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都走了。”负责把风的小年轻观望了一会，转头汇报，并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屋内的人急忙动了起来，锁门的锁门，关窗的关窗，而后才把姜邈从混合着冰水与冰块的冰柜中拖拽出来。

    “咳……咳咳……多谢了。”姜邈双手支撑跪坐在地上，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又道了声谢，而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尽管他们在冰柜里放的水太多，险些令他窒息。

    不过这也并非全无好处。经过凉水冰镇后，姜邈心中的暴戾感减轻了许多，但仍不可避免地影响着他的判断。

    把这些糟乱的思想抛之脑后，也不管冷得发颤的四肢，僵硬的手指，以及那身冰冷黏腻的衣裳。姜邈蹑手蹑脚的在大堂内游荡，时不时透过门缝和窗帘向外张望。

    “防务组的人可不会走。只要被怀疑，他们就会死死盯着你，待时而动，不死不休。他们的身体改造化程度太高了，甚至很难说他们思考时用的是大脑，还是由脑内的芯片代劳。”姜邈说。他太了解这群人了，他们会因一时的劣势退走，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他的话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姜邈转过头，只见屋内的几个人都齐刷刷的盯着他，面色诡异。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由马赛克和色块组成的脸，异常模糊和扭曲，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生着难以理解的变化。

    姜邈立刻意识到一定是伪装器出了问题。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摘掉了伪装器，用力甩了甩，再用掌心磕打两下，就算修好了。

    在场的几位噤若寒蝉。他们见到了姜邈伪装下的那副真容，银发，紫眸，皮肤白皙的不见半分血色。那是他们在噩梦中才会梦见的容貌。他们都曾发誓对抗强权，行事也都是混不吝的风格，疯起来就连防务组又要畏惧半分。但在姜邈面前，全都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安静如鸡。

    光头不算，他像只西伯利亚大仓鼠。

    “你们好像很怕我？”姜邈说着把伪装器套回颈上。

    姜邈面容的变化让光头感到说不出的别扭，这话也让光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能不怕吗，您老可是凭着一己之力提高了整个城市辖区的治安率，导致他们现在招新都万分困难，老员工们也整日提心吊胆的。光头只觉得自己跟老鼠的血缘关系越来越近了。

    对此，光头只能硬挤出一个笑容。

    但他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他注意到了城市内一副山雨欲来的味道（闹到这个份上恐怕没几个人不会注意到），以及贴满大街小巷的通缉令。他还听到一些谣言，一些谜语般的内容，似乎说星区总督秘密造访了米拉，但交谈过程闹得很不愉快，大概是起了争执。

    但看这架势，哪里是起了争执那么简单。

    姜邈对防务组的人回避躲藏，刚刚调控塔发生的爆炸，还有昨夜里的枪炮声……

    一桩桩，一件件，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姜邈也同样在思考，在看到他们吓退防务组后就在想，直到看清楚墙上挂着的旗子后才有答案。

    姜邈和这群人打过交道。在所有帮派和势力中，他们还称不上是最极端，或是最具破坏力的，但绝对称得上是最坚定的，也最难缠的，甚至许多时候都不是为了一些个人利益在做事。

    他们从不拘泥于一城一地，总是会出现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用音乐或行动来表达对公司、邦联的不满，并且常常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在搞完事后消失无踪。即便在姜邈的眼皮子底下，也保证了想当的成功率。

    “你们也是通缉令上的常客吧，但好像很少被抓到过。怎么做到的。”姜邈率先发问了。他想听听对方有什么心得。

    “啊？”正在思索如何开口的光头仿佛受到了惊吓，声音拉的老长，发出宛如鸡仔般的叫声，又或是被人踩了尾巴。

    这是干嘛？难道是要兴师问罪？光头不知道姜邈是何用意，内心十分慌张，下意识地咕咚咕咚连饮几杯凉水。

    “不方便说吗？”姜邈又问。他现在对窥视记忆相当抵触，不到万不得已时不想使用。

    “没有！”光头腾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声音都破了。而后才坐回到椅子上，一脸的苦相。“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平时就在店里卖卖乐器，风头紧了就跑去哪个太空平台上躲一躲，每次搞完事也都是分开各跑各的。”

    “就这么简单？”姜邈无法理解。

    “那还要多难？”光头不禁反问。

    姜邈掰着手指算计起来：“那不得先侦查、踩点，然后制定计划，设置支援和掩护，然后规划逃跑路线、备用路线、备用计划……”

    光头目瞪狗呆，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眼斜流涎，只会阿巴阿巴的蠢蛋。他们的行动一般都是吵上头之后的临时起意，哪里会想这么多。

    姜邈内心有些失望，他以为这些法外狂徒们有什么独门绝技，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所以那些通缉是真的？你是想离开米拉市？”光头冷不丁的问。他也不是傻子，稍微反应一会便也能想到姜邈的目的。

    “对。我有艘船，也有离港的授权码，但途中出了点小差错，恐怕没那么容易抵达港口。”

    “你指的小差错是……调控塔的爆炸？”光头试探着问。

    “没错。我搞到了授权，想制造些骚乱，但爆炸的威力超出了我的预期——还有其他人在楼里留了爆炸物。怎么，你们干的？”姜邈说。他多少了解眼前的这群人，他们的口号是团结一切能给邦联添堵的人，因此也就没什么顾虑的说了些实情。

    光头急忙摇头撇清关系。

    “我觉着你有些想多了。”光头说，随后他意识到这话似乎有些歧义，又急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你不必顾虑太多，港口那边没你想得那么防御森严，不然我们早被抓了一万回了。”

    “所以，即便是总督遇刺也没关系？”姜邈反手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光头用了好一阵才消化掉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我听到的传闻是总督和米拉高层的交谈很不愉快……”

    “不愉快到刀刃相向，这样理解也没什么问题。”姜邈点头。

    屋内爆发出不大不小的欢呼。有人吹了声口哨，戴着牛仔帽的高瘦贝斯手更是对着姜邈脱帽致意。

    光头也很激动，以至于整颗脑袋都有些发红。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混进港口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就说你是我们乐队的新成员。相信我，他们不会起什么怀疑的。”