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说的没错。港口的警备比以往更严格一些，但也仅仅是更严格些，航班的进出港基本不受影响。齐戌的性格说白了色厉而内荏，再加上权力更迭带来的动荡，使他不能，更不敢对邦联的航线做过多干预。

    港口内人流涌动，清扫着每一张可以出行的船票，喧闹声不绝于耳。警卫们或艰难地在缝隙中穿行，或被人群裹挟着，很快迷失方向。头顶的虚拟天空灰蒙蒙的，乌云低沉的仿佛触手可及。

    通缉，火并，枪战，人们本该对此习以为常，可突如其来的戒严令、数量激增的军事力量、响彻一夜的枪声又闹得人心惶惶，有关战争的猜测在民众间传得沸沸扬扬。

    调控中心的爆炸则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多人立刻掏出最后一点积蓄，生怕迟一点，被“战争”波及，任凭怎么辟谣都无动于衷。这其中也不乏一些“追梦人”，做着换个地方便能致富翻身的美梦。

    姜邈等人混迹在人群中，毫不显眼，只有颗亮的发光的脑门略有些引人注意。

    作为通缉令上的常客，光头被两个工作人员认了出来，不过他们也只是把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又一个被忽悠瘸了的傻子，不知道这个能活多久。”

    “我猜一个月，你呢？”

    “两周。赌两百块。”

    “滚！”

    ……

    “看来，我们得就此别过了。”姜邈抬头看了看指引。

    “真不打算跟我们干票大的吗，这样好歹互相也有个照应。我们跟你混也行。”光头依旧不放弃劝说姜邈入伙，甚至条件一降再降。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人，他实在看不下财团把人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义肢技术的成熟和普及更让他们几乎变成了一具具有血肉的机器。但他们的力量太过松散分散，尽管顽强，仍无法对现状做出改变。但若能拉拢到姜邈，那无疑是对公司合理性和邦联权威的一大挑战。

    “飞船实载人数和申报人数不一样，可是要出麻烦的。”姜邈说。

    他是觉着对方有利用价值，又知道这几个人的底细，才透露的行动计划，自然不可能与他们绑在同一架战车上。

    “那就有缘再见了。”光头摸着光滑的头顶，琢磨了好一阵才跟上姜邈的思路。

    他也没给对方留下联络方式或接头地点之类的东西——鬼知道姜邈会不会又怀念起衣食无忧的日子，反手把他们卖了。

    就这样，两伙各怀心思的人分道扬镳。

    姜邈一路小跑着登上自己的飞船。

    此时是11点30分，已经超出了预定的离港时间，可他的引擎预热和自检都还没有完成。

    姜邈快速活动了几下手指，启动引擎。这是艘新型货运飞船，操控面板与上一代相比略有不同，不过为了节约学习成本，这种改变不会很大，姜邈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熟悉了操作。

    “发动机……供电……液压……超光速稳定器……”姜邈一项一项按照手册进行检查，做到一半时突然愣住了。“不对呀，我检查这玩意儿干啥。是能叫地勤来修，还是出事故的时候能死明白点？”

    机械化的空管仍催促着姜邈尽快离港，并告知他下一个离港窗口在个两个半小时之后。

    两个半小时，姜邈是不想等这么久的。他随手丢掉手册，糊弄着略过剩余环节，并将引擎功率推至一档。十几秒后，一阵轻微的机械音传来，意味着飞船已经和登机口脱离。

    姜邈跟在一艘飞船的后面，缓缓驶离限速区。那是艘令人叹为观止的庞然大物，飞船巨大的喷射口散发着宛如太阳般刺眼的光，在座舱里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难以窥得全貌。以至于前方的视野里再容不下他物。

    “远光狗。”姜邈嘟囔了一句，将头偏向一旁。

    近处，闪着灯的巡逻舰从一旁飞速掠过，沿着固定的路线巡航，做着解除限速前的最后扫描。远处，是灯火通明的米拉港，港口上空的黑烟凝聚不散，乍一看像是穹顶破了个洞似的。姜邈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任由巡逻船的扫描器扫过。反正这种扫描都是随便装装样子的，根本不可能查出来什么。

    正想着，驾驶舱内突然响起一阵“呜呜”的警报！巡警们也通过通讯频道，要求他让出航线，熄火，并接受登船检查。

    姜邈一个激灵，急忙坐直身子，飞快地在面板上操作，逐项排查，却没发现有任何异常。随后，他让出航道，但没熄火，只是将引擎调至怠速。

    两艘巡逻船一前一后的靠了上来。船有些老旧，船壳锈迹斑驳，快到了退役的年龄，除了动力系统外基本都是上个世代的技术。即便如此，对付一艘只有一门双联40mm磁轨炮，不能自主超光速的货船，也是绰绰有余的。

    姜邈在心里合计起来。他想到了近期落实的《超光速航道使用条例》。受到此条例的限制，巡警们将被禁止在航道内使用任何武器，也不允许对逃逸者展开逼迫性追捕，以防对航道造成什么不可逆损害。

    这是个安全脱身的好办法，但如何实行是个大问题。他的飞船距离航道还远，即便直线全速也得跑一个小时左右。他不觉得这艘连装甲都没有的货船能抗这么久。

    “就拉一点镍而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嘛。要是每艘船都这样查，您的余生恐怕干不了别的事情了。”姜邈看着手持探测器戳来戳去的警官，表情自然。他不觉着对方能查出什么，但还是递上一枚芯片。

    年轻警官瞥了姜邈一眼，没伸手，转身去开货舱门，并对同伴指挥道：“我去后面的货舱看一看，你们两个接管一下飞船的操控权。”

    姜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寻常的搜查他是不在乎的，把货箱扬了都无所谓。可接管操控权，这分明是确认关系敌对后才会采取的措施。

    “对方看上去像是个菜鸟，或许对这类的规矩并不熟悉。”

    诸如此类的想法也就只有眼前这样的菜鸟警官才想得到，做得出。因为他但凡有些经验，对自己和手下的命负责些，都只会做两种选择：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要么就果决一些，直接动手。大不了事后给对方安排个帮派身份，反正帮派那么多，查都查不完。

    姜邈自然是后者，在确定对方的行动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后，果断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