离去,所以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书生循着那长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微亮的曦光下,有五个黑衣人正在火速奔来。他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笑道:“阁下原来是在拖延时间,你们天狼门还真是人才济济啊。失算了,失算了。”

    那长老给身边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提剑走向书生,淡淡说道:“你不也是借机恢复一些内力么。可惜你今晚连番消耗,手中又不是那把‘傲雪’,不然我只能下次再邀请你了。”

    书生执剑冲了上去,剑光闪烁,灿若梅花,将那长老逼得只有招架的份。但当他几次想再施故技去杀伤那些黑衣人时,都被那长老跟上黏住了。不一会,新的刀阵又将他围上了,但这一次有那长老亲自主持,他想破也没那么容易了。那些黑衣人,一边清除地上的树枝树杈,一边防守着收缩阵型。

    书生既要和那长老游斗,又要抵挡那些黑衣人的进攻,落梅十式一招接着一招,可刀圈却越来越窄。他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研究不多,年少时总觉得无趣,还没翻阅完,就拿起诗集了,故而对敌人刀阵出现的漏洞,他看到了,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而那长老的剑法也颇为了得,他看准了书生状态和心态,以守带攻,不停地消耗书生的真气。

    一盏茶后,天色已明,那长老忽然一声大喝,长剑如虹,直刺书生要害部位,那些黑衣人也全力进攻。书生一声长啸,将内力施展到了紧致,身如鬼魅,手中的剑更是快如闪电,此刻的他像是分了几个身跟黑衣人游斗着。这一招“暗香疏影”,是他在藤州这几年悟出的第十一式,需要消耗极大的真气,这是他第一次对敌使用。

    当那长老的长剑刺到胸前时,书生没有格挡,迅速侧了下身子,硬生生受了这一剑。在那长老的长剑穿过他右肩的那一刻,他剑尖也刺进了对方的咽喉。他没有理会敌人死前的不可置信,趁着那几个黑衣人惊愕迟疑,咬着牙用右手抓着那长老的尸体作盾,向黑衣人扑去。当黑衣人反应过来时,书生用尸体挡住了砍向他的两把刀,然后剑尖如梅花般落在敌人身上,瞬间刺死两人,刺伤一个,破了刀阵。剩余四名黑衣人纷纷跃开,惊恐地看着他,手中钢刀在发抖。

    书生抛下那长老的尸体,封了剑伤处的几个穴道,然后将剑拔出,掷死了那名受伤的黑衣人。他喘了两口气后,没有理会流血的伤口,提剑又向黑衣人冲了过去。那四人执刀格挡,又组了个四人刀阵,将书生重新围住。他们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好手,知道只要再耗下去,书生必定因为内力耗损和失血过多而落败,所以防得很严密。

    可是四人的刀阵威力完全降了两个等级,书生又岂会再给他们机会,手中长剑抖动,脚下步伐多变,招招猛攻,十余招后,又刺死一名黑衣人。剑随影走,当书生的剑刺进最后一名黑衣人后,自己也瘫坐在地上。除了之前的伤和那长老穿肩的一剑,大腿和背部方才也被砍了两刀。满身鲜血,已分不清哪处是敌人的、哪处是自己的了。

    书生从黑衣人身上摸出一些金创药,简单包扎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因为不知是否还会有其他天狼门的人搜寻过来,以他目前的伤势,最好是速离此地,然后找一僻静处养伤。但他实在放心不下小萧轲,于是用青钢剑作拐杖,向那羊圈走去。才出荒林,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一块岩石上。他看着远处山头冉冉上升的骄阳,笑着喘了几口气,然后撑起身来,继续向前。

    岭南第一武林世家——覃家的正堂中,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青衣老者,不怒自威。他扫了一眼厅上站着的那几个青年男子,压着怒气哼了一声,那几位青年男子的头压得更低了。

    “老子闭关还不到三个月,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竟把覃家看成这个鬼样!不仅让那些狗娘养的在广州城里杀人放火,还给欺负到家门口,最后还让人家来去自如。妈了个逼,老子活了五十多年,还没试过这么窝囊,你们他妈的都是饭桶!”那老者越说越生气,随手一掌,拍碎身旁的红木茶几。看到众人低头闷声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看到他们身上都带着伤,估计都要动手打人了。此人正是覃家家主,岭南武林的第一高手,覃天华。

    片刻之后,一个年龄稍长的青年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答道:“二叔,这个真不能全怪众位兄弟,我们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大举向我们进攻。昨晚四叔听说他的几个仇家进了城,便带人出去了。不久,那些声称天狼门的人,不断攻击我们的大门。一开始他们攻得很凶,当我们组织起反击时,他们又退走了,没多久又从后门和侧门杀进来,一晚上将他们击退了几次。我们是怕敌人有其他阴谋,也担心他们伤害到家里的妇孺老幼,所以没有去追击。直到早上,城里其他弟子回来说敌人已退走,而四叔他们一行三十余人在康乐街那边被围歼,我们才意识到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迫不得已。,只好请二叔你出关。现在回想近来一个月,我爹和光林他们因各种缘由离开广州,恐怕也是贼子早就预谋好了的……”

    覃天华一声冷笑,哼声道:“敌人是狡诈,但你们更是一群猪脑,这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从坐到厅上到现在,覃天华骂了半个时辰,忽感口干舌燥,本想喝口茶,看到身旁的碎片,他只好咽了下口水,但这一来怒气降了不少,看着那青年人问道:“从光杰你刚才说的来看,敌人这次行动似乎专门针对老四的。在我闭关这段时间里,你四叔有何异常?”

    覃光杰回答道:“四叔元宵过后去了趟江浙,而后就一直在家了,连广州城都没出去过。我们也没看出他有啥不一样。”他旁边一位麻子青年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站了出来,低声说道:“要说异常,那他从江浙带回一个宝贝,应该算吧。”

    覃光杰问那麻子:“什么宝贝?我咋不知道。”

    麻子青年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可能大哥你太忙了吧。我也只见过两次,那宝贝是用红色盒子装的,四叔很是稀罕,经常随身携带,我问他是啥,他说不知道。想拆开来看,他又不许,说是替朋友保管的。”

    覃天华看了眼麻子青年,问覃光杰:“你四叔他们的尸首都带回来了?”

    覃光杰恭敬答道:“是的,刚才我已派人运回。现在在偏堂,还没……”他话还没说完,覃天华已离座向偏厅快步走去,他唯有带着众人跟在后面。

    还未到偏厅,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喊声。覃天华在门口叹了口气,走了进去,温声细语地开解一位老婆子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待他们停止哭泣后,他看了眼身中数刀的覃天祚,骂了句“好你个天狼门,这笔帐老子迟早要跟你算!”在覃天祚尸体上一番搜索后,迅速站了起来,走出了偏厅。给身后的覃光杰留下一句话:“你去老四房里找找,看看有没有那红色盒子。”

    在正厅中,当覃天华看到覃光杰的表情后,凝思片刻,扬声道:“你们现在把家里的弟子全部发散出去,并告诉那些暗桩,今天之内给我彻查广州城,尤其是康乐街那边,必须仔仔细细地搜。要是看到可疑的人,请到家里来。还有,关于那个盒子的事,你们给我把紧嘴巴,谁要是外泄消息,家法伺候!”看到众人离去的身影,他仰在太师椅上,暗自思索着,天狼门如此兴师动众地找那盒子,想来它必非凡品,可是会是什么呢……

    城西方才书生受伤的荒林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脚踹开跪在身前的一名黑衣人,骂道:“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一个书生,养一群猪都比你们强!”他转身问站在身旁的一名矮胖黑衣人:“赵堂主,那人什么来头?”

    赵堂主答道:“暂无头绪,不过能打败‘湘西一剑’后,又将王长老击杀的,想必应该在江湖中也是成名的人物,而且是个用剑高手。但我们的暗线并没有上报——近期有成名的剑客在广州附近出没,而南海剑派的人我们也盯着。从那些尸体的剑伤来看,显然都是死后被做了手脚,可见此人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来历。而听昨晚追捕的人说,他还背着一个小孩,所以我想他多半是隐居于附近的武林好手,只是碰巧在那个房间遇上了我们的人。只不知那东西是否在他身上,如果真如他所说,并未拿去,那又是何人取走了?”

    那中年男子道:“嗯,先把那人找出来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没法跟左使和门主交代。你们朱雀堂这次辛苦了,虽然这次没能拿到那东西,但老弟你在这次行动中有勇有谋,我会在门主那替你美言几句的。“

    那赵堂主道:“如此,多谢姬长老了。唉,希望左使和门主少点责罚我和弟兄们吧。”想到门规和刑罚,他的眉头不自禁地皱了皱。

    那姬长老拍了拍那黑衣人的肩头,笑道:“老弟你也不用如此担心,这次的任务本就难做,更何况‘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在覃家的人肯定已做出了反应,我估摸着那覃天华也已提前出关了。现如今,还是先找到那书生吧。”

    那赵堂主道:“嗯,从打斗的痕迹看,那人应该是受了重伤,要是再带着一个小孩的话,我想很容易追踪得到。”他打了个手势,两个黑衣人迅速走了过来,他在两人耳边一番低语后,和那姬长老离开了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